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何必自取其辱
211何必自取其辱
從甯振邦口中提起舒染,這是第一次。
甯呈森看着這個從小就不怎麼親近的父親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一時間竟也覺得心情有了些許沉重。
兩歲起,他說在他兩歲生日的時候,周鴻生強迫了舒染,緻使他們的疏遠。
如此也總算可以解釋,為什麼在他成長的記憶中,甚少有這位父親的存在。
因為他嫌棄那樣的舒染,因為他無法跟那樣的舒染相對,以緻,連帶着也将他摒棄在他的世界之外。
甯振邦心裡有苦有膈應,這似乎不難想象。
難以想象的是舒染,在她寵辱不驚,淡雅溫婉的表象下,到底隐藏着多少層的傷疤?
遠渡重洋背井離鄉,生活在這樣的大家族中無法懷孕生子,丈夫出軌,再又被逼着撫養丈夫的婚外子,生活未曾有過安定,眨眼又落入異母哥哥的魔爪,之後在長達二十年的豪門生活中被丈夫冷落,貌合神離悲歎半生,至如今,生死不明。
無法去想象,如果舒染現在還在周鴻生的手中,到底是過着怎樣生不如死的十年。
思及此,想要追查下去的想法,便愈加濃烈。
如今看來,老爺子是極有可能知道舒染事件來龍去脈的,因為知道,所以阻攔,不單阻攔他,還阻攔他的父親去中國。
到底周鴻生給老爺子的那個電話講了什麼,縱是甯呈森再如何苦思,也想不出來。
――
Roman公寓。
甯翰邦推開公寓大門,環顧并不算大的客廳,隻除了兩個看護,未曾見到伍樂旋的影子,卧室的門虛掩,光線昏暗。
有看護上來,接過甯翰邦脫下的大衣,恭敬道:“甯總,太太在卧室,聽您的吩咐,中午隻給她喝了清粥。
”
甯翰邦點頭,轉身向卧室過去,皮鞋咯咯的響聲,在這安靜的空間裡異常清晰,然,卻喚不回卧室窗口邊那個女子的轉身。
大片的玻璃窗,全被簾幔覆蓋,午後陽光正好,卻因為簾幔的厚重而透不進半絲的光。
歐式大床,床櫃,鬥櫃,整潔沒有任何雜物,上午他從這裡離開時的各種淩亂已不見半點蹤影,他向來知道,伍樂旋活的精緻,她的精緻不僅僅在于她本人的裝點,所有的,但凡她用過的東西,住過的地方,都是這樣的纖塵不染。
女子活成這樣,無疑是最好的,能出廳堂能理家事,帶在外有面子,呆在家能舒心。
然,甯翰邦卻恨極了她的精緻。
因為,她的精緻是為甯呈森而練就,她的纖塵不染,不過是因為甯呈森喜歡。
多年前他曾問過甯呈森,喜歡伍樂旋,到底有多喜歡,想過要結婚生子嗎?
他永遠都記得甯呈森當時的那個表情,不加思索輕佻而笑:“喜歡啊!
乖順聽話,長的漂亮,帶出去倍兒有臉,結婚的事,順其自然呗。
”
二十出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男孩,連笑容都還是那麼純淨,他真的懷疑,喜歡,在他眼裡是不是僅僅因為帶出去倍兒有臉。
連着兩番的折騰,伍樂旋本就纖瘦的身闆好像更瘦了些,身上套着他安排過來的新衣服,背對着門口站在窗口的位置,滿室昏暗中,甯翰邦即便眯着眼使勁兒看,都沒看清楚她的關注點到底在哪兒。
“外面已經沒有記者了,你可以把窗簾拉開。
”甯翰邦開口。
伍樂旋沒有應聲去拉窗簾,而是轉過身,抱臂的雙手,指尖瘦長枯槁:“你回來幹什麼?
”
甯翰邦今年四十,處心積慮從甯四齊手中得來該屬于他的那份家業,遊走在爾虞我詐的商界中,将KB生物産業發展至如今資産值上千億,其中有過的辛酸,有過的明争暗鬥,有過的極端手段,數不盡數。
什麼樣的風浪沒見過,什麼樣的冷臉沒拾過,然,那些所謂的冷臉所謂的風浪,即便在他走投無路時都未曾讓他如此心疼過。
卻是獨獨對這個女人的冷言冷語,至今不能麻木。
原本的和聲未有得到相同的應答,甯翰邦當即沉了臉,或許是每天都在絞盡腦汁的緣故,眼角處有歲月刻畫出來的痕迹,略微的褶皺。
甯翰邦大步過去,越過她的肩,高大的身軀擋在她的前頭,擡手,将窗簾悉數扯開。
玻璃窗有他們的倒影,不是很明顯,但依稀可分辨出彼此的表情。
伍樂旋面無表情,而甯翰邦,卻是面色陰沉。
“這裡呆着不想走了是嗎?
