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長老,刑長老,快開門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
聽到外面哐哐哐的砸門聲,刑長老不情願的睜開眼睛,此時房間内晦暗無光,怕是天還沒有大亮,一時間隻覺得兇中這股火氣蹭蹭地往外冒。
昨天一頓酒,刑長老喝的最為盡興,再加上摘月樓的千裡酒濃香醇正,一時貪杯多喝了幾口,最後喝到昏昏沉沉,連話都說不定利索了,後來還是被弟子們擡回房間裡的。
如今宿醉未消,頭疼欲裂,一大早就被人吵醒,任誰都不會有好脾氣。
刑長老扶着腦袋,隻覺得沉重無比,但聽到門外急切的聲音,以及急促的砸門聲,怕是想不起來都不行了。
要是沒什麼大事,看我不輕饒了你!
“吵什麼吵,天塌下來啦?
身為劍閣弟子,行事如此慌張,成何體統?
”
打開門鎖,敞開房門,刑長老的大嗓門,倒是吓了門外之人一跳。
看他一副呆傻模樣,刑長老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正欲開口接着教訓,沒想到對方竟然拉住他的手,扥着他轉身就跑。
“等會兒等會兒,你究竟要做什麼?
火燒屁股了嗎?
”
刑長老又羞又惱,卻是從來沒見過如此不靠譜的門中弟子,差點氣的嘴都歪了。
難道你就沒看見,我一身單衣,這會兒連衣服都沒換嗎?
“刑長老,求你快點吧,四大長老就等你啦,這一次天真的塌了!
”
聞聽此言,刑長老不覺一愣,完全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但這會兒卻已經被拉着跑出院子了!
“你說啥,天塌了?
天怎麼會塌呢?
你給我說清楚!
”
刑長老宿醉方醒,腦袋還不靈光,這時候腦子裡昏昏沉沉,整個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刑長老啊,閣内出大事了,洪邵煜洪師兄死啦,屍體就在去往後宅的大院!
”
聽到這番話,刑長老如遭雷擊,頓時清醒過來,就連腦子也不疼了,隻不過這時候卻是變的一片空白。
他被人拉着跑了幾步,這才突然回過味來,這時候,他也不再需要别人拉扯了,腳下突然運氣身法,幾步間便超了出去,直奔大院,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刑長老一身修為本不弱,這身法也端地厲害,來在大院之中,也不過片刻。
這時候,整個大院裡,已經來了不少人了,衆人聽到聲音,紛紛回頭看來,雖然刑長老一身單衣,臉上依舊殘留着些許睡痕,但現在已經沒有人關心這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刑長老一邊發問,一邊來到近前,但不用别人開口,眼前一幕便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完了。
隻見前方不遠處,洪邵煜依靠在院牆之上,低着頭,坐在皿泊之中,他滿身浴皿,此時已幾近幹涸,顯然氣絕多時了。
身邊一個劍閣弟子正跪倒在他的身邊,痛哭流涕,任憑别人怎麼拉都拉不起來。
刑長老一臉驚恐和茫然,腳下一晃,竟險些摔倒,被身邊石長老扶住這才沒事。
現如今在場的,四大長老一個不缺,除此之外,賀明渡,齊軒晖,夏螢梨也都在,再後面,就是其他一些閣内弟子,劍閣之中,有些分量的弟子皆在這裡,隻是除了張筱和東方白。
跪倒在張筱身邊的弟子,是與洪邵煜同門的小輩扁擔,起初是作為洪邵煜的侍從進入劍閣的,雖然天賦不高,但有着勤奮好學的态度,終于憑借努力,成為劍閣正式的弟子,平日裡一直跟在洪邵煜身邊,算是後者最堅定的追随者。
洪邵煜前去長老院,一夜未歸,扁擔是知道的,先前也有人前來傳話,也告訴衆長老将洪邵煜留下來喝酒了。
因為洪邵煜宗師之資,修為高遠,并不需要他人擔心他的安危,隻是這酒量平平,怕是醉倒在了衆長老這邊,于是今日一早,扁擔正打算前去接他,沒想到踏入大院,卻聞到一股淡淡的皿腥氣息,一回頭看到的景象,便叫他永生難忘。
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刑長老這才稍稍清醒一些,他看着洪邵煜的屍體久久不言,心中卻仿佛打破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本來一頓酒,剛剛讓自己四人得到如此強大的助力,沒想到卻在這時候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實在是有些太巧了,如此以來,怕是他們長老院也有着脫不開的嫌隙,隻不過以洪邵煜的本事,縱然醉酒,也不是尋常人可以匹敵的,能夠将其擊殺,卻又不驚動其他人,普天之下,怕是也不會有太多吧。
這時候,刑長老卻是一愣,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神情微變,轉頭四顧,果然沒看到張筱的影子!
