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存半晌，我朦胧擡起頭，對上靈正的雙眸，輕聲問道：“靈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找金石村？
淩王墓說金石村裡有第九枚銅錢，我想快點找到。
”

　　靈正輕輕道：“我去吧，你留在家裡，我擔心你身子吃不消。
”

　　“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我在靈正臉上親了一口，然後下地，穿鞋，靈正也跟着起床，我挽上靈正的胳膊，拉着他往屋外走，“自打我們開始尋找銅錢起，我就下定了決心要跟着靈正浪迹天涯。
再說，我本來就喜歡旅遊，四海為家，多浪漫呀。
靈正，走，跟我見見外婆去，你頭一次清醒這麼長時間，外婆為你流了那麼多眼淚，你可得好好補償她老人家才是……”

　　“嗯。
”靈正順着我走出幾步，輕道，“初一，跟着我，苦了你了。
”

　　我步子一頓，捏了一下靈正的臉頰，傻笑：“喲，堂堂陰陽執掌城隍爺，越來越會說情話了啊！
”靈正明顯一怔，我猛地湊到他的唇上親了一口，繼續調笑，“這樣的你，我好喜歡呐，嘻嘻……”

　　“傻姑娘。
”

　　靈正輕笑，牽着我的手，向香房走去。

　　我們在香房找到外婆的時候，她正在跟一個男人聊天。
那男人三十來歲，長得有些魁梧，小麥膚色，平頭，乍一看上去有些農家漢子的感覺。

　　“外婆……”我在門口喊了一聲，“您在忙呢，那我們待會再過來。
”

　　那男人站了起來，連連招呼我們進去：“不要緊不要緊，你們進來一起聽吧，你們一看就是文化人，能不能幫忙分析一下這件事情？
”

　　外婆向我招招手：“初一。
”而後對着靈正點頭，“正兒醒了啊。
”

　　話裡毫無驚訝成份。

　　我愣了愣，猜到外婆料事如神比沈妍他們強多了，又是‘正牌’的走陰堂口掌位人，肯定早就知道靈正會在何時醒來。

　　靈正朝外婆微微颔首，叫了聲外婆。

　　“好好好……”外婆哈哈笑着，連說了幾個好字，臉上的喜悅之情，簡直比我這個外孫女喊了她二十多年的外婆還來得高興。
――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而我是外婆帶大的，所以她此時也會有這種心情吧。

　　我們在椅子上坐下，那男人就遞了支煙過來，靈正淡淡擡手相拒，男人頓時顯得有些尴尬，朝外婆道：“朱姐，您這位小孫子架子不小嘛……”

　　我笑了笑，回道：“大叔，既然您是來‘看病’的，就不要帶除了香火以外其他的味道，得罪了神靈，大家都擔待不起。
”

　　男人冷哼了一聲，目光明顯不屑，口吻卻還算溫和：“小丫頭，整個洪湖市還沒有哪個人敢不接我的煙。
”說罷拿出一個打火機準備點煙，餘光瞄了一眼外婆，又堪堪打住，打了個哈哈道，“算了算了，今天看在你們外婆的面子上，不抽了。
诶，朱姐，我們剛才講到哪裡了？
哦，對，我家那傻娘兒們就說浴室裡有個長頭發女鬼，你說我怎麼可能信啊……”

　　你不信還來找我外婆？

　　我在心裡冷冷說了一句。
許是剛才他那樣說靈正，讓我對他沒有好感吧，我站起身來準備要走，沒想到靈正卻拉住了我，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急躁。
我又坐了下去，眼睛卻一直故意不看那男人，把他當空氣。
可是他接下來說的話，卻引起了我很大的興趣。

　　――他居然是洪湖的一位高官。

　　他也姓唐，官位不方便透露，姑且先稱他為唐先生吧。
唐先生是洪湖人，三十五歲。
如此年輕就能勝任這樣的職位，難怪心性那麼清高。

　　這次發生的鬼事，是在唐先生家裡的衛生間裡。

　　一個禮拜前，大概晚上十點多半鐘，唐先生的老婆從外面回家，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水，脫幹淨衣服躺到裡面，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
雙眼輕閉，很是享受，把一天的疲勞都化去了。
可是，在洗了約有五分鐘的時候，她聽到了水流的聲音，睜眼一看，隻見自己的大腿根部有一個漩渦。
她想到可能是浴缸的塞子掉了，水漏了出去，這才形成了漩渦。
所以也并沒有感到恐慌，隻是把手伸到水裡，去摸那個塞子。

　　摸着摸着，卻突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她也不以為意，繼續在水中探索。

　　聽到這裡我就有些奇怪了，一個浴缸能有多大啊，而且是自己家裡天天用來洗澡的，怎麼可能這麼連個小塞子都找不到在哪裡。

　　那浴缸的水還是她親自放的呢。

　　唐先生繼續說，她老婆摸了半天，終于摸到了塞子，當時就害怕起來，因為那個浴缸的漏水孔明明是在靠近熱水器開關的那一頭，可找來找去，卻是在浴缸的正中間找到了一個洞。
關鍵是那上面的塞子蓋得好好的。
她老婆再一看水位，根本沒有下降，反而卻在漲，并且那個漩渦也沒有消失。

