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米的水底混沌幽暗,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在這種地方人會有強烈的幽閉感與孤獨感。
“探燈全開。
”
強烈的光束猶如開天辟地,使周圍的景物逐漸清晰。
兩側高聳的峽谷,驚心動魄,船長得意道:“這就是海溝,長度正好也是十裡,蛟龍号就是在海溝的盡頭發現那件東西的。
有人把3000米下的深海戲稱為低溫煉獄,隻有抹香鲸這種獨特的鲸魚能到潛到這種深度。
”
夕若水道:“真是形象的比喻。
”
這條崎岖縱橫的海峽令人不寒而栗,看似蠻荒蒼涼,其實有許多巨獸蟄伏在此。
峽谷的石壁上有千百個圓孔,不時有蠕蟲搖頭探腦。
“等等,固定航線上有障礙物。
”
“升高航線,将底光燈打開,看看是什麼東西。
”
蛟龍号馳騁而過,底下竟是條巨大的藍鲸腐屍。
屍骨橫越百米,他們在屍骨上方駛過,看着這頭巨獸分崩離析的樣子。
它太大了,蛟龍号忽然一陣顫動,夕若水撲到觀測台邊,緊張道:“怎麼了?
”
無數透明觸手在藍鲸的屍骨内扭動,有些已經長到三十多米,粗壯有力,蛟龍号剛剛就是擦到它們。
這些觸手随海流而動,詭異而妖豔,像是一片海底森林。
長在鲸魚的墳墓上。
觀測員道:“不必緊張,這些是海底蠕蟲,深海最常見的居民。
”
“它們在鲸魚屍體裡搗鼓什麼?
”
“海底蠕蟲是食腐動物,它們以落下的海洋生物屍體為食。
如果沒有它們,深海可能早就惡臭不堪了。
”
“我對海洋動物不了解,但我知道藍鲸是異常巨大的生物,這條藍鲸還沒有進入成熟期,是非自然死亡。
”
一句話讓船長心生疑惑,“對呀,海洋内沒有敢主動攻擊藍鲸的生物,它已經這麼大了,究竟是什麼将它殺死?
”他很快得出結論,“是日本人的捕鲸船。
我們不久前還看見過,即使嚴禁他們出入,還是來過一趟。
”
日本人違反國際法例捕鲸,許多國家都将藍鲸列入瀕危動物保護名錄,可日本是個島國,大量資源就隻能從周邊的海洋進取,扼殺捕鲸業,對他們将是無法估量的損失。
說起來北極擁有大量鱗蝦,正是藍鲸最喜愛的食物,所以淪為捕鲸船每年的必經之地。
夕若水隻是冷靜地問道:“既然如此,日本人捕捉藍鲸,就是為了鲸脂、鲸油,少許鲸肉。
但它的屍體仍然這麼完整。
”
船長不說話了,如果日本捕鲸船沒有攻擊這頭藍鲸,海洋中還有什麼能殺死這頭重達數百噸的巨獸?
無論如何它已死去,這是海底蠕蟲的盛宴,蛟龍号在深不見底的海溝中穿行,從茂盛的蠕蟲群中辟開一條路來。
蠕蟲的身體其實很脆,當它們被蛟龍号的鋼鐵外骨骼所撞碎的時候,無數深色的鮮皿揮灑在海洋中。
最後的一海裡,藍鲸屍體的凄慘之狀還是曆曆在目。
夕若水遠遠的已看見“那件東西”,連他也忍不住啧啧驚歎。
是件會發光的“殘骸”。
淡淡的熒光卻在海底異常明亮,吸引了大量深海生物。
有發光的皿章魚在旁邊環遊,比試身上的光彩,也有十多米長的大王烏賊噴水推進,伺機突襲,甚至指甲大小的微生物也在熠熠發亮。
3000米的深海竟是如此生機勃勃的景象,不知道幾萬米深的海底居住着哪些神秘生物。
人類探索海底的極限深度也隻有10975米,根據科學家推測,最深的地方可能達到三十萬米以上,下不封頂。
很難想象在這樣巨大的空間裡,是否生存着與我們人類一樣的巨大生物,或者這些從未被探索過的地方也是北海巨妖、上古諸神的神話來源。
深不可測的力量,人類永遠也無法觸及的領域。
這件發光的殘骸就給夕若水這樣的感覺,人類的渺小與無力,無數次好奇心引起的災難。
但這次災難時他們無法承受的,夕若水隐隐間有這樣的感覺。
可他不惜飛越大半個地球,就是為了完成這件事。
夕若水道:“怎麼它還沒被吊起來?
”
船長道:“不太清楚,照理說早就該吊出去了,我們隻是啟動蛟龍号來尋找一下附近有沒有其它的線索。
嘗試聯系一下‘霸王’。
”
操作員經過一番調試,“不行,信号太差。
”
夕若水緊緊抓住操作員的肩膀,“信号差是什麼意思?
”他太用力了,甚至抓得操作員露出痛苦的表情。
船長将他的手搡開,卻發現他的手像是鋼鐵,難以撼動分毫。
船長道:“這很正常,我們處于三千米深的海溝,時有時無的事情罷了。
”
“這不正常。
難道工作站也失去信号?
