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畢竟為後宮女眷,參見壽宴的人除了皇室子女,便隻有品級為一品的大臣夫人。
太後與皇帝、皇後的座位在大殿上方,戚貴妃與端妃、賢妃、淑妃、德妃位于他們後方,皇子公主與大臣夫人則分坐于大殿兩邊。
每人面前皆是單獨的桌案,攜正妃而來的皇子則與正妃同座。
顧枝柔端坐在淩瑾身旁,慢吞吞地吃着淩瑾替她剝的葡萄。
經過幾日的調養,她的身子好了許多,如此下去,也不會留下隐疾。
此時太後等人尚未到場,因此再場的皇子公主多不安分,嬉笑着說着話。
不一陣,就有幾個孩子結伴而來,都是一身豔麗喜慶的衣袍,臉色卻帶着愧疚。
顧枝柔擡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微沉。
她自然記得眼前這幾個孩子便是幾日前害自己落水險些溺亡的那幾個孩子,愉悅的心情頓時變得不好。
為首的孩子與其他幾個孩子對視了一眼,支支吾吾地開口,“三嫂,對不起,我們那天不是有意害你的。
”
另一個孩子解釋,“我們隻是想逗逗你,沒想到最後會發生那種事。
”
一群小孩的眼眶頓時紅了幾分,顧枝柔心底一軟,抿了抿唇,道,“我不是沒事嗎,别擔心。
”
淩瑾冷着臉瞥了他們一眼,顧枝柔心地善良,兩三句軟話便可以讓她原諒,卻不代表他也好哄。
他輕咳了一聲,很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皇奶奶與父皇快來了,還不快回去!
”
幾個孩子眼巴巴地望着顧枝柔,期待她再說些什麼。
顧枝柔幹癟地笑笑,道,“那也不是什麼大事,過了便過了。
你們快回去吧,若是皇奶奶看見你們亂跑,又要罰你淘氣了。
”
那幾個孩子一聽,頓時咧嘴笑了,說了一句“三嫂,那我們先過去了”便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消片刻,便有宮人傳報“太後駕到”,一群人連忙起身,待太後與皇帝、皇後落座後,下跪行禮,恭祝太後壽比南山。
太後一身火紅的金絲繡鳳錦袍,滿面春i光,忙揮手讓他們起來。
殿中空曠,随着太後的到來,壽宴也開始了。
粉衣的舞姬碎步入堂,向上方叩拜一禮,祝太後壽比南山,得到話才款款起身,足尖點地開始起舞。
房梁之上,隐去身形的白衣女子饒有興緻地托着下巴看着下面,心情看起來有些愉悅。
淩朝歌不喜赴宴,倒挺喜歡在一旁靜默地看着宴席上的人說說笑笑。
都道人之已老,其心也善。
華袍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下面的子孫,顯得尤為慈祥。
許是在那些皇子公主的印象裡老人便是這副慈祥的模樣,氣氛倒顯得随和了許多。
一曲尚過,便應由人賀壽。
先來的是留于皇城的兩位王爺與四位長公主。
說了祝壽的話後,便獻出了準備好的壽禮,多是奇珍異寶,琳琅滿目,倒是恰讨太後歡心。
王爺、長公主獻禮之後,便是各一品夫人與藩王。
淩朝歌百無聊賴地落到淩笙身旁,看他默然飲酒的模樣,不禁勾唇一笑。
淩笙雙腿不便,再者喜靜,他的位子便設在了角落裡。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各王爺、夫人等也獻禮完畢,便輪到了皇子公主。
各皇子、公主畢竟是後輩,他們的禮便沒有前人那般貴重,不過卻顯得更用心些。
依照位份獻禮,淩笙便處在第二個。
他由羽推着上前,手中是一方古銅色的雕花木盒,裡面裝的是一串開過光菩提子,避陰祛邪,清心養脾。
“孫兒淩笙祝皇奶奶壽體安康,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
因他腿腳不便,便未行叩拜之禮,隻雙手将木盒打開呈上,便有宮人來取下。
太後明顯對淩笙有所印象,稍稍回憶便憶起他,特将那菩提子拿來看了,留在桌案上,笑着問皇帝,“這可是淑妃那孩子?
”
“是,母後。
”在老人面前,皇帝倒沒了處理國事時的那般威嚴,顯得溫和了許多。
“哀家記得這孩子倒是聽話乖巧,可惜生來身子就不好。
”老人歎了口氣。
淩笙低垂着頭,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老人又問,“笙兒啊,如今身子可好了些?
