腦子裡靈光一現，秦達華想起來了！
！

　　“啊啊！
你是沈……”他擡手正要開口，卻聽“啪嗒”一聲，裴玄手中的劇本像是被他碰到了地上。

　　秦達華眨了眨眼。

　　他剛剛手碰到了嗎？
？

　　秦達華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裴玄的手，就算他喝多了老眼昏花，但他的手……明明離那個男人最少還有十公分的距離吧？
？

　　服務生已經眼疾手快地趕了上來。

　　“不好意思裴先生，我們幫您撿。
”

　　遇到喝大了的客人真是難辦，關鍵酒品還那麼差，哎。

　　然而服務生剛彎下身，手還沒碰到那劇本，就聽“啧”的一聲從頭頂落下。

　　服務生心裡“咯噔”一下，頓時後腦勺生出寒意！

　　擡頭，裴玄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誰弄掉的誰來撿，這樣才更符合邏輯，不是麼？
”

　　男人嗓音徐徐，聽起來有商有量，但服務生和秦達華顯然都感受到那種壓迫感了。

　　服務生尴尬地收回手，急促地站了起來，她無聲地看向秦達華，顯然是既不敢違抗裴玄，但又不好意思跟另一位顧客開口。

　　僵持片刻，秦達華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撿就我撿，不就是彎個腰的事兒！
”

　　“那多謝了，”裴玄紳士地垂了下眸。

　　秦達華這人急脾氣，脾氣上來了又犟又驢，但要是能讓他順過勁兒來，他倒是也能讓人挺意外的，就比如這會兒，低三下四的撿書，但也一點也不覺得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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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等東西撿到手裡，秦達華才注意到那不是普通的文件，而是他們演員的劇本，而且秦達華手裡也有一份一樣的，這正是他們《梧桐樹下》這部話劇的劇本，隻不過手中這本封面角色上寫着‘甕酒琴’的名字。

　　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怎麼的，秦達華沒等腦子跟上，手就已經先翻開了那本劇本的下一頁，他表情明顯一變！

　　将近一百頁的劇本，從頭到尾，每一頁，都被密密麻麻地打滿标記。

　　上面貼着五顔六色的便簽條，空白處寫滿注釋重要的台詞，也全部用波浪線或者直線标注出來。

　　秦達華一頁一頁翻着，那雙滿是酒氣的眸子裡，光影明明滅滅。

　　“好看麼？
”直到裴玄低冷的嗓音再度響起，秦達華翻書的動作猛地一僵。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有多失态！

　　“啊，不好意思，”秦達華伸手把劇本遞還給裴玄，可等裴玄伸手接住，他又不松手了。

　　秦達華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心中疑惑，不由的發問道，“這個……是沈夕夕的劇本？
”

　　“嗯，不是你的，”裴玄指尖稍稍用力，劇本從秦達華手中脫出。

　　秦達華尴尬地抱了抱後腦勺。

　　姓裴的說話真噎人啊！

　　這在家要是跟沈夕夕吵架，沈夕夕那嘴皮子肯定吵不過他吧？

　　秦達華扯遠了，晃了晃腦袋，重新看向裴玄。

　　秦達華颠三倒四地解釋，“我知道不是我的，我的意思是，裡面那些注釋，也是沈夕夕自己标的？
”

　　裴玄略颔首。

　　秦達華張着嘴，表情是肉眼可見的有些呆滞。

　　别說沈夕夕了，就算是從前在别的劇組，他也沒見過誰能把劇本研究得這麼透！

　　這要是以前在學校的話，最次也能考個……班級前十？

　　裴玄掃一眼秦達華的表情，深邃眼眸帶着點探究之意，“原來是秦先生。
”

　　秦達華一愣，“啊？
”

　　裴玄微微一笑，“難怪眼熟。
”

　　秦達華，“？
？
？
”

　　啥意思？

　　他才認出自己來？
？
？

　　秦達華從業十五年，自認為這張臉很有辨識度！
！

　　裴玄對他臉上備受打擊的表情視若無睹，隻淡聲繼續說自己的，“聽說秦先生會在戲裡，跟我太太演對手戲。
”

　　一聽這話，秦達華心裡像被紮進根刺，他視線别到一邊，傲慢地擡起下巴，“本來是這樣安排的，但是……現在不一定了！
”

　　那語氣，像是要威脅誰似的。

　　裴玄不怒反笑，“這樣，那很遺憾。
”

　　秦達華，“沒什麼好遺憾的，要怪就怪你太太三天兩頭請假，這樣的機會……”