“閣主呢?
閣主到哪了去了?
閣内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還不出現,到底在想什麼?
”
刑長老有心轉移注意力,想把事情引導張筱的身上,隻要不是真的蠢笨之人,一聽便知其意,一時間,無論是齊軒晖還是夏螢梨,都冷冷看他一眼,完全是一臉不屑。
如今的賀明渡也頗有城府,即便心知肚明,也神态如常,此時更是看都沒看刑長老一眼,眼神一直放在洪邵煜屍體之上。
“閣主他昨日去了皇宮,被陛下留下了,現在東方師姐已去找他,相信過不多時就能回來。
”
聞聽此言,刑長老微微一愣,這時候點點頭,也隻好選擇緘口不言了。
這個時候,已經探查完洪邵煜周身傷痕的康長老,也在這時候走了回來。
“利劍封喉,一擊緻命,此兇手修為高深,出手利落,手段極其狠辣,從現場來看,他能在行兇之後還能悄然無息的安然離去,怕是這身法也很了得,總而言之,此人不僅厲害,而且更是有備而來的!
”
康長老的一番話,句句說在了點子上,衆人也皆都信服。
這時候,康長老環顧四周,看看衆人,又一次開口。
“雖然閣主還未到來,但我認為閣内發生了如此大事,簡直駭人聽聞,依我看來,更不能拖沓,若是大家沒什麼意見的話,我便先說說我的看法。
”
聞聽此言,衆人面面相觑,沒有一個人反對。
“康老,既然如此,你就說吧,邵煜屍骨未寒,我們更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不管兇手是誰,膽敢範我劍閣,便絕不能輕饒了他!
”
刑長老一番話,倒是引起了衆人的共鳴,一時間群情激憤,都想要嚴懲兇手。
“從我的觀察來,這個兇手,洪邵煜是看到了的,并且也給予了反擊,但即便如此,他卻仍然不敵對方,很顯然這個兇手的實力要高過他!
”康長老稍稍一頓,這時候卻突然回頭向螢梨忘了過來,“衆所周知,洪邵煜如今已是宗師之資,便是在我劍閣之内,也是鮮有的成就,但是能擊殺宗師的人,放言天下又能有幾個人呢?
”
康老話音剛落,衆人便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螢梨方向,要知道整個劍閣之中,除了洪邵煜之外的宗師,就隻有張筱和螢梨,雖然懷疑自己的同門并不太好,但是幾乎大多數的人都知道,不久之前,螢梨和洪邵煜兩人,才剛剛發生過沖突,據說在那次沖突裡,洪邵煜還因此受傷。
雖然不知道兩人是為何産生的矛盾,但單憑這件事情,螢梨便脫不開嫌疑了。
齊軒晖神情微變,螢梨的臉色更是低沉的吓人,卻唯有賀明渡神色如常。
“還有一件事情,讓我十分奇怪,這件事情,我想讓夏丫頭替我解釋一下。
”
若說之前隻是旁敲側擊的話,康長老這一句,卻是把矛頭直接指向了螢梨,雖然螢梨修為超然,十個康長老綁在一起,都未必是她的對手,但他卻不相信,螢梨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對他出手。
聽到他的話,螢梨擡起頭來,一雙眼神冷冷的看向了康長老,直讓人覺得寒氣逼人。
“你要我解釋什麼?
