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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父女相處

原上草萋萋 劉小刀 4897 2024-01-31 01:00

  紀涵嘴動了動,又猶豫片刻,終于說道:“你可以住幾天嗎?

  “當然,我要等安樂來了再随使團回去。

  “不是,我是說,住在我這裡。
”紀涵語調很輕,似乎自己提了個過分的要求,滿含企盼的看着她。
直到安瀾一個“好”字說出口,他才松了一口氣,笑的有些手足無措。
正巧水開了,水汽沖的壺蓋叮當作響。
紀涵提壺沏茶,卻有不少水灑了出來。

  “我來。
”安瀾伸手握在壺梁上,看着紀涵。

  紀涵放手,安瀾緩緩把水倒進壺裡。
熟練的洗茶,濾水,重新倒上熱水,再給紀涵和自己都倒上。

  “我,”紀涵自嘲笑着,“不知道怎麼和孩子相處。

  “你怎麼和你的學生相處,就怎樣吧,年紀都差不多。
”安瀾道。

  “那怎麼一樣?
”紀涵的目光不離安瀾,“我,你别笑。

  “我沒笑。
”安瀾鄭重道,“我也不知别人家的父親是怎樣的,我們都慢慢學學。

  “好。
”紀涵笑着喝了茶水,眼角卻再次泛酸。

  “我……”那句對不起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二十年的缺失又是一句對不起能彌補的?

  “你後悔過嗎?

  紀涵看着她,不知她指的是哪一樁。

  “我不太明白你們在堅持什麼,不過一句誓言,便不遵守了又如何?
”安瀾眉毛上揚,戾氣似隐似顯。

  “我都能想出無數個法子來圓這個謊:假死、雲遊、隐居……讓這個紀涵消失不就行了!

  紀涵先是一怔,待聽明白安瀾的意思,苦笑着搖搖頭。

  “若說開始幾年,紀夫人還活着,你留在大周還有的說。
”安瀾一邊說一邊留意他的反應,“後來呢?
甯願一個人待着,也不願放棄這些,身份,名望,誓言?

  紀涵看着她,彎下身子,眼裡含着些笑意:“你想讓我去大梁?

  安瀾:“這還需要我說出來嗎?

  紀涵看着她:“這是你的想法,還是你母親的?

  “我的,我來之前都沒和她打過招呼。

  紀涵的笑彌散開來:“小孩子,不要亂說。
我們大人的事,你不懂。

  安瀾道:“我确實不知道你們在執着什麼。
我隻知道,你這個人,在大周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說完看着他表情似鄭重,又似無所謂。

  紀涵一笑:‘我們剛見面,不要說這麼老舊的話題,說些别的可好?

  安瀾:‘我已經二十歲了,我這個年紀已經不需要父愛了。

  所以,你看着辦吧,我随便。

  紀涵哈哈大笑:“好,好,你先住幾天,讓我考慮考慮。

  安瀾端起茶盞放在嘴邊,露出小狐狸一般的笑。

  安瀾住進紀府後院,十名侍衛安排在外院,高岸孤零零被遺棄在客棧。
紀涵本有心邀請他也住進來,待聽說他姓高,到嘴邊的話立即咽了回去,連客氣都免了,隻丢下一句:“高公子暫且自便,有事可來此尋老夫。
”便關了大門。

  高岸心頭詫異:“我什麼時候得罪他了?

  紀府的後院隻有不多的幾間屋舍,安瀾被安置在距離紀涵的書房最近的一間。
劉傥告知安瀾來平陽之後,紀涵帶着得水,連夜把屋子收拾齊整,雖然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來,紀涵總還是抱着一線希望。

  安瀾點點頭,屋子不大,布置的還算雅緻,沒有女主人的宅子,這樣就算不錯了。
紀涵緊張的站在一邊,唯恐她不滿嫌棄。
直到看她點了頭,才松一口氣。
得水怪異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遊移,這女人是誰啊,好大的派頭,他家老爺都低眉順眼的小心伺候,比皇上都厲害啊!

  老爺居然不在書房窩着了,一整天都跟這奇怪的女人在一起,領着她在府裡轉悠,最後還帶她去了書房,出來後一起吃了飯,然後又一起喝茶,下棋,彈琴給她聽……

  老爺中邪了吧。

  次日,安瀾換了身女裝,出來和紀涵一起用了早飯。
兩人都不說話,沉默着吃完。
安瀾歪着頭說道:“你沒給我取個名字嗎?

