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治不了……

　　段勝全盯着龍鳌天的表情，探究他這話的意思。

　　片刻後，恍然大悟！

　　“我警告你啊，”段勝全忽然嚴厲，“别想搞什麼封建迷信跳大神那套！
”

　　龍鳌天，“……”

　　沈夕夕，“……”

　　空氣一陣安靜。

　　“段導，”沈夕夕都替龍鳌天着急，“龍導的話不是那個意思。
”

　　“嗯？
”段勝全，“不是那個意思？
？
”

　　……

　　……

　　十分鐘後，indy病房門響了。

　　薛若怡停下喂女兒吃藥的瓷勺，“請進。
”

　　沈夕夕三人進屋。

　　薛若怡将女兒的病床床頭向下調了調角度，indy氣息虛弱地耷拉着頭。

　　但面色依舊紅潤。

　　段勝全終于聽懂了龍鳌天的意思，此刻看向那對母女的表情已經明顯與之前不同。

　　薛若怡目的非常明，她要求漲片酬。

　　并且獅子大開口，要漲成之前的五倍！

　　當時龍鳌天正着急地詢問醫生indy病情，連他一個外人都有些六神無主，而薛若怡身為媽咪卻非常淡定地提出這個要求。

　　而且，連具體數額都有。

　　明顯是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的！

　　龍鳌天帶過這麼多劇組，又接觸過這樣麼有多演員、經紀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種行為在劇組就相當于“仙人跳”，最沒有道德底線的詐騙行為，但她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必然也是拿準了劇組這次拍攝情況特殊。

　　要放在普通劇組，完全可以按照合同起訴她違約。

　　但這邊，機票，住宿費……還有租賃場地道具的費用，每天都是天價，這種情況下，劇組真的跟她耗不起！

　　最後權衡利弊，隻能是雙方各讓一步，談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價格。

　　沈夕夕三人進屋，薛若怡先起身把門關上，然後又返回女兒身邊。

　　回來的時候她特意打沈夕夕旁邊走，剛好把自己隔在沈夕夕和女兒之間，不讓沈夕夕靠近。

　　薛若怡知道像漲片酬這麼大的事段勝全肯定要出面，但沈夕夕也會一起跟來……這是她沒預料到的。

　　明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還來湊這個熱鬧。

　　薛若怡沒給她好臉色，視線直接忽略她，裝模作樣地對向段勝全，“希望段導别誤會我的意思，實在是我原本那麼健康的女兒，現在突然暈倒，她今天在劇組其實已經暈倒兩次了，也請你們理解一下我作為母親的心情。
”

　　她說着，别過臉，扯過紙巾捂住嘴角。

　　段勝全跟龍鳌天對看一眼。

　　額角同時滴下一滴冷汗。

　　“這個倒是可以理解，但……”段勝全皮笑肉不笑，語氣裡帶着情緒，“五倍的片酬，薛女士可真是把我們劇組想得太有錢了些。
”zx.r

　　“話可不能這樣說，”薛若怡悲傷的神情略微出戲一秒，而後又重新找回狀态，“我的意思是……段導，我女兒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來了黃金小鎮，先說住宿條件，跟工作人員住在一起我們其實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的，但到了晚上走廊實在太吵，我女兒這幾天一直都沒休息好……再說那隻貓吧，聽說是龍導親自選的貓，我原本是很放心的，可這貓剛跟我女兒住了一天我女兒就暈倒兩次，我實在懷疑，我女兒的病會不會是這貓身上病菌引起的！
”

　　indy在這時很配合地咳嗽了聲。

　　而段勝全和龍鳌天幾乎同時氣到發笑，隻是強忍着沒表現出來。

　　沈夕夕微笑着說，“既然現在的問題是你女兒的病，那如果能把你女兒治好，不就迎刃而解了？
”

　　說着她就要往病床那兒走，薛若怡眼疾手快，直接用身子擋在女兒病床前，“你要對我女兒做什麼？
！
”

　　她忙裝作緊張自己女兒的樣子，“我們現在就在醫院，有問題也應該是叫醫生過來，連醫生都治不好我女兒的病，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

　　沈夕夕沒慣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别管我用什麼辦法，隻要能把你女兒治好不就行了？
薛女士這麼緊張，會讓人誤以為是心裡有鬼。
”

　　薛若怡心頭一緊，直接抱住indy，“不行！
誰都不許碰我女兒！
！
”

