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剛……

　　方甯從小寶臉上看到了一晃而過的笑意。

　　肯定是她看錯了！

　　一個四歲的小孩子怎麼可能會有這種城府？

　　剛剛她不過是氣急了，才歪打正着才說漏的！

　　龍鳌天一臉嚴肅地從遠處過來，“怎麼回事？
”

　　衆人聞聲，怪異的目光紛紛落向他。

　　“都愣在這兒幹什麼？
？
”龍鳌天氣勢濤濤，顯然還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我剛剛喊了兩遍準備開拍沒有一個人有反應！
你們要造反嗎？
！
”

　　方甯極其尴尬地深低着頭。

　　此刻舅舅越大聲，她就越無地自容。

　　“龍導别生氣，您外甥女跟小寶妮起争執了，我們就是怕出事所以過來看看！
”

　　人群中不知哪名工作人員喊了一聲。

　　龍鳌天皺了下眉，立刻就看向方甯，“你跟小寶妮起争執……”

　　不過他話隻說到一半，當他對上方甯那張青紫色的臉，像忽然被人當頭敲了一重棒，耳邊極大的“嗡”一聲。

　　“卧槽！
！
你們看到了嗎？
我剛剛就隻說是龍導外甥女，然後龍導就直接看方甯了！
”

　　“竟然是真的……”

　　龍鳌天和方甯身處在議論漩渦的中心，兩個人臉色是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龍鳌天死死盯着方甯，他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強調了那麼多遍不能在劇組透露他倆的關系，現在的情況她怎麼解釋？
？

　　而方甯根本不敢看他的臉，四下躲避視線，嘴巴裡都是皿腥味。

　　龍鳌天還想虛張聲勢，人群裡找到他助理，“馬上開拍了你還在這愣着幹什麼？
不趕緊組織工作人員準備？
！
”

　　然而他擲地有聲的話音落地，小助理卻沒有任何反應。

　　就直勾勾地看着他，兩隻手握成拳垂在身側，表情上帶着一種難以明說的怨氣。

　　龍鳌天，“你現在真是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不聽？
”

　　小助理都快要氣哭了。

　　隔了半分鐘，他仍然沒按照龍鳌天說的去準備，反而一個扭頭――無比失望地跑走了！

　　跑走了！
！

　　“你……”龍鳌天在原地愣了好幾秒，“你給我回來！
”

　　然而小助理早就跑沒影了。

　　龍鳌天隐瞞自己跟方甯是親戚的事，劇組裡的人顯然都有意見，但所有人裡要說對他最失望的，絕對就是他小助理了。

　　因為自從龍鳌天想盡辦法的要把他外甥女拉進劇組裡開始，就一直是小助理在中間幫兩人傳話。

　　小助理當然知道龍鳌天為了這件事下了多少功夫。

　　那樣執着，他還一直以為龍導是真的欣賞方甯，認為她适合那些角色，沒想到，竟然隻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外甥女……！
！

　　小助理的反應讓龍鳌天心情尤其郁悶，再看一眼周圍其他人神色各異的表情，龍鳌天羞愧難當，終于是閉上了嘴。

　　＊＊

　　當天一從劇組回去，他就被直接叫到段勝全房間。

　　兩人認識有二十年，搭檔也有十幾年。

　　段勝全自嘲似的開口，“老龍，咱倆認識這麼久，我竟然也是從其他人口中聽說才知道方甯是你……”

　　“這事你不該瞞我啊，既然是你外甥女，那也就是我半個外甥女，你早點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在劇組照顧她多好？
？
”

　　龍鳌天羞愧難當，“我……我……”

　　半天也接不上後面的話。

　　段勝全一句重話沒說，但看向龍鳌天的眼神裡、那些滿滿的失望感、就已經快要把龍鳌天就地處決了。

　　方甯的角色戲份不重，因為這件事也不至于換導演，但可以确定的是，龍鳌天在劇組威嚴掃地，想重新樹立起之前的聲望，怕是不太可能了。

　　段勝全背對着他手站在落地窗邊，語氣冷漠，“不管怎麼說，這件事影響很不好，你得給工作人員一個交代。
”

　　龍鳌天低着頭，人也蔫了，“我跟大家檢讨。
”

　　“還有，”他轉過身，微眯了眯眼，“以後你跟方甯在劇組……”

　　“這一點段導放心！
”龍鳌天眼神非常堅決，“我知道該怎麼做！
”

