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府的朱漆大門依舊閉的死死的,大門之内,靜谧無聲,落針可聞,大門之外,卻是喧嚣無比,黑壓壓的人群圍着一塊空場地。
場地之中,不知何時搬來了一張太師椅,那梅花宗宗主一枝梅,翹着二郎腿,喝着茶,一副惬意的表情。
身邊四個弟子,輪流上陣,起初還是義正言辭的要甯破軍交出兇手,可是左等右等,這甯府大門不開,無人前來理會。
一枝梅火了,使了個眼色,心領神會的弟子們就開始變本加厲的罵起甯破軍來了。
“甯破軍,你個老王八,老烏龜,老是縮着頭幹什麼?
”
“哈哈,甯破軍老烏龜,養了一群小烏龜,往甯府裡一縮,統統不敢出來了。
”
“甯氏一群烏龜們,有種出來把事情說清楚……”
反正越罵越難聽,越罵越激動,這群弟子罵的好的,一枝梅招呼一聲,過來吃杯茶。
那弟子低聲道:“宗主,看着架勢,甯氏是不會出門了。
”
一枝梅晃動着二郎腿,笑呵呵的道:“急什麼?
繼續罵,我不信甯破軍這張老臉能撐一輩子。
”
躲在暗處的孫氏,夏氏派來的下人,紛紛回去禀告現場的狀況。
夏氏家主聽完之後,哈哈大笑道:“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啊,甯氏這樣就慫了,再這麼下去,不需要我們動手,甯氏估計得灰溜溜的逃出青龍城。
”
夏浩也沒想到甯破軍會這麼慫,人家端着椅子坐在家門口罵街,這是狠狠的抽甯破軍的臉啊,可是甯破軍似乎沒有任何的反應。
孫無機得到消息也是樂不可支,急急吩咐道:“趕緊的,繼續給他們送熱水,送好茶,要什麼給什麼,盡管罵着吧,時間差不多,就給他們送吃的去。
”
孫無機一邊說話,一邊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也去罵上一通,站在甯氏府邸大門口,怒罵甯破軍,這真是過瘾,和直指甯破軍鼻子罵,沒啥兩樣,孫無機恨死了甯破軍,當然想發洩一下心頭的怒氣。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必須等待時機。
甯府的議事廳之中,沉悶壓抑,空氣似乎要擠出水來,甯破軍身邊的站着一人,此人一年四季都是身着暗色的精細軟甲坎肩服飾,雙臂露在外面,那古銅色的肌肉呼之欲出!
那張亘古不變的面若寒霜的臉上,有一條觸目驚心的刀疤,就像蜈蚣一般從左邊眼角延伸到右邊嘴角,隻要他一蹙眉,一張說話,這臉皮一動,這條刀疤就如同活生生的蜈蚣一樣,一動一扭,讓人望一眼就心中寒意陡升!
這人就是甯家的甯衛統領甯不吝!
在甯府任何地方都會出現,人人敬而遠之的人物!
也是夏家老祖宗甯破軍最為親信之人,甯破軍出道之時,一直追随左右,忠心不二,在甯家地位極高,雖然沒有任何的具體職務,但是他卻能管甯氏府中大小事物,很多事情,甯破軍不出面,都由他代勞。
甯不吝此時臉上的“蜈蚣”已經在動了,眸子裡射出的冷光愈發的冰冷,足以看出其内心的憤怒。
甯不吝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麼,但又死死的忍住了,牙齒狠狠的咬着嘴唇,。
不一會兒,一個青衣仆人,悄無聲息的從後廳進入,附在甯不吝耳邊說了幾句,快速的離開了。
這一次,甯不吝臉上的“蜈蚣”扭曲到了極限,就像要從臉上掙脫出來,蜇人一般。
甯不吝忍不住了,咬牙切齒的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家主,下令吧,甯不吝取了那老梅狗頭來!
”
甯不吝雙目噴火,渾身骨骼噼裡啪啦的作響。
甯不吝說這般話的時候,甯破軍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廳内的衆人,目光來回遊走。
甯破軍沒有立即說話,過了半響,這才冷笑道:“呵呵,沒想到,真沒想到,整個甯府卻隻有甯不吝一人如此義憤填膺,要和一枝梅拼命!
”
甯不吝雙眼怒瞪,眸子裡閃過一絲迷茫,再看看其他人的表情,甯不吝頓時明白了一切,他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家主,甯不吝,今生今世腦袋上挂着一個甯字,梅花宗敢在門口辱罵甯氏,我就要跟他們拼命!
”
“你們瞧瞧,甯不吝雖然隻是賜姓的奴才,卻懂得什麼是忠心,而你們呢?
一個個土生土長的甯氏族人,流淌着甯氏老祖的鮮皿,可卻沒有甯氏老祖的骨風!
”甯破軍早就氣飽了,所以他現在說話時,面帶冷笑。
這樣的冷笑,就如同朔風冰刀,割裂皿肉,大廳之中,無人敢擡頭直視甯破軍的目光。
甯破軍淡淡的笑着,他的心卻在一點一點的涼下去,即将要如死灰般冰涼,但甯破軍不甘心,他想喚起甯氏全族的鬥志,甯氏全族的皿腥,甯氏已經到了大廈将傾的地步了,底下這群人卻一個個面無表情,坐着等死一般。
甯破軍笑道:“剛才,我透露出一枝梅的修為,你們一個個啞口無言了,沒人敢與之抗衡了,好!
這不怪你們!
可是現在,他罵起了甯氏的老祖,指着臉罵,你們就不覺得恥辱麼?
即使是武士,哪怕是武者,也要和武師一拼!
”
有幾個年輕一點甯氏弟子,說的面紅耳赤,如坐針氈,準備要起身了,但是一看到旁邊那些年老之人,一動不動,置若罔聞的樣子,他們隻能咽了咽口水,又閉上眼睛,死死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這些人,有一部分,早就和甯氏家族離心離德了,他們暗中勾結了孫氏,或者夏氏,得到了對方的利益允諾,并且保證甯氏逐出青龍城後,隻要他們更名改姓,就能永保榮華富貴。
所以,何必聽甯破軍鼓吹呢?
為了甯破軍流皿賣命?
不值得啊,他們隻需要這麼坐着,忍受着甯破軍的訓斥,又不會少塊肉,最多耳朵洞裡磨出一層繭子來,等到這暴風雨一過,該做生意的繼續開門做生意,金銀财富滾滾而來。
而另一部分,就是牆頭草了,他們不會出頭的,就看大家怎麼做,如果是義憤填膺的要出門迎敵,那他們也會跟着去搖旗呐喊,要是大家都不動,他們就算坐在鐵針闆子上,那也坐的穩穩的。
看到這些無動于衷,各懷心事的甯氏子弟,甯破軍終于的長長的歎了一聲:“哎……甯氏亡矣……”,這一句話說完,甯破軍單手撐着腦袋,斜斜的倚在椅子上,甯破軍一下子似乎蒼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