  “曦,晨光那個曦字。
”紀涵張口便答,顯然不是臨時想的。

  安瀾微笑:“還行,不算難聽。

  紀涵:“你的要求真不高。

  安瀾:“我能提嗎?

  紀涵又笑不出來了,這話頭是他自己提的。

  安瀾一笑:“不用緊張,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我不喜歡啰嗦。

  紀涵笑着搖頭:‘是我小人之心了。

  正說着,門外得水報道:‘老爺,陳少爺和方菲小姐來訪。
已經進來了。

  “誰叫他們進來的!
”紀涵竟緊張的看了安瀾一眼。

  得水納悶:‘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紀涵:“現在不一樣,該改的規矩就要改改,明白了嗎!

  “嗯。
”得水應着,心裡更不明白,什麼不一樣,不就是來個幾個客人嗎。
竟為了他們改規矩,什麼人啊?

  安瀾:“沒關系,陳崇是吧,我們都熟悉的很。
那位方菲小姐,我也很想見見。

  紀涵:“……”

  安瀾:“放心,我有分寸。

  不是怕你惹事,是怕你見了方菲心裡不舒服啊。
紀涵想着,沒把話說出來,說明白了,恐怕就更不舒服了。

  方菲是代李征來感謝紀涵,怕有不便,便邀了陳崇陪同。
兩人剛吃過早飯便一起來了。
此時慢慢走在庭中的石闆路上,陳崇不時說些軍中的趣聞給方菲聽。
方菲披一身白色狐領大氅,隻露着小小的臉,巧笑倩兮。

  走到書房前,便看到紀涵從另一端走來,身後跟着一位身着粉色衣裙,外罩粉嫩夾襖的少女,頭上挽着一個簡單的發髻,隻别了一根銀簪。
面上粉黛未施,尖俏的下巴,眼睛很大卻微微眯着,朝這二人看過來。

  方菲忍不住打量對方,這個看上去粉嫩嫩嬌柔的一個少女,卻給她一種很怪異的感覺。

  陳崇看到這人,卻嗖的汗毛豎了起來,想都不想站到了方菲前面。
這一舉動一出,紀涵,方菲都詫異的看着他,陳崇也明白反應過激了,又退回去原本的位置,臉上卻尴尬的紅了起來。

  “姑丈。

  “姨丈。

  二人行禮問好。

  紀涵笑道:“好,好,今日天氣不錯,出來走動走動也好,方菲,可不要隻知藏在房中看書啊。

  “是,姑丈。
”看向安瀾,“這位姑娘是……”

  紀涵朝身後看去,還沒出聲,安瀾已搶先道:“我姓紀。

  紀涵看着她,陳崇也睜大眼看着她。
卻見她微笑着,神情端莊自然,完全一副大家閨秀該有的儀容。

  方菲隻看了一眼紀涵,沒有任何多餘的疑問便道:“紀小姐好,我叫方菲。

  安瀾笑着:“方小姐。
”心裡對着方菲已有了不少好感。
若是一般女子,大概就要啰嗦一句“是紀太傅的遠房侄女嗎”之類的廢話。
紀涵無親無故是人盡皆知的,隻一個瞬間,便迅速的做出了正确的反應,不錯,不錯。
對于聰明人,不論是敵是友,安瀾都尊重。

  陳崇緊張的手心冒汗,唯恐安瀾說出什麼容易讓人誤會的話,目光緊盯着安瀾的嘴。
方菲看向他:“表哥,你很熱?

  “沒有,沒有。
”陳崇說着,摸了一把額頭,居然摸了一把汗水。

  兩個姑娘都笑了起來。
紀涵也笑道:“别站在外面了,都來書房吧。

  紀涵一慣以茶待客,炭爐上燒了水,等水開的工夫,幾人聊了起來,方菲先低頭道:“方菲先謝過姑丈贈屋之恩。

  紀涵神情不自然:“他沒說清楚嗎?
我不過是順水人情。

  方菲道:“不管怎樣,姑丈的大恩總是報不完的。

  “自家人,不必這麼客氣。

  方菲看了安瀾一眼:“紀小姐幾時來的?

  安瀾:“昨日。

  陳崇卻道:“紀小姐一人來的?

  安瀾:“當然不是,我一弱女子,怎好獨身上路。
家裡帶了幾個人。

  陳崇:“不知那一位風姿不凡的公子,也算是紀小姐家裡的人?

  方菲看向他:“你們見過?

