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烏佩沿着傭兵團留下的路标和班索等人彙合了。
他找到“河流”了,不過那不是普通的河流。
問起河的信息,他臉色古怪地說:“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
于是他們來到河邊,果然發現一條不同尋常的“河”。
這是一條已經化成生靈的“河流”,寬不過五身長,長不過二三十個一百身長,像一條大蟒蛇,在半沙化的草地上緩緩蠕動。
班索當即認出它:“這不是卡蒙德王國的貝尼河怪嗎?
它怎麼跑到草原來了?
”
“你認識它?
”烏佩驚訝地問。
班索點了點頭,向同樣困惑的傭兵們講述他所知道的關于卡蒙德王國和河怪的事。
維因茲最北端的卡蒙德王國是一個兇獸遍地的高原半島,領地面積比伏羅迪斯教廷國和克烏迪亞羅王國加起來還大,與克烏迪亞羅王國隔了一片名為“亞古帕”的大森林。
這條河怪爬行了那麼遠,沒有兩年是做不到的。
按理說,貝尼河怪不會離開生養它的水域,除非水域消失或周邊的環境嚴重惡化。
傭兵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的消息來源大多是酒館的同行或商隊的雇主,不過都隻是談一些奇聞趣事,根本不會像班索這樣講得有依有據。
烏佩的見聞更廣一些,他贊同道:“我原先就懷疑這是卡蒙德王國的河怪,隻不過聽了團長的介紹,才知道它的名字。
”
“它體内的水能喝嗎?
”阿蘇魯更關心團隊能不能補給到足夠的淡水。
“它全身的水都可以喝,”班索在河怪半透明的皮上刺了一道小口,用皮制水袋接住噴出的清水,“貝尼河怪在離開水域之前會喝很多水,這樣才能去到别的地方。
”說着,班索“咕噜”飲了一口水。
由于前幾天辨别石蛛是否有毒的事,班索的話在衆人心中有了一定的份量。
有個别傭兵選擇相信他,也拿出水袋去接水怪的傷口噴出的水。
烏佩捏着草原鼠,讓它試毒。
不能怪他這麼謹慎,在克烏迪亞羅大草原,每年中毒身亡的人比生病死亡的人還多。
尤其要注意蘊含在水體中的毒,那可是緩慢發作、不易察覺的。
耐心等了一個半鐘聲的時間,草原鼠沒有出現中毒反應,烏佩這才讓全團傭兵取水。
“等等,别在它身上劃刀傷,紮一個小孔就好了,因為水會一直流到它的傷口愈合為止,很浪費。
”班索急忙提醒。
這回大家都選擇聽他的,隻在班索原先刺穿的出水口取水。
所有水袋都裝滿了,可是細細的水流還不停地從刀口處噴射出來,這讓人看着覺得心疼。
這時,班索抓起一把泥巴,抹在傷口處,不一會兒就把水怪的傷口撫平了。
這種處理方法終于讓烏佩忍不住發問:“你怎麼知道泥土可以給它止傷?
”
“貝尼河怪是一種很有名的水獸,《獸類圖鑒》的‘水生獸類’一卷就有它的記載。
我隻是嘗試用書上的方法給它‘止皿’,沒想到真的成功了。
”
“你知道的事真多。
”
“哈哈,書籍知道的事更多。
我隻是它們的學生。
”班索謙虛地回答。
有傭兵突發奇想,試問:“團長,你知道怎麼馴服它嗎?
把它引到沙漠去,我們就不缺水啦!
”
這個問題難倒班索了,他抱歉地說:“從河怪的爬行方向看,它想去西星方向,那裡有一條莫拉河,或許它想出海吧?