”
看到螢梨冰冷的眼神,康長老雖然也有些害怕,但事到如今,卻不允許他打退堂鼓了。
“邵煜之死,很顯然是一擊斃命,而且邵煜他也并無太多反抗的機會,但是現場卻留下了許多打鬥過的迹象,而且從劍痕看來,這其中很多,卻是隻有幻月劍才能做出來的!
”
康長老一語驚人,衆人也是嘩然一片,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螢梨身上,似乎都在等着她的解釋。
螢梨眉頭微皺,此時冷笑一聲,周身寒意更甚。
“無可奉告!
”
這樣的回答,當然無法叫衆人滿意,而刑長老聽到這樣的回答,更是悄然露出一絲冷笑。
康長老大笑一聲,這時候往前走出兩步,來到了衆人最前面,他環視四周,這時候一攤手,似乎表示無奈。
“如此說來,你這是已經承認,自己就是兇手了吧!
”
一時間,螢梨的反應,加上康長老的刻意職責,一下子讓她成了衆矢之的,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同了這樣的觀點,雖然驚訝,但指責聲音四起,竟是不絕于耳!
“我要殺了你這個殺人兇手!
”
突然間,扁擔拔劍而起,直奔螢梨而來,竟是想要跟對方搏命。
衆人一陣驚呼,而螢梨卻是動也沒動,這時候一道身影蹿過,卻是瞬間就将扁擔制住。
這個人,正是齊軒晖。
齊軒晖眉頭緊鎖,神情冷峻,周身氣勢淩人,他将扁擔死死按在地上,後者竟然連一個手指頭都不能動彈。
“衆人且聽我一言,昨晚之事,并不是各位想像的那樣,當時我與螢梨,的确在這大院之中,見過邵煜,雖然發生了沖突,但螢梨她隻是為了救我,而且當時也不過隻是逼退了邵煜,僅此而已!
”
“要是按你這麼說,邵煜他又為何身死?
”
“這……我也不知道,昨夜我們離開之時,邵煜他的确還好好的,但是之後的事情,我們就不清楚了!
此言千真萬确,若有一句假話,情願遭五雷轟頂,天打雷劈。
”
雖然齊軒晖立誓為證,但這番話卻仍然不能叫人滿意,不僅僅是因為長老們的刻意引導,更是因為螢梨的态度,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有為自己證明,哪怕說一句話,全程冷漠,甚至毫不掩飾的顯現出敵意。
就在這時候,賀明渡走了出來,擋在了齊軒晖和螢梨的前面。
“聽聞,昨天下午,洪邵煜隻身來到長老院,而幾位長老們更是大擺筵席,訂的是京城摘月樓的酒席,喝的也是摘月樓的千裡酒,是也不是?
”
賀明渡這番話,更是叫衆人一愣,幾個長老聽完,心下一亂,知道事情要壞。
“現在的問題,不是在讨論……”
“是也不是?
”
康長老有意扯開話題,但卻被賀明渡直接打斷。
如今的賀明渡,因為長期處理劍閣事物,因此在閣内很有威望,說話做事也很有魄力,這時候更是極具威嚴,便是讓人想拒絕都不行。
“你……你說的不錯,的确是這樣的,可是……”
“聽說這頓酒喝到了大半夜,衆人酩酊大醉,刑長老更是因此錯過了長老院的早會,至于邵煜的酒量,想必衆人也都了解,怕是臨走之時,也是搖搖晃晃的吧。
”
聞聽此言,刑長老面色一紅,于是趕緊撇過頭去,而面對質問的康長老,更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賀明渡不需要他回答,此時接着往下說着。
“據我所知,昨天夜裡,軒晖與邵煜确實發生了沖突,而邵煜因為醉酒,更是對軒晖出手,但是被螢梨救下,這番話,我是相信的,而且我同樣相信,無論是軒晖也好,螢梨也罷,他們都不是能對邵煜下殺手的人,各位扪心自問,在你們的心目之中,這兩人平日裡如何,想必各位心中有數,這時候懷疑他們,是不是過分了些!
”
賀明渡一番話,叫衆人面面相觑,更有人面色發窘,此時直接低下頭去。
康長老也沒想到,賀明渡單憑一番話,就能把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聲勢壓了下去,一時間不禁有些氣急敗壞。
“賀明渡,你不要蠱惑人心,你知不知道自己再幹什麼,正所謂天道昭彰,要是敢包庇兇手,也要拿你一并論處!