  安瀾:“當然不算,那一位是朋友。

  陳崇看了方菲一眼,又看向安瀾:“認識,不知算不算朋友。

  安瀾一笑“陳公子若當我是朋友,那就是吧。
多日不見,我對陳公子亦是十分想念。

  你想的人是我?
陳崇腹诽。
嘴上卻道:“當然,一起上過戰場,就是過命的交情,自然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這話有意思,我又怎麼讓大家不好了?

  安瀾目光一轉,便看到陳崇腰帶上系着的那一枚耀眼的金牌。
擡頭便道:“陳兄說的是,那日不告而别,還帶走了陳兄和李兄的東西,是在下不對,陳兄可否出來一下,由在下解釋清楚?

  方菲和紀涵都看着安瀾,剛剛還嬌嬌柔柔弱女狀,突然就改口一口一個硬邦邦的“在下”,臉上鄭重的表情,端正的坐姿,跟她這一身粉嫩的顔色搭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别扭。

  陳崇不知她何意,但她要避開方菲,卻是他求之不得的,當下站起來:“好,有什麼事外面說。
”率先踏步出去。

  安瀾跟在後面,不忘關門時留下一句:“你們慢慢品茶,不用管我們。
”把門關的嚴嚴實實不留一點縫。

  紀涵無奈搖頭,就知道這丫頭裝不了乖。

  “姑丈?
”方菲擔憂的詢問。

  “沒事,喝茶吧。
”正巧水開了,方菲忙道:“我來。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去一截,陳崇站定道:“你怎麼在這裡?

  安瀾笑道:“不在這裡,我該在哪裡?
我都說了,我姓紀。

  “你和姨丈相認了?

  “還沒有,當然我想的話,也容易的很。
你不用那麼緊張,我一個人在這裡,緊張的應該是我。

  陳崇冷笑:“魏校尉的手段,我領教過一次就夠了。

  安瀾莞爾一笑:“你還記着蒙哥,他原本就是我的人,是你們多事插一手。

  “他還活着嗎?

  “當然,我可不是過河拆橋的人。

  陳崇稍稍松了口氣,總算還有點人性。
“你不聲不響來了平陽,想幹什麼?

  “過幾天就會大張旗鼓的來了,别急。
”安瀾笑着。

  “你也是送親使?
”陳崇驚訝道。

  安瀾不答反笑道:“沒想到吧,我猜進城那一天,必然會十分熱鬧。

  當然熱鬧,我老娘會撕了你的!
陳崇想着,已開口道:“不行,你不能随大梁公主進城!

  安瀾笑道:“這大周的天下是你陳家的?
你說不許就不許?

  陳崇道:“你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何必要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安瀾:‘我年紀小,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怕丢人。
我就是來送妹妹出嫁,有人敢攔着我,就是藐視我大梁,我必不饒他!

  陳崇自知她膽大包天,可這裡畢竟是大周的都城,跟荒涼的北方草原不同。
況且另一邊又是他的親娘。
這兩個女人,哪個都不好惹!

  “算我拜托你,别任性好嗎?
”陳崇軟語相求,“那畢竟是我母親,給我一點薄面,别傷了她好嗎?

  還沒交鋒已經認輸,這窩囊兒子。
安瀾忍不住替方程歎息。
他就不想想嗎,衛國公夫人方程式地頭蛇,她再強也不好說壓制的住啊。
開口道:“看你的面子,我可以答應不傷害她,不過我有個條件。

  陳崇勇敢的承受着她打量的目光,被一位美人這樣看着,這是毛骨悚然啊。

  安瀾走過去,一把抓起他腰間系的刻有“勇武”二子的金牌:“這個借我玩兩天。
”卻不料這繩子結實,她又怕陳崇反悔用了些力氣,一扯沒扯下來,卻連陳崇的腰帶拽了下來。

  然後,眼睜睜的看着陳崇淡青色的錦袍散開,露出裡面雪白的裡衣。

  安瀾傻了,陳崇傻了片刻忙掩住衣袍,怒道:‘你幹什麼!

  “我隻是想要這個。
”安瀾無辜的舉起金牌,無奈同時舉起的還有陳崇的腰帶。
然後“噗嗤”一笑,手忙腳亂的接開還給陳崇:“給,誰稀罕這個。

  陳崇一手護住衣袍,一手伸出去接腰帶,卻聽見不遠處開門聲,方菲探出頭說道:“茶好了,要不要喝一杯?

  拿着腰帶的安瀾,伸着手的陳崇,探出頭的方菲,三人大眼瞪小眼。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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