　　“我是替秦先生感到遺憾，”裴玄不緊不慢地打斷。

　　“什麼意思？
？
”秦達華狐疑地瞪着裴玄。

　　跟文化人說話真累！

　　秦達華總有一種自己智商不夠用的感覺！

　　“如果那樣，秦先生會錯過一次很好的機會，秦先生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我太太是多麼好的演員，”裴玄挑眉，輕晃了下手中的劇本，更多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秦達華繃起下颌線。

　　最讓他生氣的是，剛剛看過劇本後，他竟然找不出任何能反駁這個男人的話！

　　可他是個死要面子的人，想起今天在劇團，他是怎麼因為沈夕夕被老同事嚼舌根，就氣不打一處來！

　　當時沈西西可是一點面子都沒給他，不僅沒幫他說一句話，轉着輪椅回後台的時候，輪椅甚至還壓到了他的腳趾頭！
！

　　“那也未必吧！
”秦達華語氣猖狂逐漸走上作死之路，“裴先生畢竟是圈外人您才見過幾個演員啊，比您太太會演戲的可去多了去了”

　　裴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視線穿過精薄的鏡片依然鋒利，“确實，我今天就隻看到兩位演員，但是我太太……仍然完勝。
”

　　“哪兩位？
？
”秦達華脫口而出的同時，腦子裡也反應過來兩位演員不會就是他和沈夕夕吧！

　　啊啊啊！

　　秦達華表面不屑，但内心已經氣瘋了！

　　如果語言的力量能轉化成傷害值，秦達華已經遭到一萬點暴擊！

　　裴玄看一眼手機，亮起的頁面顯示今天的陰曆日期。

　　男人微微泛起白色的指尖松下了力道，他看一眼隔壁太太的包廂，這會兒菜已經陸續送進去，太太有美食相伴，應該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找他。

　　裴玄晲一眼秦達華的包廂裡面，意味不明地道，“今天偶遇，感覺跟秦先生很投緣，我們，進裡面詳談？
”

　　秦達華心裡巨大聲的“呵呵！
！
”

　　他倆投緣？
？

　　眼睛再瞎也看得出來是謊話啊！
！

　　“是麼？
哪裡投緣？
”秦達華忍不住反嗆。

　　裴玄語氣平穩，不緊不慢地道，“秦先生有一個七歲的兒子，跟我兒子差不多大，不知這一點……算不算是投緣？
”

　　秦達華身子一僵！

　　眼前這位大佬明明在跟自己推心置腹，可他為什麼卻覺得後背這麼涼啊？

　　還不如直接把槍掏出來吧！

　　秦達華特别在乎自己兒子的隐私，不僅今天沒提過自己兒子，平日在劇組也幾乎很少會提！

　　可眼前這男人竟然……

　　秦達華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裴玄已然擡腳進了他的房間。

　　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男人在秦達華肩上拍了拍，并很輕地耳語，“秦先生應該慶幸，今日十五，不能殺生……”

　　隻一句話，秦達華從頭涼到了腳！

　　就連全身皿液也都要被冰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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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大佬的“叙舊”隻持續了十分鐘，裴玄不想太太等得着急，該說的說完，起身離開了秦達華包廂。

　　透過包廂逐漸閉合的門縫兒，裡面，秦達華桌前放着一頁紙，上面掃描着某份文件。

　　而秦達華左手右手互扣，表情非常糾結。

　　裴玄給他開出了一個相當有誘惑力的條件，隻要他未來的演出乖乖的不鬧事，他便可以跟那個男人領取“獎勵”！

　　這要是換做别人，肯定二話不說早就同意了。

　　可秦達華這人軸啊，總覺得他如果答應了，就等于放棄氣節！

　　其實他本來的初衷……也是想好好拍完這部話劇。

　　可現在這麼一弄，就變得好像不講理的人是他，是他仗着自己輩分高欺負沈西西，然後人家沈西西老公大人有大量，不但不跟自己計較，還給自己開出了這麼好的條件。

　　秦達華兩隻手快速撓頭！

　　真是糾結死了！

　　跟着他動作又突然停下，拿起手中那頁紙，瞪着眼睛，一行一行仔細地看。

　　那是一封報名申請未能通過的回執單！

　　來自『極地黑客之夜』！

　　申請人是他兒子，秦可心！

　　其實這個結果，秦達華一周前就已經查到了，但他一直藏着沒敢告訴兒子，眼見後天就是節目第一次錄制，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解釋，想起他兒子為了能參加比賽，沒日沒夜的坐在電腦前編寫程序，小眼睛都累紅了，哪有當爸爸的會不心疼啊。

