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收斂起身上的力氣,已經是半下午了。
“餓了吧,起來吃東西。
”扶蘇溫柔地坐在身旁。
手搭在她的肩上。
這家夥已經收拾整齊,面如冠玉、神清氣爽。
“我想先洗洗。
”
這會兒清醒了,心裡還是覺得委屈。
“好。
木木已經給準備好了。
”
“啊?
多丢人啊!
”木木肯定在外面聽牆根兒來着。
“呵呵,丢什麼人啊?
你想多了。
”
洗完了,穿着扶蘇準備的新衣服。
這院子就沒女人,這家夥到底拿的是誰的衣服。
“穿吧,别瞎想了,就是給你準備的,你遲早都得穿上它。
”
看看,早有預謀,越想,越覺得今天來這裡是羊入虎口,主動送上門讓人吃,後悔沒處說去。
但是心裡還是委屈。
今後怎麼辦呢?
“多吃點,今天你太累了。
”扶蘇體貼地給她夾菜。
寒洲委屈地剜了他一眼,他則一臉得意。
這個壞人。
我要是真嫁給他,那麼他自殺以後,他的家人都要被胡亥和趙高殺死,那我也逃不了。
可是今天都這樣了,這種親密關系遲早也得被人知道,到時候我還是逃不了的。
我本來是想救他的,怎麼救來救去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這該怎麼辦呢?
“小寒,你在想什麼?
”
“我在想不能告訴你的事情。
”
“哦,既然不能告訴我,那就别告訴吧,等哪天願意告訴了,再告訴我。
”
唉,他倒是想得開。
這麼好的人,我還是得幫着他好好活着。
他是真的愛我的。
老陳,我今天有了别的男人,雖然是個意外,但他真的挺好的,我也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這種事情沒有預期就走到這一步了。
你還好嗎?
是不是,你也和我一樣,遇到了另一個女人,你不能抗拒她對你的好,你也不知不覺對她好,你們就走到一起了。
我在這裡真的挺寂寞的,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而他,是我需要的能點亮我内心黑暗的的人。
有時候我覺得我扛不住了,他來了。
我在這鹹陽,在這大秦朝,終于有了一點溫熱的感覺。
這感覺是他給我的。
我是脆弱的,對不起了。
我仍然惦記你們兩個,我的親人!
吃完飯,寒洲說:“我得回去。
”
“還到哪裡去?
你我都如此親密了,你還到哪裡去?
”扶蘇很氣憤地質問。
剛剛有這麼親密的關系,就這麼一關門把他甩在門後面嗎?
他難道是用過的髒衣服嗎?
“你那小破屋有什麼好留戀的,連覺都睡不好,難道這裡睡不下你嗎?
你是我的人,這個院的人都知道,你出了這個院兒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
“扶蘇,你别激動。
”寒洲把她的手指放在他好看的眉骨上,輕聲說:“我也沒想去改變這個事實,你是我在鹹陽的親人和朋友,我們在一起做有意義的事情,我們還是夥伴和搭檔。
我隻是要想一想以後怎麼辦?
”
“以後怎麼辦?
嫁給我,給我生孩子,一起白頭到老,這用想嗎?
”扶蘇說得理所當然。
寒洲溫柔地觸摸他的下巴,胡子紮手的感覺很真實,鹹陽很真實,危險也很真實。
可是她知道的事情不能告訴他,告訴了也沒人信的。
她會更危險,她會被當作妖怪處理掉,或者被當作神仙供起來,那她的幸福更沒有了。
“扶蘇,我願意和你一起為未來而努力,但我真的有一些沒想清楚怎麼辦的事情。
你是皇子,若是普通人我也沒有這麼些猶豫了。
你等等,我想想,你放心,我哪兒也不去。
”
“你到底擔心什麼?
”
扶蘇把她的手拿下來,嚴肅地看着她。
她有秘密,他知道,一說起未來她就很沒信心,為什麼呢?
難道以他的地位不能對付生活中的難題嗎?
和他在一起反而會更困難嗎?
“扶蘇,你不用問,我說不清,我說過世界很大,而我們很渺小,有一些事情是解釋不清的。
我可以搞清楚那兩塊神奇的石頭,但有一些事情我也不明白。
但那是事實,就擺在那裡。
就像很多人搞不清那石頭一樣,明白不明白,石頭就那麼奇怪地存在着。
”
“唉,你說了跟沒說一樣,我真想打開你的開靈蓋兒看看這裡面有什麼東西。
”
寒洲笑笑:“你已經有進步了,你今天已經打開了我的衣服。
所以,會有一天,讓你明白,讓我踏實,我們一起努力吧。
”
扶蘇一把抱住她:“你個壞女人,說這話勾得我更不能讓你走了。
”說着就低對吻她。
寒洲任由他親吻,這親吻讓大秦朝給她這個無根的人一點點光,一點點溫度,讓她覺得自己不是生活在一個布景裡面。
“我不想讓你走,我不想讓你走。
”扶蘇又在摸她的背,想脫下她的衣服。
“扶蘇,停停,乖啊。
讓我好好說句話。
”她安慰地拍拍他。
扶蘇不舍地放開她,紅潮湧上額角。
他的眼睛真是不能直視啊!