”
“回皇奶奶,好多了。
”淩笙笑了笑,清聲應答,忍下喉間的弄癢。
老人又慰問了幾句,淩笙才由羽推着退下,回到座位,便捂着嘴低低地咳了兩聲。
他身子不好,平日裡自然不怎麼高聲說話,隻是今日在太後面前,老人耳朵不好,他便提高了音量,弄得喉嚨有些發癢。
羽替他斟了一杯白水讓他潤了潤喉,不一陣,便有宮女送來一個玉瓶,道,“靜王殿下,這是娘娘命奴婢送來的花露,說是可以潤喉。
”
淩笙看了她一眼,示意羽接過,道,“替我謝謝母妃。
”
“是。
”宮女垂首應答,道了一句“奴婢告退”便退下。
殿中淩瑾已領着顧枝柔上前,恭敬一拜後說了祝福語,顧枝柔有些緊張,紅着臉将壽禮獻上,是一盞用夜光石雕做的燈盞,沿壁鑲嵌了淡藍色的寶石,燈芯是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看起來華麗,本身卻并不名貴。
“孫媳恭祝皇奶奶壽比南山。
”顧枝柔低着頭祝賀。
來人将燈盞取過,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燈盞,道,“柔兒有心了。
”
顧枝柔退了幾步站在淩瑾身旁,攥着他的袖袍,有些不好意思。
有了前些日子那次溺水之事,她至今對皇室留有心裡陰影。
老人同二人說過兩句後,念着顧枝柔身子尚虛,便讓她回去休息。
皇帝成年的皇子公主不過十一個,到了未成年的皇子公主賀壽時,便多是表演才藝。
淩笙喝下淑妃送來的花露後感覺好了許多,獨自坐在角落裡看着殿中表演的人,或是百無聊賴地酌了幾口清酒。
早在同淩朝歌回府的那日下午,他便已将雅罂一事告知了父皇。
因并不确定此事是否與朝中之人有關,皇帝并未聲張。
他隐隐之間覺得父皇會将此事交予他處理。
他看得出來,父皇近來對大哥與四弟相當不滿,隻是當今朝堂權勢兩分,太子一派與淮王一派勢力相持。
父皇未老,二人争權鬥勢便如此厲害,無疑是在望着父皇駕崩,平心惹得父皇不快。
壽宴上方的皇帝雖是一張笑臉,眉間卻還是布着愁容。
鬓間的兩抹花白頭發讓他顯得有些疲倦。
小小地抿了兩杯酒,醉意便上來了。
淩笙讓羽撤下酒,泡了一杯清茶飲着。
各小皇子與小公主獻技結束後,便有人提了一個遊戲――擊鼓傳花。
隻是這個遊戲與平常的擊鼓傳花稍有不同。
先将在場的人分為兩組,男子一組,女子一組。
傳花有兩朵,一組分發一朵,且隻能在自己一組中傳送。
讓一人打鼓,鼓聲停下後,手中有傳花的兩人便需一同上台表演,節目不限。
宴會都是年輕人玩的地方,各夫人妃子自然不會參與。
衆公子小姐分了組後,便敲定着讓誰敲鼓。
敲鼓自然沒有傳花好玩,一群人自然都不想當這一差。
原想讓壽星太後敲鼓,可惜老人年事已高,看看便好。
“二皇子既然不願一同來傳花,不如來替我們敲敲鼓如何?
”
不知從哪兒傳來一道女聲,衆人一聽,便将視線落到了角落裡的淩笙身上。
淩瑾聽到這略顯嬌俏的聲音愣了愣,環望片刻,未得其果便不再看别的,也道,“二哥一人坐在那兒也無聊,不如就陪我們玩玩兒?
”
淩笙飲茶的動作頓了頓,擡頭看了一眼衆人,溫婉地笑了笑,“好。
”
衆人在堂前擺了鼓,淩笙由羽推到鼓前,見衆人都準備好了,遂拿起打鼓棒敲了起來。
鼓雖說很小,輕輕一敲便有很大的聲音。
淩笙也不去看那傳花到了何處,正欲停鼓,那打鼓棒卻突然又敲了一下,男子那組的傳花剛好落到淩瑾手中。
淩朝歌松開握住淩笙敲鼓的手,勾唇一笑。
淩瑾無奈地起身,笑道,“二哥,你莫不是在罰我勸你打鼓吧?
”
淩笙亦是覺得巧合,笑道,“我可未看那傳花。
”
女子一組的傳花落到一位十四五歲的公主手中,她興緻勃勃地來到殿中,向淩瑾委身拜了拜,“三皇兄。
”
本着女子為先的原則,淩瑾讓她選擇了如何表演。
那小公主想了想,道,“皇兄可會古琴?
”
“略會皮毛。
”淩瑾答道。
小公主聞言一笑,讓人取來古琴,道,“那皇妹舞一曲,皇兄為我伴奏如何?
”
“尚可。
”
待宮人将琴放置好了,淩瑾落座于琴前,試了試音,對那公主點了點頭。
小公主亦是點頭回應,示意可以開始。
淩瑾略一思索,修長的手指彈出一個音符,那公主足尖一點,便伴着琴音翩然起舞,舞姿唯妙,紅衣翻飛,引得衆人鼓掌稱贊。
此曲名為《曼珠華》,常以賀壽之曲,倒無别意。
那小公主自然也是熟悉此曲,動作亦是熟練起來。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殿中一曲一舞的二人,連連稱贊,心情更加愉悅。
半晌過後,一曲終了,紅衣的小公主也随之落舞行了一禮,笑道,“三皇兄琴藝精湛,若說略知皮毛豈不是折煞小妹?
”
“皇妹過謙了。
”淩瑾笑着回答,拱手一拜,回到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