　　但也真不知道這場比賽的審核要求怎麼那麼嚴，他兒子已經是他們學校裡電腦用得最好的小天才，可這樣都通不過，怎麼可能還有其他小孩子可以通過。

　　而裴玄給他開出的條件……

　　隻要他一句承諾，回執單上的不通過就能變成通過，他就又能看到自己兒子開朗天真的笑臉了。

　　可正糾結着，秦達華臉色突然一綠！

　　一個可怕的念頭躍然心底……

　　他好像從一開始，就掉進了那個男人的陷阱裡！
！

　　剛剛裴玄直接就當着他的面，拿出這份回執單。

　　竟然早就準備好了！
！

　　所以，他們今天的見面哪裡是什麼偶然？

　　裴玄不僅早就認出他來，而且故意弄掉劇本，甚至連他在哪兒吃飯，裴玄也早就得到了消息！
！

　　今天這一場“邂逅”，這根本就是那男人一手策劃！
！

　　秦達華不由地打了個寒顫，胳膊上的汗毛幾乎在瞬間全部豎起。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經演過的一部神話劇劇本。

　　“他”是一條窮兇極惡的螭，因為惡事做得太多，又舍不得手中權勢，一直未能成龍。

　　而終于有一天，“他”放棄了九顆如意珠，咬住了一顆神聖的桃子。

　　總算。

　　時隔千年，“他”成龍升天。

　　裴玄是那條螭。

　　而沈夕夕……就是那顆桃子……

　　＊＊

　　第二天酒醒，秦達華頂着兩顆重重的黑眼圈到達劇組。

　　宿醉頭疼加上糾結到徹夜未眠，導緻他此刻像行屍走肉一樣，腳都快站不住地了。

　　秦達華沒往排練廳去，而且直奔章繼言辦公室。

　　王叢渝在走廊上看到他，被他臉色吓了一大跳。

　　“秦，秦，秦哥？
”王叢渝語氣詫異地确認。

　　秦達華不鹹不淡地瞪她一眼，“都站在你面前了，不是我還能是誰？
”

　　王叢渝提一口氣。

　　他還以為是跟秦哥長相類似的、秦哥大爺之類的人物……

　　“你昨天讓我今天早點來，”秦達華皺眉，“我來了，章導在嗎？
”

　　王叢渝神情複雜地看一眼裡屋，“在……”

　　“還算你小子識相，沒騙我，”秦達華擡手敲門。

　　王叢渝阻止不了，也隻能眼睜睜看着他進去了。

　　“章導，”秦達華一臉等人撐腰的倔強表情，走到章繼言面前。

　　他還是不死心，想最後再試一試。

　　說不定章導理解他，向着他，願意幫他攆走沈夕夕那個煩人精！

　　“來了。
”然而秦達華還沒開口，章繼言先說話了。

　　章繼言似乎對他會來找自己并沒有非常意外，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眉心，看神情也是苦惱過的，顯然因為某些事而非常糾結。

　　秦達華心下了然，“章導聽說了昨天的事對吧？
”

　　章繼言歎氣，又點了點頭，他擡起眼，看着秦達華确認，“那話，是你說的？
就是那句……‘有我沒她，有她沒我’，是不是你說的？
”

　　秦達華繃了繃嘴唇，“是！
”

　　章繼言，“現在還這麼認為？
”

　　秦達華欲點頭，但又猶豫了一下，最終他沒直接回答，而是先跟章繼言許諾，“章導您放心，隻要别讓我跟沈夕夕搭檔，其他演員誰是都行！
我絕對無條件配合！
在最後這兩個月裡保證完成劇本！
絕對不再給章導您添麻煩！
”

　　章繼言又歎一口氣，好像很惋惜。

　　“行吧。
”

　　秦達華心頭一緊。

　　章繼言，“既然你執意這樣，那我換人吧。
”

　　秦達華内心暴風哭泣！

　　終于有人站在他這邊了！
！

　　不管最後結果怎麼樣，他心裡平衡了！
這口氣就算出了！

　　“章導這樣說我心裡就舒服多了，其實我就是要您一句話，也不用非得換……”

　　秦達華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章繼言突然對他打了個“暫停一下”的手勢。

　　章繼言，“劇組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

　　秦達華，“？
”

　　章繼言，“你收拾一下吧。
”

　　秦達華，“？
？
”

　　章繼言，“我好趕緊給小沈換個新搭檔。
”

　　秦達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