這件殘骸早在半個小時前就該被打撈出去。
”
船長道:“切換頻道,聯系冰層的工作平台。
”
――顫動!
來自海底的劇烈顫動,比前幾次強大數倍。
探測儀上的長波顯示這次震動至少有10HZ以上!
是場大地震,頂上的冰山塌陷下來。
船長道:“就在頭頂!
避開!
”蛟龍号已經來不及駛出那段距離,夕若水道:“沖到殘骸下面,用它作掩護。
”
蛟龍号全速推進,“嘩啦啦啦”的聲響,整座冰山傾瀉而下,蛟龍号受到海流波及,晃動不止。
冰山壓碎鲸魚的腐屍,落下深不見底的海溝。
衆人總算松了口氣,夕若水盯着黑暗發怵,好像海溝的黑影比之前又大了些。
此時無線電也發出動靜,“滋、滋,滋滋......你、收、到,它......滋。
”一開始隻有斷斷續續的雜音,忽然爆發出吼叫聲:“它來了!
快走!
離開那裡!
”
船長道:“冷靜,什麼東西來了?
是叫我們離開這裡嗎?
”
“對,滋滋......一個龐然大物正向你們移動,速度驚人。
”
操作員将蛟龍号駛出發光的範圍,他們所有人都感覺頭昏眼花,那就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影響,幸好它被千尺寒冰所凍。
探測員渾然驚醒,他指着聲呐探測儀,“快看這裡!
是它朝我們靠近。
”
紅點直沖過來,夕若水看着幽邃的海溝騰起一片巨大的黑影。
他說不清那是什麼,隻是本能的感到恐懼,船長道:“别怕,深海生物長期生活在無光環境,視力都很差,把燈熄掉慢慢離開這裡。
”
蛟龍号關閉所有燈光,遠遠看來,就像一座鋼鐵礁石緩緩朝海溝另一端遼闊的海域駛去。
海溝内的黑影也不動了。
黑暗混沌之中,夕若水卻好像看見了那片黑影模糊的樣子,像是一隻手。
僅僅是手掌,就有半截藍鲸的大小?
無線電裡又傳來聲音:“太好了,它沒有再移動。
”
船長接過無線電:“我們正在朝另一側駛去,進入安全範圍再......滋啦、滋滋......”船長調試波段,“喂?
能受到嗎?
”又沒有回答。
夕若水道:“别喊了,他們不會再聯系我們的。
因為......是那家夥在作怪。
”
海流看似平靜,但有着非凡的力量在湧動,海溝内的陰影更大,仿佛某隻巨獸撕開了寒冰煉獄的夾縫,将自己的頭顱與雙手探出來。
夕若水在蛟龍号内緊緊盯着它,“你有能力阻斷聲波,對嗎?
”
巨獸靜止了,它完全融入深海,連皮膚都是深藍色的,看起來仿佛吸收了海内的靈韻,自古以來的沉船海難,是否就是它在作亂?
夕若水好似想到了什麼,他問:“這裡是北極,那這裡其實通向......”
“北冰洋!
”船長與夕若水想到了一起,他道:“怎麼我也沒有早點想到,北極圈一帶,從公元871年就開始時常發生重大輪船遇難事件,漁夫們就傳為北海巨妖所為。
”
「傳說在深不見底的海底,北海巨妖正在沉睡,它已經沉睡了數個世紀,并将繼續安枕在巨大的海蟲身上,直到有一天海蟲的火焰将海底溫暖,人和天使都将目睹它帶着怒吼從海底升起,海面上的一切将毀于一旦」1857年就被證實過它的真實性,AlfredtheGreat這位韋塞克斯的古英國國王就有過這樣的描述。
黑影仍然不動,所有人的心都懸到嗓子眼。
船長道:“就這樣繼續,保持航速,想象我們是大海裡的小蝦米,飄呀、飄呀......”
他們已經遠離海溝,大約一海裡的樣子,渾黑昏沉的水面也将海溝内的巨怪徹底埋葬。
除非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不然絕對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東西。
如果給“北海巨妖”一個定義,它就是龍王的祖宗,哪怕猴哥過來大戰幾天幾夜也未必有結果。
應該逃離了黑影的控制,傳來主船“霸王”的聲音:“呼叫蛟龍号,有人在嗎?
”
船長道:“蛟龍号收到,你絕決會相信我們剛才發現了什麼驚天秘密。
”他注意到夕若水的臉色,所以沒有繼續說下去。
霸王号的通訊室一陣唏噓,“謝天謝地,你們沒事就好,你們也絕不會相信我們發現了什麼,如果你們快點趕來應該還能看見。
”
夕若水道:“走吧。
”
蛟龍号打開燈光,就在那一瞬間,海内爆發出驚天的怒吼!
某種劇烈波段使無線電裝置猛然爆炸,蛟龍号駕駛艙内一塌糊塗,操作員手臂捂着皿淋淋的手臂慘叫不止。
夕若水猛然回頭,看見一片巨大的幽影直奔蛟龍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