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鐵,飯是鋼,雖然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但是螢梨深表贊同。
早就到了飯點兒,林柒本來還有些東西要整理,卻被小丫頭磨得沒有辦法,正巧大家也餓了,于是就來到客棧大堂,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
本來大堂裡十分熱鬧,沒想到林柒一露面,大廳喧雜的聲音戛然而止,衆人或驚奇或審視的目光,竟然一齊彙聚到林柒的身上,搞的林柒莫名其秒。
人們終歸不能一直盯着别人,終于短時間的沉寂後,議論聲又起,這一次卻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變成竊竊的交談。
修行中人,也是有自己的小圈子的,林柒随便搭了一眼,心中便多少有數。
大廳最裡面靠窗的兩桌,錦衣華袍,女多男少,言語談吐風雅,眉眼含笑,是一個小圈子,坐在當中的正是白紙扇柳長風,這時的他白衣飄飄,風采依舊,隻是臉上貼着十分惹眼的膏藥,與身上的華服對比倒是十分不搭調,這時候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同門聊着天,顯然心不在焉。
大廳中間前後四五桌,也坐滿了客人,他們衣着各類,胖瘦皆有,說起話來豪爽随意,到沒有高門高戶那些做派,說話的顧忌也少,開口閉口偶然帶些粗俗之語,卻也不過幾句口頭禅,想來應該是來自各個宗門的修士,彼此臭味相投,倒是一團和氣。
角落裡,另有一張方桌,孤零零坐着一個人,大夥都認識他,正是白日裡與柳長風沖突的黑衣漢子賀雄,他那一根七竅玲珑錘從不離身,正橫在桌子上,雖說是件寶器,不經意看反而毫不起眼。
賀雄全程隻身一人,自顧自喝着悶酒,周邊桌子全都空着,顯然這裡并沒有人願意接近他,他也樂得清靜,隻在林柒出現時,擡頭看了一眼。
林柒才不管衆人有什麼反應,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填飽螢梨的小肚子。
“小二,點菜!
”
“來嘞,客官!
”
不多時,一個肩上搭一條毛巾,作小二打扮的年輕人,托着一個餐盤,一溜小跑走到近前,盤子四平八穩,一晃不晃。
店小二在林柒桌子前面站定,埋頭就開始上菜。
一碟炒三絲,一碟熟牛肉,一碟蔥燒豆腐,一碟特色紅燒魚,外加一壺熱酒!
“好嘞,客官您慢用!
”
小二上完菜,就笑盈盈的站在一旁。
林柒驚訝的望向姬星海,以為是老人提前安排好了,沒想到姬星海同樣面露驚訝的看向自己,同樣不知情。
這時候,螢梨已經舉起手中筷子,滿臉興奮的向紅燒魚伸過手去!
“丫頭,等一下!
”
林柒一把按住螢梨的手,惹來小丫頭一個大大不滿的眼神,小嘴巴撅起,都能挂東西了!
“這位大哥,您是不是上錯菜了?
我們還沒點哩!
”林柒笑着問站在一旁的店小二,這天上沒有平白無故掉餡餅的時候,不是送錯了人,就是另有蹊跷。
“沒錯沒錯,肯定是您的!
小神仙你剛才在鎮子裡那麼大的威風,小的看的真真的,這輩子記不錯。
”
“恩?
”林柒一聽,頓時覺得更奇怪了。
“這一桌菜,您們幾個放心吃就成,這是咱們老闆親自吩咐的,就是為了感謝小神仙的出手相助。
咱們老闆,是鎮子裡的老人兒了,這一把大火,要是不及時搶救,隻怕最後要燒去半個鎮子,咱們幾個隻怕也不能幸免,所以你就是咱們的大恩人呢!
”
聽店小二這麼一說,四人恍然大悟,林柒出手勸架救火的事迹,幾人也都聽過了,想來這店老闆,也是個性情中人啊。
“幾位,咱們店老闆說了,這裡都是粗茶淡飯,廚子也就這幾道手藝,您多擔待,要是不夠,您再喊我!
”
店小二說着就要離去,臉上一直都是感恩的笑臉。
“小二哥,你稍等,我也沒做多大的事情,卻讓你們老闆這麼破費,實在讓我們過意不去,要不,你喊你們老闆來,我們當面謝謝他的好意。
”
林柒說完,姬星海覺得有理,也點點頭,這個小子能耐不小,卻為人謙和,實在是塊良才!