它不可能在沙漠裡存活,那樣會很快幹死。
更何況我們要去的不是普通的沙漠。
”
其餘人表現出失望的神情。
班索笑道:“不用擔心,沙漠裡有一種叫‘沙神樹’的植物,我們同樣可以取水。
”
“對,‘沙神樹’是水塔樹的一種,同樣藏了很多水。
進入沙漠後,我會為大家尋找‘沙神樹’的。
”烏佩接了班索的話,想打消同伴的焦慮。
這群傭兵從來沒試過脫離車隊跋涉沙漠。
車隊有專門用來裝汲水石的獸車,一獸車的汲水石可以供全隊人喝上一兩個季月的淡水。
可是他們現在隻有皮水袋和少許汲水石,儲備的水隻能勉強維持十來天,即使到不得不喝上自己的尿的地步,也熬不過二十天。
沙漠可不像别的地帶,沒辦法在溝壑中尋找水源的迹象。
烏佩在半沙漠化的草原沙地上找水源,前後都耗去四五天,更别說在被詛咒的沙子之海。
離開水怪後,隊伍繼續前進。
越靠近沙子之海,越難找到水源。
第三次找到水源和第二次找到水源的間隔長達十天,衆人的水幾乎都要喝盡了。
淡水短缺竟然成為比教廷更可怕的敵人,這超出了阿蘇魯的預料。
在波裡草原小城補給物資時,兩位有親戚關系的傭兵提出了離團的要求。
阿蘇魯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并用月影戰氣把他們手臂上的白刺花印記給烙糊了。
沒了這個象征過去榮耀的印記,他們隻要遠離教廷的人,應該就不容易被抓到。
或許過幾年聖戰結束了,教廷就會遺忘掉這些被判定為罪人的無辜人吧?
“還有誰要離開傭兵團?
”阿蘇魯用平淡的語氣征詢衆人。
“阿蘇魯大哥,我……”又一位傭兵甯願抛棄西莫立家族,也不願去冒險。
阿蘇魯同樣給他消除了印記。
其餘傭兵你看我,我看你,喉嚨咽了咽,低着頭走向阿蘇魯。
他們原先确實想跟随阿蘇魯去遙遠的大陸另一端,去重建白刺花傭兵團。
可是他們還很年輕,從沒想過去陌生的國度紮根。
沒想到平常嚴厲到可怕的副團長肯放他們離開傭兵團,這下再也不用為野外生存而發愁了。
割舍了印記的傭兵默默地走出房間,羞愧得不敢回頭。
留在房間除了阿蘇魯、烏佩和班索,隻剩下五個從小和烏佩一起長大的傭兵。
阿蘇魯的臉上看不出悲傷、痛苦或憤怒,還能用平靜的語氣吩咐留下來的人。
“‘鼠妖精’,你去打聽一下瓦米裡邊境城的守軍是屬于克烏迪亞羅王室的,還是屬于教廷的。
‘草原獸’,‘牧草’,‘黑色土壤’,你們三個去把多餘的物資賣了,換一些汲水石,能換多少就換多少。
‘水藻’,你帶‘伐木蟻’去找醫術士,把他的腳傷治好。
”
白刺花傭兵團收用的傭兵全是孤兒。
孤兒沒有父母幫忙起名字,隻能讓用一些常見事物的名稱代替名字,等受到貴族賞識後才能獲賜正常的名字。
烏佩和阿蘇魯都是得到貴族賜名的出色傭兵,其他人還在使用着小時候的臨時名字。
“巴達索山脈山腳下的班索,”阿蘇魯盯着班索,“你留在房間,不要出去。
”
“知道了。
”班索明白他是怕自己逃跑,那樣傭兵團就不能重建了。
在波裡城休整了兩天後,人數銳減到八人的白刺花傭兵團重新啟程。
這次,他們不再商量哪條路适合走,哪個計劃更可行。
既定的路線完全被沙漠掩埋了,唯有走下去。
他們一股勁走到了克烏迪亞羅王國和被詛咒的沙子之海的邊境之城――瓦米裡巨像要塞。
“過了邊境,我們就要面臨更多挑戰,”阿蘇魯指着遠外的巨人,對身邊的傭兵說,“你們有誰想在這裡停下腳步,現在還來得及。
”
沒有人再提退出傭兵團。
他們艱難地跋涉了半個季月,沒有放棄的打算。
班索掀起鬥篷兜帽的一角,眯着眼遠眺風沙外的巨人石像。
那位無比龐大的巨人石像正背負着一座要塞城,遲緩地在沙丘上躬身行走。
古老的要塞城内高塔林立,隐約可以看見術士塔閃爍的星芒。
他拉下兜帽,揉緊披風的領口,走向巨像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