”
伍樂旋輕輕擡眉,嗤笑:“是我,毀了你的中東生意,巴不得想撕了我是不是?
”
“如果撕了你能讓我心不疼,我他媽早把你撕了千百回!
”甯翰邦狠戾,摳着伍樂旋下颌,似要将她的骨頭捏碎在手心:“我就見不得你為他悲悲戚戚的鬼樣!
見一回我就想掐一回!
”
甯翰邦咬牙,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些,忽而又笑:“他要改戶籍,被我知道,告訴了老頭,你猜,今天老頭會怎麼對他?
要不要我帶你回去,看看他如何下場?
以小嬸的身份去關心關心還是可以的。
”
此等暴力,伍樂旋受的太多,越是無動于衷,便能惹來他越多的怒氣。
眉眼輕皺,伍樂旋斷續聲:“既然在一起……讓你……這麼痛苦,為什麼不放……了我?
甯翰邦……你又何必要想方設法去跟他比個高低?
你又……何必不自量力?
你試試,如果你要改戶籍……的話,老爺子會怎麼做?
”
伍樂旋的話,讓甯翰邦氣的臉發黑,兇膛劇烈起伏下,手中的勁卻是不覺間松下,點頭,呵笑:“行啊,想說話是嗎?
我讓你說,說個夠!
”
甩手,放了她:“你今天不給我好好說,還真别想從這裡爬出去!
”
被他的一個甩手,伍樂旋後退了兩步,隻是,形美無暇的紅唇,卻是掀出絕美的笑容:“說就說!
甯翰邦,你敢回去看他嗎?
看他被老爺子收拾的狠,你該哭還是該笑!
沒錯啊,甯家上上下下人的眼裡,大家都覺得老爺子偏心你多一些,可他偏的是什麼!
錢!
他除了給你錢還給你什麼!
KB的教育機構,KB的新聞報刊,太老爺的名傳字畫,海望畫廊,海望基金,這些他有給你哪怕一丁點嗎?
為什麼不給你知道嗎?
因為那是甯家的根基,是甯家名揚國際的根本,是甯四齊最引以為傲的資本!
是甯家曆代的傳承!
是你這個私生子根本不配擁有的東西!
”
“甯振邦沒錢嗎?
甯呈森沒錢嗎?
他們兩個除了錢還有在外的名譽,他們父子兩個走到哪兒都是受人敬仰的!
哪怕幾十年後你們做古,後人提起來的也是甯振邦甯呈森,不會是甯翰邦!
在甯家,你始終都是個尴尬的存在!
對,甯四齊給你能賺錢的KB制藥,卻把所有的名譽都收獲到他的女兒頭上,外人提起KB制藥,都要豎着拇指贊一句,多虧有了甯婕在背後撐着,研發了那麼多的藥品,研發了那麼多的新技術!
有誰會說一句,多虧了甯翰邦能經營,多虧了甯翰邦有生意頭腦!
哪怕你苦心經營,整個KB制藥裡邊,甯呈森還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你拼死拼活賺的錢,都要給他長孫留一份!
”
“你去做石油生意,甯四齊不過問,那是因為他不在乎!
你去試試,如果你動海望畫廊一副畫,他會怎麼着你?
你去試試,如果今天要改戶籍的是你,他會怎麼着你?
他今天對甯呈森越狠,說明他對甯呈森越在意!
甯四齊不會讓你在甯家活不下去,但他能為你做的,也就如此罷了!
”
“你以為老太太是吃素的?
暗中線她在扯,容你,不過是給甯四齊臉面,給甯家老祖宗臉面!
要不然,為什麼甯家個個都玩學術,就你不學無術!
所以,你又何必自取屈辱!
”
别于外表的幹瘦,伍樂旋的聲音,铿锵有力,字字穿心,隻不過,是穿的甯翰邦的心。
有過好幾秒的空隙,室内隻剩長篇闊論後急迫的喘氣聲,伍樂旋瞪視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聚焦到一個點上的瞳孔眸光現出狠色,預知到可能會有的下場,她本能的微微别臉。
然而,如此的躲避未及,‘啪’的一聲,劇烈掌風迎面而擊,大抵是用足了力,打的她整個耳根都在嗡嗡作響,臉頰漲麻,好長一段時間,大腦都是空白的。
第一次,甯翰邦動她的臉,如此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