　　人一驚懼，智商就容易降為零。
現在我們正常地分析起來，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是跑啊，可是唐先生的老婆卻覺得是這水有問題，于是猛地一拔那塞子，想着水漏走了，那樣她就安全了。

　　她把塞子拔掉，卻感覺水流是流掉了一些，可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洞口，咕噜咕噜的聲音。
于是她把手指伸到下水口裡去摳，一扯，扯出來一小縷頭發。
水位越來越高，她急了，繼續去摳，看還有沒有其他東西堵住了，幹脆一次性清理幹淨，水流得會快些。
哪知又一拉，又是一撮頭發。
趕緊把那團頭發甩到地上，繼續伸手到下水孔裡。

　　這一次，她到底沒有再摸到頭發了。

　　水流明顯加快，眼看着浴缸的水已經被放掉了一半，她卻在水裡摸到了一坨軟軟的東西，她就順便捏了捏，下一秒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唐先生說到這裡，告訴我們從那以後啊，他老婆是連家都不敢回了，一直在娘家待到現在，說要是唐先生不把家裡那鬼東西弄走，她死也不回去。

　　“那她當時到底摸到了什麼啊？
”

　　我忍不住好奇地問。

　　看一眼外婆和靈正，均比較淡定，我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撓撓頭嘿嘿傻笑了幾聲。

　　唐先生清了清嗓子，道：“一根手指。
”我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縱使我不害怕魂鬼，但在自已家裡藏着一根人的手指，想起來還是讓人膽寒。
唐先生說他老婆也是傻吓了，本來是屁股坐在水裡的，直接給吓得仰躺了下去，幸好當時水已經被放掉了一些，不然得嗆着。

　　過了好幾秒她才想起來要逃跑，可是左腳剛一離開浴缸，右腳就被一隻手給拉住了。
她低頭仔細一看，那隻手隻有四根手指，當場就歇斯底裡地尖叫了起來，無奈家裡沒人。
這時候水位漸漸升高，直到漫過了浴缸，流到了衛生間的地闆上。
在水面上，還漂着一層黑色的毛發。
她拼命地亂踢，想擺脫那隻手的圈禁，慌亂中看到自己洗澡前放在擱衣架上的玉佛項鍊，就順手勾了過來往水裡扔去。

　　據唐先生說後來他回到家，不見了老婆，又看到衛生間亂七八糟，所以他肯定當時他老婆扔到水裡的絕對不止那條玉佛項鍊，應該是所有她能夠得着的東西。
要不是她老婆回到娘家後給他打了電話先通知一番，他還以為自己家遭了強盜，老婆被人搶走了。

　　經過唐先生的描述，我得出兩個結論。

　　第一：她老婆在外面有人，故意拿鬼怪一說來吓他。

　　第二：他家的房子有問題。
敢這麼明目張膽出來吓人的魂鬼确是不多見，想來也不是個好纏的主兒。

　　我問唐先生他的房子是不是剛買的，他卻說是個老房子，已經十多年了，以前住着挺好的，也沒出現過什麼情況。
完了又道：“小姑娘你看，我們這些人為國家辦事，本來不應該搞這些封建迷信……”我好想踹他一腳，告訴他大叔，這話聽得我心裡酸得很，真是作。
不信還來，來了還說不信！
這些人。

　　“我想起來了，我家的浴室重新裝修過。
”

　　唐先生突然提高了聲音，完全看不出他有任何領導人的風範。

　　要是我在路上碰到，準認為他是一個農民伯伯。
這樣說并不是說農民伯伯不好啊，我外公外婆也是種地的，我隻是覺得這唐先生太過耿直了，什麼都寫在臉上。
難道公幹不應該是深藏不露的麼？

　　我聽到唐先生這樣說，自動腦補了許多畫面。

　　有些殺人犯殺了人以後，無處藏屍，就把屍體絞碎，再把肉泥和頭發什麼的澆築進牆裡面。
如果不是鬧靈異事件，誰也查不出來牆的水泥裡面還有一具屍體。

　　又聊了聊，唐先生擡手看看表，說時候不早了，他該回去了，晚上還有個飯局。
我們起身相送，他就問外婆現在能不能跟他一起過去，他開了車來。
外婆看看我，我便轉頭去看靈正，等他的回答。

　　靈正點了點頭，外婆就道：“唐先生，我安排人去你家裡看一看，不過……我們現在不能保證這事情一定能夠解決，你最好能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外婆為人謹慎小心，我知道她說這話無非是怕砸了走陰師的招牌，畢竟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外婆也不能打包票全懂。
我想我經曆的事随便哪一件放到一個普通人的身上，那都是要命的事。
我能活到現在勝在運氣好。

　　我跟外婆說靈正剛好一點，就不用去了吧，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可是靈正偏偏不肯，說他已經完全好了，我不信，給他把脈，他突然湊到我耳邊小聲說：“方才在床上，為夫的表現還不夠證明嗎？
”

　　“……不要臉！
”

　　我收拾了點東西，跟靈正去唐先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