　　那慌張遮掩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是在裝。

　　段勝全拉了拉沈夕夕的胳膊，給她一個“算了，不要跟潑婦講道理，”的眼神。

　　主要怕那女人耍起潑來别再把他們女主演給弄傷了。

　　畢竟沈夕夕可比indy重要得多。

　　龍鳌天鄙夷地眯起了眼，“薛女士，indy這樣我們也很心疼，但五倍實在是太多了，這樣，這次的醫藥費我們劇組全部報銷，然後……再額外給你申請五萬的特别補貼，這已經是我們能拿出的最大誠意……”

　　“五萬？
？
”他話沒說完，薛若怡一記拔高嗓音的質問尾調快飛到天上去，“龍導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

　　她要片酬的五倍，他們卻隻給五萬？

　　這中間可是差了一個馬六甲海峽，打發要飯的都得比這多吧？
？
？

　　但她雖然這樣覺得，可沈夕夕此刻看向龍鳌天的眼神，卻明顯寫了四個大字，“給多了寶”。

　　薛若怡一把扔下上一秒還被她摟在懷裡的女兒，一臉刻薄相地站起來，“兩位導，我是尊敬你們才在這兒跟你們好好商量，你們以為我女兒病了耽誤的隻是你們劇組的戲？
原本我們回去還有好幾個代言廣告等着拍呢，這下好了，她這一病，肯定全都會有影響，到時候那邊甲方跟我們要補償，我們該找誰？
？
”

　　“最多十萬！
”段勝全氣得聲音都抖了，他兩手一攤，“你知道黃金小鎮的住院費檢查費多高嗎？
薛女士，我勸你見好就收，明天趕緊回組拍戲！
”

　　沈夕夕，“？
”

　　這麼快就又漲了五萬，薛若怡更拿捏住了，抱着胳膊旋身往病床邊上一座，“不行！
我說了，要五倍片酬！
”

　　沈夕夕正要張口，龍鳌天又站出來了，“十五萬！
不能再多了！
”

　　沈夕夕一手拍在腦門上，“……”

　　就兩位大導演的談判手法……不坑你們坑誰？
當初能順利拉到投資商已經能算得上奇迹？
？

　　薛若怡臉上已然浮現出那抹勢在必得的笑。

　　她身後病床上，就連indy都悠閑地閉着眼打了個哈欠。

　　仿佛已經知道自己媽咪赢定了。

　　“就五倍片酬，”薛若怡拖慢着語調，十拿九穩，氣定神閑，“一分也不能少……”

　　龍鳌天，“薛女士！
你這不是威脅嗎？
”

　　段勝全，“第一次合作鬧成這樣也不怕讓人笑話！
”

　　而事已至此，薛若怡哪裡還會在乎那些，她幹脆直接把話挑明，“隻要二位導同意修改合同，别說明天了，今晚連夜讓我女兒帶病補拍鏡頭都沒事兒，但如果不行……那就很抱歉了，到底哪個損失大，二位導自己權衡好了~”

　　“可惡……”龍鳌天直接就要上前。

　　就在這時，肩膀上忽然覆上力道。

　　他側過臉，看到一隻瓷白的手。

　　沈夕夕拍了拍他肩膀，不緊不慢地開口，“薛女士說得對，到底哪個損失大，咱們得自己權衡好。
”

　　段勝全和龍鳌天全看向她，就連薛若怡也頗為驚喜地朝她掀起眼皮。

　　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這小妖精看的明白。

　　龍鳌天，“夕夕啊，難道你也同意她的說法？
”

　　段勝全歎了巨大的一口氣，“既然夕夕也這樣說，那我……”

　　薛若怡暗提一口氣。

　　馬上就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了――

　　“二位導演誤會了，”然而沈夕夕卻微笑打斷他們的話，“我認為，當然是給她五倍片酬損失更大。
”

　　薛若怡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剛還準備點頭表示贊同，緊跟着就倏地愣住。

　　“你說什麼？
？
”

　　“我說……”沈夕夕視線落向indy，眸光很淡，“解除合同，及時止損。
”

　　八個字，擲地有聲。

　　薛若怡腦子裡“嗡”的一聲炸了。

　　段勝全認真看向沈夕夕，仿佛在重新審視着什麼。

　　沈夕夕語氣平靜，邏輯缜密，“我記得咱們的演員合同裡有這樣一條，如果演員因為身體突發疾病等客觀原因、會嚴重延誤拍攝進度的情況，應先由雙方協商解決方案，但若經協商後無法達成共識的，甲方可以無條件解除合同，并且無需支付任何違約金……”

　　演員合同的事一直是由龍鳌天負責，聞言他眼睛亮了亮，“有！
有這條！
”

　　薛若怡慌了，“可我女兒病倒是因為劇組！
是工傷！
”

　　沈夕夕微微挑眉，“你說是就是？
有證據麼？
”