　　＊＊

　　第二天一到劇組，龍鳌天就将所有人組織在一起。

　　有昨天在現場的，也有今天才來的。

　　但不管是誰先，龍鳌天相信，經過昨天一晚上，所有人肯定也都知道他跟方甯的關系了。

　　幾分鐘後，所有人聚集到一起。

　　龍鳌天和方甯站在最前面，旁邊是龍鳌天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小助理。

　　不過雖然是找回來了，但看小助理的表情，頗有一種“你能綁得住我的人但綁不住我的心”的驕傲！

　　龍鳌天看着神情嚴肅一如往常，但方甯憔悴的不行，感覺一晚上沒睡。

　　龍鳌天跟劇組所有工作人員、演員，鄭重鞠了一躬，視線掃向方甯，方甯明顯不情願，但也鞠了一躬。

　　白芥一就站在她前面，抱着胳膊勉強收下她這一拜。

　　“夕寶，”白芥一朝她身旁的沈夕夕斜了斜額，壓低聲音，“聽說還是你家小寶貝揭穿了那二貨跟龍導的關系？
”

　　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又發生在小寶所在的組，沈夕夕肯定是了解過了。

　　“好像是，”她莞爾一笑。

　　白芥一看着她的笑晃了下神。

　　這女人怎麼一大早上就能這麼美？
？

　　“對了，”她左右看了眼，“你家小寶貝呢？
”

　　她好不容易早上能在沈夕夕攝影棚待一會兒，可别又看不見那小可愛。

　　沈夕夕，“他今天就幾個鏡頭，這會兒還在家補覺呢。
”

　　她是笑着說的，因為想起了今早離開時，那小寶貝超級可愛的睡顔。

　　昨天在劇組待了一整天，晚上回去又上了堂網課，可給這小家夥累壞了。

　　比起沈夕夕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小少爺經過這一年，性格愈發持穩。

　　沈夕夕問他他永遠都說不累。

　　不過嘴上雖然不承認，但四歲小孩子的身體還是騙不了人。

　　昨天沾床就睡着了。

　　早上離開前，沈夕夕沒忍住在他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龍鳌天的聲音将兩人的閑聊打斷。

　　沈夕夕看了過去，表情清淡。

　　龍鳌天，“關于隐瞞我跟方甯親戚關系一事，沒有什麼可解釋的，确實是我的錯！
我沒有守住原則，利用個人職務之便，将方甯拉進劇組，并在昨天的拍攝中多次袒護她，我感到非常慚愧！
！
今天，我鄭重跟大家道歉，并也請所有人監督我……”

　　說道後面，他語氣忽然昂揚，非常堅決，“以後，我會對方甯加倍嚴厲！
以對其他人雙倍的要求來約束方甯！
如果大家認為我沒有做到，我自動引咎辭職！
！
”

　　方甯表情比苦瓜還苦。

　　這下好了，本來想享受特權，結果現在劇組所有人眼睛盯着，她會比所有人都更慘！

　　而且今天她剛好要拍的戲份還是……

　　劇組人員面面相觑，表情耐人尋味。

　　實話實說，劇組不是政府部門，就算是有關系進組，也不涉及什麼原則性問題。

　　就比如沈夕夕，她也是被自己姐夫欽點成為女主角的。

　　一開始的時候沒少被人在背後嚼咕，質疑的眼光跟随了她很長一段時間。

　　但現在随着拍攝進度推進，沈夕夕一次次證明自己，那些眼光也慢慢變了。

　　而龍鳌天和方甯不地道的地方就在于，他們隐瞞這層關系，這就有些卑鄙了。

　　不過既然龍導已經這樣說了，其他人不好再說什麼。

　　大家開始準備今天的拍攝内容。

　　“龍導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今天這場戲就能看出來了。
”

　　“對哈，你不說我都忘，今天正好要拍那場戲！
”

　　幾名演員邊走邊聊着，方甯落在後面，聽着心裡不爽極了。

　　助理給她送水過來，被她一把推開。

　　“啊，”助理小姑娘驚叫出聲，杯子“砰”一聲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周圍立刻有人看了過來。

　　方甯注意到，隻微微停頓三秒，便立刻關切地問小助理，“沒事吧？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

　　态度跟剛剛天差地别，助理小姑娘疊聲道歉，“對不起方姐。
”

　　“沒關系，”方甯笑容大方，“你沒傷到就好。
”

　　然後等周圍那些視線移走，方甯充滿親和力的表情一秒就變了，放在助理小姑娘肩膀上的手也加重力，她聲音低沉地警告，“下次注意點，别一驚一乍的。
”