聽了林柒的話,店小二四下看看,然後俯身來的桌子前,小聲說道:“幾位不必這麼客氣,您能出手相助,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來說,已經是大恩了!
不瞞您說,最近聚集在鎮子上的修士,越來越多,小的我也算見識了不少人物了,但又有誰能把咱平頭小老百姓放在眼裡。
哪怕向您這樣,能跟咱這麼客氣說話的人,也沒見得幾個,那日裡在場的修士不少,可您見誰出手滅火了,隻有您啊,是不!
同樣都是一身的本事,卻置身事外,咱們瞧不上他們,隻有您,是真真正正的人物!
您說,咱們能不把您當恩人麼?
”
聽了店小二的話,林柒倒是有些啞然,事實擺在面前,林柒也沒法給其他人辯解,隻能說好人有好報,多做善事就對了,就連身旁的姬星海也隻是點點頭,深表贊同。
“所以說,現在的世道就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修士也是人,都一樣!
”
店小二咂咂嘴,感歎世态炎涼,終于覺得自己說話太多,于是抱歉的拱拱手,告罪一聲,又跑到後廚忙活去了。
見終于沒人阻礙自己吃飯,小丫頭這才重新高興起來,大口大口吃起了美味的紅燒魚,既然沒有問題,林柒自然也随她去了,銀珠依舊帶着兜帽,遮掩她惹眼的銀發,倒是不影響吃飯,一時間,兩個小姑娘吃的興起,直呼這裡的飯菜好吃。
姬星海年紀大了,食量平平,倒是對着一壺酒贊歎有加,林柒不喝酒,也不懂這裡面的門道,也就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與老人對飲。
衆人邊吃邊談,正高興,就在這時,一個高大身形走了過來,站到了桌前。
林柒擡頭看看,隻見黑衣大漢賀雄,端着一杯酒水,站在那裡,臉上隐隐有些醉态。
“我孫,你到我身邊來坐。
”
姬星海連忙扯扯坐在一邊的銀珠,小姑娘也聽話的坐到自己爺爺身邊,給賀雄讓開一個位置。
賀雄于是跨一步,大開大合般坐下,毫不客氣。
“這位大哥,不知您坐過來,所為何事?
”
聽了林柒的話,賀雄端起手中的酒杯,說道:“老弟,我今天過來,沒有别的意思,主要是為了表示我的歉意,老哥我先幹為敬。
”
說完,賀雄一仰脖,把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林柒一臉莫名其妙。
“老哥我腦子笨,想法轉的慢,之前一把大火,要不是老弟你出手,險些鑄成大錯,我反而還在言行裡沖撞了你,還請老弟你不要介懷!
”
聽了賀雄的話語,林柒倒覺得此人不像個壞人,人雖然莽,卻也明白事理,于是也客套幾句。
“老弟,你是個好人,别的咱們就不多說了,有什麼用的上老哥的,你就直說,老哥我義不容辭!
”
賀雄面紅脖子粗,渾身酒氣直冒,眼神一個勁的向上飄,林柒看了,也是哭笑不得。
“不過,老哥我還要勸你幾句,這個江湖,不是表面上那麼平靜,有什麼神通啊寶貝啊,萬不可輕易顯露,會惹人惦記的!
”
說着,賀雄指指自己背後的七竅玲珑錘,面露憤恨之色,說道:“不瞞老弟,老哥我因緣際遇之下,偶然得了一件至寶,還沒顧得上得意,沒想到反而糟了小人記恨,處處為難與我,強取豪奪不成,于是聯合他人故意孤立于我,欺負我毫無根基,隻能在夾縫中憑着一身本事和滿腔熱皿,得以殘喘。
這個世道,爾虞我詐的事情太多了,心口不一的人大有所在,你不但一身本事,還攜帶靈禽,想必早已成了許多人的眼中釘,你還年輕,前途不可限量,萬不能走了老哥的老路啊!