　　“我……”薛若怡一下子噎住。

　　本來就是她道德綁架，當然沒有證據！

　　此刻她看向沈夕夕的眼神跟見了鬼似的。

　　從剛剛談判一開始到現在，兩位大導演都被她拿捏住了，可唯獨這個小妖精，竟然比誰都要冷靜，幾句話這次反轉局勢，現在她們母女不但很可能拿不到片酬補償……反而還面臨着被劇組退戲的危險！
！

　　主動、被動關系徹底颠倒過來，薛若怡不像剛剛那麼牛了，語氣也柔和下來，有商有量，“那個，我也知道劇組有難處，實在不行，我們就像剛剛段導說的，雙方各讓一步！
”

　　而段勝全終于占了上風，這會兒也擡起了下巴。

　　薛若怡見他們不回答，“兩位導可别沖動，”她指沈夕夕，“她是演員有很多事不懂，解除合同說的輕松，但導演們肯定知道換演員有多麻煩，特别我們indy要演的角色，除了indy，你們還能找到年紀剛好合适，形象又這麼好的小演員？
”

　　段勝全斜眼看了看龍鳌天。

　　沈夕夕恰到好處地出聲提醒，“沒那麼難，二位導演想想當初z伯爵的時候。
”

　　想起z伯爵這神來之筆，兩人差點松動的眼睛頓時清明無比！

　　說實話，就這件事，已經足以讓他們看清薛若怡母女的人品，誰也不想在劇組裡保留這樣的人。

　　一直猶豫到現在，不過就是怕耽誤拍攝進度。

　　可現在一聽沈夕夕說……感覺也很有道理，既然如此，他們還何必委屈自己？
？

　　想罷，兩名導演一拍即合，直接一拍大腿，“那就這樣！
”

　　薛若怡退後一步。

　　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就哪樣？

　　段勝全，“既然indy身體不适，那就讓她好好養病，劇組的事不用她操心了，可能是沒緣分吧。
”

　　薛若怡嘴角狠狠一抽。

　　而龍鳌天接着，“晚些我讓工作人員送解除合同的手續過來。
”

　　薛若怡人麻了。

　　龍鳌天，“至于回國的機票該誰來出，我們也按合同走。
”

　　薛若怡像被人兜頭潑下一盆冷水，從頭到腳的涼了！

　　而她這一系列表情可是看得段勝全與龍鳌天心中大快。

　　剛剛她怎麼搞他們的？

　　心裡一口惡氣終于是舒了，兩位大導演牛逼哄哄地轉身。

　　“夕夕啊，我們走！
”

　　沈夕夕乖巧，“好的導演。
”

　　病房門“砰”的一聲關上，薛若怡一屁股跌坐回病床上。

　　仍在努力裝病的indy也一臉懵逼！
！

　　“媽咪……”

　　“媽咪……他們怎麼走了呀？
”

　　但不管她怎麼問，她媽咪已經沒有任何反應了！
！
！

　　從病房離開，段勝全和龍鳌天随着沈夕夕一同回到車上。

　　但在大快人心之後……車子裡忽然一陣安靜。

　　龍鳌天的眉毛從舒展到重新皺起也就隔了不到十分鐘。

　　爽是爽了，但現在，就該想去哪兒找新演員的事兒了！

　　當初給【酒】先生看了那麼多小演員的資料，但【酒】先生隻滿意indy，這下回去可怎麼跟【酒】先生交代？

　　“夕夕啊，”他看向沈夕夕，“剛剛你的提議是不是真有些太沖動了？
”

　　段勝全“啧”一聲，“好意思怪人家，最後拍闆的還不是咱倆？
”

　　司機默默看一眼後排，有人替夫人說話，那他選擇不打擾。

　　龍鳌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話裡有話，“不是怪夕夕，實在是【酒】先生的眼光高，一般小演員他不能同意啊……”

　　車子裡再度陷入安靜，兩位大導演表情一個比一個嚴肅。

　　沈夕夕摸了摸下巴。

　　飾演她女兒的人選……

　　其實在看到indy的第一眼起，她心裡就有一種感覺。

　　好像……有比indy更适合的……

　　這種感覺在這會兒又再度冒了出來，像小爪子似的在她心尖上撓着。

　　女主的女兒大概四歲……

　　而且，比爾希望最好可以與她相貌類似……

　　四歲……

　　相貌類似……

　　但偏偏得是女兒……

　　不知是出于何種目的，幾分鐘的思量過後，沈夕夕忽然擡起手機，微信裡找到被她加了星标的賬号，劃開，敲下一行字――

　　『小寶，是不是很想媽咪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