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寝風院出來,張筱的眉頭一直都皺在一起,他若有所思,神情似有悲苦,卻是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似乎察覺到前方有人,張筱這才擡起頭來,隻見不遠處,一個溫婉女子,白裙白衫,裹着白裘皮,撐一把白紙傘,伫立在風雪中,卻偏偏顯得相得益彰。
看她這個模樣,似在等人。
“哦,師妹啊。
”
張筱看她一眼,卻沒有什麼表情,言語淡淡,仿佛眼前之人不過一尋常朋友罷了,這時候,竟然腳下不停,要從對方的身邊走過。
“師兄!
”
這個溫婉恬靜的女子,正是張筱的同宗師妹,小公主趙旸的劍道師傅,劍閣東方白。
東方白見此狀況,神情間竟是一急,這時候慌忙般的伸出手去,猛然一把就拉住了張筱的手臂。
張筱停下腳步,回頭看來,眼神中是疑惑,卻更冷淡,東方白見狀,内心似乎十分慌亂,可抓住張筱胳膊的手,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
“師妹,有事?
”
張筱的聲音很平靜,很淡然,卻讓東方白覺得如此陌生,如此遙遠!
“師兄……”東方白輕咬嘴唇,顯得有些無助,白皙的皮膚上,此時竟更顯蒼白。
“師兄,你我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來,我對你的情意你還不清楚嗎?
為何卻要這樣對我!
為何要這樣對我……”
說的後面,東方白的聲音慢慢變得消沉,就好像力量幾近枯竭一樣,她渾身顫抖着,淚水已經順着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看到東方白這個樣子,張筱也是一時心軟下來,畢竟眼前這個女子,與他從小一同長大,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樣,于是他擡起手,替東方白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水,神情間卻是變得異常悲苦。
“我有我的命,也有我的枷鎖,像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我付出一切,白,聽師兄一句勸,不要執拗下去了,認真尋找一個良人嫁了吧,你不像我,畢竟女子總要尋個歸宿,是吧。
”
說完,張筱竟是不再看東方白一眼,突然轉身離去,他輕輕掙脫了東方白的手,任憑後者獨自站在風雪之中!
“張筱!
”
東方白的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張筱背對着東方白,卻是停下了腳步。
“張筱,我知道,在你的心中,我可能永遠都比不上她,可我不明白,明明你們才是永遠都不可能的兩個,明明你才是最執拗的那個,為何卻隻是職責我一個人,為何卻讓我自己承受痛苦!
?
”
“張筱,想當初你曾經一劍将她逼退,從此名震天下,天下人也深以為然,可誰有清楚這一劍,你明明是刺得自己,甚至還因此險些喪命?
可她呢,不聲不響回了東島,甚至十年不出,不發一言,為的就是你一句誓言?
”
“張筱,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你明明忘不了她,卻又不肯去找她,我覺得你們都有病!
命入膏肓,無藥可救,張筱,你聽到了沒有,你已經無藥可救了!
”
東方白嘶吼着,尖叫着,聲音在空曠的校場之上回蕩,直入天際,又随雪花落下,覆了張筱滿頭滿身。
“或許吧。
”
張筱輕歎一聲,擡腳離去,再也沒有停下。
白紙傘摔落在地上。
風雪更緊,東方白淚流滿面。
……
這時候,遠在千裡之外,林柒與螢梨兩人,攜手相伴,正往山門的方向走去,雖說北方的冬天,到處都是一片蕭索景象,可兩個人還是一副遊山玩水的心情,似乎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們煩惱一樣。
再有一天的路程,兩人大概就能走入兖州,到時候順道去白江城看看,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白江城的太守爺爺白袁舟。
想當初,兩人初下山門,解決的第一個事件,就是應下白袁舟的委托,到這白江城降服貓妖,後來一段時間,都借宿在太守府中,而白太守也對兩人十分關照,這段時間的曆練,也讓林柒和螢梨十分珍惜一路上遇見的種種,所以有機會還是要上門拜會一聲的。
就在這個時候,林柒一拉螢梨,在原地站住了,而小丫頭也十分乖巧的站在林柒身邊,兩個人一齊擡頭向天邊看去。
先是一聲清厲的鳥鳴,緊接着一道白影閃現,自雲端俯沖而來,猶如閃電一般,見狀,螢梨突然高興起來,于是撒開林柒的手,先一步走上前去。
“小白!
”
螢梨驚喜一聲,擡起手來,這時候白色電光一晃,刹那間便幻化出本來的身形,隻見一隻身形巨大的白色鳥兒,雙翼似刀,目光如電,鳥喙勾起,利爪張開,全身羽翼豐滿而雪白,油光锃亮,遮天蔽日,果然正是兩人養的靈鳥仙禽,鸾隼小白。
想當初下山之時,小白還不過是一隻半大的雛鳥而已,現如今卻已經成為羽翼豐腴的成鳥了,周身洋溢着雷屬氣息,氣勢奪人,早已經成為兩人不可多得的強大助力了。
小白尖叫一聲,輕巧落在了螢梨的手臂之上,利爪雖然尖利,卻不傷螢梨分毫,螢梨擡手摸摸小白的羽毛,咯咯直笑,而小白也親昵般的蹭蹭螢梨的臉頰,似作回應。
“小七,是回信,看來像是爹爹傳來的。
”
這時候,螢梨熟練的從小白的脖頸下取下一支竹筒,轉身遞給林柒,林柒摸摸小白,伸手接過竹筒,将其中信件倒出。
“嗯,的确是師傅傳來的,他已經知道我們會在近期回山,已經通知了衆位師伯,會在山上迎接咱們呢。
”
想起山上的種種,林柒隻覺得眼睛有些濕潤,四年多的時間不見,兩人心中的思念之情已經無以複加,所謂遊子歸鄉,大抵都是這種心情吧,而看到這封信後,林柒卻突然生出一種歸心似箭的思緒。
信件并不長,林柒卻逐字逐句看着,到了後面,卻有一句話還是引起了林柒的注意。
“前路艱難,萬事小心,若遇強敵,鸾隼速報……什麼意思?
”
林柒當然知道這是師傅對自己的叮囑,但此中的口氣與含義,卻讓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就好像前面一定會發生什麼似的,先不說此中含義,可據林柒所知,自家師傅好像也沒有什麼未蔔先知的能力吧。
“小七,小白說前面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就在不遠處!
”
這時候,螢梨一句話,突然打斷了林柒的思緒,林柒聽了,稍稍一愣,他當然知道小白目光如炬,方圓百裡沒有什麼異象可以逃脫它的眼睛,但當他讀完信後,心中卻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所以這個時候反而更加意外。
“這樣的話,去看看吧!
”
不過,林柒還是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敏感了,或許師傅同樣也是相見心切,所以叮囑的時候,不免用詞稍稍沉重了些吧。
聽到林柒的話,鸾隼會意,立即振翅而起向着前方飛去,兩人對視一眼,趕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