“扶蘇,我在這裡會讓人注意我。
你身邊的親密關系都會引起别人注意。
凡是觊觎你的未來關心你的動向的人都是這樣。
我想先隐藏起來,觀察他們,要不我不踏實的。
”
其實寒洲真正動的心思是,為了扶蘇,為了他們兩人和很多人的将來,要不要做個壞人把扶蘇身邊的危險清除掉,就像把定時炸彈提前拆除。
這是剛才一瞬間扶蘇親吻她的時候她才有的想法。
扶蘇無力地搖搖頭,她怎麼老是這樣?
她真的是活在恐懼之中。
他知道有些人會過度關注他的動向,換了另一個人是嫡長子也是這樣,但不能因為外人這樣,自己就不能過正常的生活。
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你讓我回去吧。
暫時就這樣。
我們的關系也不用張揚,我要防着别人通過我來要挾你。
等我想清楚了怎麼辦我自然會有決斷。
你放心吧!
”
扶蘇苦笑,這怎麼放心,每天疑神疑鬼的讓人怎麼放心?
但是,她要堅持這麼做,先由着她吧,要不還不知道怎麼鬧騰呢?
這疑心病弄得自己也要瘋了。
木木開了門,看着扶蘇公子把小寒姑娘送出門外,公子一臉的不樂意,木木心裡也堵得慌。
這女人真奇怪,吃都吃過了,還矯情,配公子這樣的人物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嗎?
他要是個女人他都得樂瘋了。
剛一下馬,李由的妻子茹公主就出現了。
寒洲忙迎上去。
看她的樣子等了她一會兒了。
要是她今晚宿在外面,可不就讓人發現了?
她和扶蘇是姐弟關系,但皇家的關系複雜,不能以尋常姐弟關系來認識的。
“公主是有事要問小寒嗎?
”
公主笑着點點頭,說:“早上,你給我看了那件防雨的衣服,我也想給李由做一件。
他在外面帶兵,風裡來雨裡去的,我想他很需要這樣的東西。
這比蓑衣好用多了。
”
哦,寒洲點點頭,這女人對他丈夫挺關心的。
女人是不是和别人有了肌膚之親就會一心替他着想。
今天自己的想法也有很大改變。
這種事情真是沒法預期啊!
“公主,我那裡還有一些剩下的柿漆,要不――”
茹公主搖搖頭,“不能讓你代勞,樹上的青柿子還不少,我也學學,給李由先做一件,給家裡的老人也做一件,學會了,将來孩子們也用得着的。
”
寒洲點點頭,說:“好吧,我陪公主摘柿子,咱們邊摘邊說。
您有不明白的,随時找我問。
說來可笑,我隻做了第一件,就成師傅了。
”
公主笑笑,這小寒姑娘挺善解人意的。
摘柿子當然有别人代勞,寒洲隻是陪着她聊天。
告訴她方法和注意事項。
現在寒洲看她也順眼多了。
女人為了男人真是瘋狂,連毒死雞仔洩憤的事兒都幹得出來。
她呢,今天不也想到了拆除定時炸彈的事情?
怎麼拆,無非是陷害、暗殺等等手段。
這跟給雞仔下毒也不相上下吧?
用一顆殘忍的心來保護愛情,用一顆殘忍的心來延續生命。
她先不想自己有沒有辦法,她被主動變成壞人的想法困擾了。
有的人做壞事是為了自己,是形勢所迫。
她要做的壞事是被未來的可能、曆史書上的事情所逼迫,這跟前者有本質區别。
前者是反擊,後者是設局。
後者是真的去做壞人。
我為了扶蘇真的要變成壞人嗎?
開展邊貿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我不是已經改變了曆史了嗎?
我還要這樣做嗎?
她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公主也在觀察她。
早上她讓她看那件衣服的時候,她就知道是給誰做的了。
一定是個高個子,一定是個身份很高的人,她舍得用田黃石。
丫頭小芊子曾經說,她在街上看見扶蘇和小寒姑娘很親密地說話,而木木牽着兩個人的馬。
沒有親密關系,木木會這麼做嗎?
那天給父皇慶賀生日,扶蘇拿出來的禮物真是讓人羨慕。
這東西也隻有扶蘇能拿得出來,也隻有她能做得出來。
她肯定很愛扶蘇,那東西多費心、多費工啊!
對于他們兩人的關系,她樂見其成。
對于扶蘇,她沒有惡感,兄弟們當中她接觸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個薄情寡義的人。
他若能繼承皇位,對她,對李由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何況,李由又來家信了,問小寒那白土的事情。
他領兵在外,還惦記這點小事,這是什麼心思,誰都明白,隻是大家不點破罷了。
小寒若能和扶蘇在一起,以他和扶蘇兄弟般的交情,以扶蘇的地位,李由隻能斷了這念想。
若換了别人,難免李由不生出事端來。
唉,孩子都這麼大了,還得想這種事情,真頭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