　　助理小姑娘對自家藝人的性子很了解，低着頭繼續道歉，渾身都在發抖。

　　平日裡她家藝人就已經很難伺候了，再加上龍導的事，他

　　她心裡一不痛快就喜歡拿身邊的人開刀，助理小姑娘似乎已經遇見到今天會有多難熬……

　　“當她助理也真夠倒黴的，”白芥一從那邊收回視線，摟着她的夕寶把頭搭在她肩膀上。

　　懶洋洋地蹭了好一會兒，沈夕夕手在她頭頂揉了揉，“好癢啊。
”

　　等助理過來提醒，白芥一才依依不舍地跟她夕寶拉開距離，“看來今天又看不到小寶妮了，姓方的要敢欺負你直接給我打電話。
”

　　沈夕夕讓她放心，“有我家寶貝在，她不敢。
”

　　白芥一夾着細煙的手揮了下，“走了。
”

　　很帥，很随意的姿态。

　　要不是沈夕夕還沒等徹底進入社會就被某總裁盯上了，這會兒真有可能被拐走。

　　總有人拿着各種顔色的麻袋在她眼前晃啊晃的。

　　＊＊

　　上午一共四場戲，方甯是第四場，小寶是第三場。

　　而沈夕夕，第一場，第三場，第四場都有她的戲份，隻有第二場可以休息。

　　第二場拍攝中，司機把睡醒後着急找媽咪的小寶少爺送來了。

　　龍鳌天那邊正在盯拍攝，聽說小寶妮到了，往這邊看一眼，但想了想，又悻悻然地收回視線。

　　他自顧不暇，肯定是沒精力想簽約小寶的事兒了。

　　方甯其實今天可以晚點來的，她的戲在第四場，可就因為早上舅舅要帶着她一起跟劇組道歉，所以還是特别早就到了，這幾個小時就隻能一直在劇組幹待着，聽着來來往往的那些人對着她指指點點，背後議論。

　　這會兒害她變成現在這樣的罪魁禍首來了，方甯恨恨地瞪過去。

　　而小寶倒騰着小腿兒直奔自己媽咪去，看都懶得看她一眼，甚至連幸災樂禍看她好戲的意思都沒有。

　　仿佛昨天找她麻煩就是特别順手地為了給自己解悶兒，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的那種。

　　等兒子跑近，沈夕夕一眼看見他臉頰上的東西，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眼花，等兒子跑到跟前，她掰過兒子的小臉，表情羞恥地一怔！

　　“寶貝，起床後沒洗臉嗎？
”

　　他白嫩嫩的小臉蛋上，赫然兩枚交錯着疊在一起的口紅印子！

　　還是櫻桃小口！
！

　　沈夕夕想起自己早上沒忍住的……

　　小寶害羞地點了點頭，看着跟平時的泰然自若可不一樣。

　　“不想洗，”他劃拉着腳下的小石子，小聲咕哝。

　　不過當他擡眼看到自己媽咪今天的妝容，視線集中在媽咪嘴唇的位置，原本很笃定的小表情忽然疑惑了下。

　　他拉了拉媽咪的手，斜着額頭，腼腆地看向媽咪，“小寶這裡……是媽咪親的嗎？
”

　　沈夕夕撓了撓臉上的小毛毛，心虛别開視線，“是吧……”

　　雖然是自己兒子，但趁人睡着了偷親這種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這一般都是某位爺對她做的。

　　不過等沈夕夕再看回來，卻發現小寶耳朵紅彤彤的。

　　“那就好，”小寶放心了。

　　因為剛剛看到媽咪口紅的顔色跟他臉頰上的不一樣，差點就慌了。

　　其實沈夕夕是因為拍完第一場戲後，化妝師給重新上的唇彩。

　　小寶不知道。

　　他隻知道――

　　如果是媽咪親的，那就是世界上最甜蜜的事。

　　但如果不是媽咪親的，那他就隻能滅口……

　　小寶抱着媽咪的腿，昂起小腦袋看她，剛下車的時候，小寶聽工作人員議論起一件事有些在意。

　　“那邊的阿姨們說今天有人要挨巴掌，”他擰起小眉毛，表情非常認真，“他們不可以打媽咪。
”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沈夕夕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小寶放心，那場不是媽咪的戲。
”

　　那場……是方甯的。

　　從早上方甯就一直在煩躁的那場戲、劇組裡其他人一直在讨論的那場戲，正是之前劇本裡有寫到的……方甯所飾演的瑪格麗特、替女主紅蓮挨巴掌的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