聽老哥一句勸,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
說道最後,賀雄已經難以自已,話都是吼出來的,大堂裡沒有人聽不見,一時間鴉雀無聲,或看着這邊,或面面相觑。
林柒也十分尴尬,見他悲從心中來,也不知道怎麼勸解。
沒想到賀雄說完了這些話,站起來就走,腳步踉跄,險些撞塌了門框,酒杯和銀錢随手丢在門口,就這麼揚長而去。
林柒道别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香氣,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綠衫女子,彩妝盈人,輕悄悄站在了幾人旁邊,随手取出一條絲巾,蓋在賀雄剛剛坐過的地方,然後慢慢坐下,手中也端着一杯酒水。
女子身上的香粉味道頗重,林柒隔着桌子,都覺得稍嗆,小丫頭螢梨坐在一側,頓時大皺眉頭,捏起鼻子,隻覺得這口中飯菜都不香了。
綠衫女子自然看到了這些,心中咒罵一聲,臉上卻依舊笑臉盈盈,不漏分毫,她踏入江湖十載,見過的人,陪過的客不勝枚舉,這個臉還是做得。
“小女子畫扇閣崔玉羅,給這位小哥見禮了,小哥你可生的真俊呢!
”崔玉羅生的一張小嘴,朱唇玉潤,聲音好像黃鹂一樣動聽,說話間,手腕輕掩笑臉,細軟的身子随着笑聲直顫,說完又看看螢梨,“這個小姑娘也是漂亮的緊哩!
”
“大姐姐,你身上真臭,是不是不喜歡洗澡啊!
”
螢梨毫不給面子,捏着鼻子扇着風,厭惡之情毫不掩飾,崔玉羅聽完,一張笑臉僵在臉上,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一廳的客人哄堂大笑,崔玉羅的臉都要綠了。
“小姑娘,你小不懂事,等你長大了,有了喜歡的男人,就跟姐姐一樣了,這個可是女子的殺手锏哩!
”
“姐姐你是不自信吧,我娘說,把自己弄的花枝招展,胡裡胡氣的女人,都是不自信的表現!
”
小丫頭童言無忌,卻一針見皿,正捅在崔玉羅的心口上,衆人再次哄堂大笑,拍案叫絕,有的甚至險些背過氣去,面對這麼一個天真的丫頭,崔玉羅竟然毫無辦法,險些招架不住,都快氣的吐皿了,要不是師兄所托,放在以前,自己早就摔了酒杯,揚長而去了。
經過這麼多年來的修煉,在江湖中摸打滾爬,崔玉羅自認也算有些涵養,于是假裝沒聽到小丫頭的話,回身面向林柒,舉起手中的酒杯。
“小哥,姐姐我受師兄柳長風所托,來一解你們之間的芥蒂,還請小哥一笑泯恩仇,咱們共飲此杯。
”
林柒指指身前的茶杯,說道:“姐姐我喝的是茶水,你想喝酒自己喝罷。
”
崔玉羅又噎了一下,把酒杯重新放回桌子上,臉色已經沒有之前那麼自然了。
“小哥,雖然我不知道賀雄這個小人跟你說了什麼,但還請你不要跟這種莽夫走的太近為好,你看,這裡的同道都不願意與他為伍,你就應該能看出,這個人品性如何了吧。
小哥,姐姐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你畢竟年紀小,涉世不深,這個江湖,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哩。
咱們畫扇閣,在這一方水土,可謂人盡皆知,數一數二的大門派了,我們結交的人,都是各方的豪雄,向你示好,正說明了我們的誠意啊。
”
“我這次過來,是真心希望你能投誠與我畫扇閣,不說别的,畫扇閣能給你的,除了最好的庇護之外,還有數不盡的丹藥和秘籍的支持,我看你年紀輕輕,還沒有雙修的伴侶吧,姐姐我這裡,還有不少可人的小姐姐,她們各個貌美如花,最喜歡你這樣的小帥哥喲!
”
崔玉羅說的眉飛色舞,言語之中都快把自己感動了,卻見林柒眉頭緊鎖,不知何意。
“怎麼,可還有什麼顧忌的事情嗎?
”
林柒思索了一下,終于開口問道:“這位大姐,你言辭誠懇,話中好意我也聽得出來,隻不過你說的柳長風,究竟是哪一位啊,我們什麼時候有過過節?
”
崔玉羅一個哆嗦,滿頭黑線,險些把手裡的酒杯生生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