”
聞聽此言,賀明渡眼神一凜,周身氣勢猛然升起,竟是吓了康長老一跳。
“康長老别急,我的話還沒說完。
”
賀明渡神色如常,面帶笑意,卻是不怒自威,叫四大長老看了,都不覺矮下一頭。
“邵煜醉酒,修為自然大不如前,在我看來,能夠擊殺他的,倒不一定就是宗師才行,且不論兇手是誰,但從這件事情看來,很顯然是有備而來的,能對邵煜下手,很大的可能,就是知道他醉酒!
”
兇手是有備而來這件事,康長老方才也說過,但是賀明渡的話卻沒有這麼簡單,一時間也叫四大長老倒吸一口涼氣。
賀明渡冷冷一笑,眼神從四大長老的面上依次掠過。
“邵煜醉酒,正是因為四位長老的宴席,如此說來,怕是長老院正脫不開幹系吧!
”
衆人的眼睛,一時間全都落到了四大長老的身上,四人面色驚恐,一時間也有些慌亂,他們也沒想到賀明渡有如此力量,竟然連消帶打,這時候竟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扯到了自己這邊!
“賀明渡,你含皿噴人,我們長老院怎麼可能殘殺門中弟子呢?
”
衆長老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康長老更是怒火攻心,憤怒異常,而賀明渡卻依舊神态淡然,一時間高下立判。
“據我觀察,邵煜佩劍狂炎似乎不見了,我記得将這把劍贈予邵煜,正是長老院的意思,如今看來,兇手行兇之後,順手帶走了狂炎,現在隻要能找到這柄劍,怕是兇手也就無處遁藏了吧!
”
“賀明渡,你什麼意思,就算狂炎是我等主張贈與邵煜的,也無法說明此事就與我等有關,既然如此,你就把這把劍找出來啊,看看到底誰才是兇手!
”
“當然,我會的!
”
雙方互不相讓,門下弟子這時候也都分為兩派,一時間氣氛十分緊張,仿佛隻要讓步,自己這邊就一定是兇手似的。
“閣主來了,閣主來了!
”
就在這時候,張筱終于出現,而跟在他身邊的人,正是東方白。
“閣主……”
看到張筱,螢梨這時候也有些内疚,她知道正是因為自己,事情才鬧到這步田地。
但張筱卻毫無怪罪之意,這時候隻是點了點頭。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
”
說完,張筱又看向衆人。
“都散了,除明渡與軒晖之外,所有人都回自己的從屬院落,不得随意外出。
”
閣主有令,衆人自當遵從,一時間紛紛散去,但四大長老卻不想就這麼算了,這時候紛紛沖上前來,找張筱問責。
“張筱,你看看這幾個弟子,成什麼體統,胡說八道,蠱惑人心,還敢向老夫問責!
今天要不給老夫一個交待,我就……”
“回去!
”
沒等康長老說完,張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張筱,你敢對我無禮?
你師傅在世的時候,也不敢這麼對我說話!
”
聽康長老提到自己的恩師,張筱眼神一凜,突然向他望去,一時間無盡劍意沖天而起,刹那間仿佛寒冬驟至,天地間一片肅殺!
這一瞬間,一衆長老也變了顔色,一時間噤若寒蟬。
“我是劍閣之主,劍閣之内,沒有人可以違背我的意願,無論你究竟是誰都一樣,方才的話,我不想說兩遍,若是你不肯走,多一個長老少一個長老,我可從來都不在意!
”
四大長老都知道,張筱完全沒有一絲說笑的意思,這時候哪裡還管自己的顔面,此時立刻轉身,連滾帶爬消失不見,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
張筱收起劍意,看都不看他們一眼,這時候獨自走到洪邵煜的屍體旁邊。
略一審視,張筱蹲下身子,将洪邵煜的身體稍稍扶起。
洪邵煜是被一劍封喉,劍刃整個洞穿了他的喉嚨,隻見院牆之上,還有劍刃洞穿後殘存下來的痕迹。
劍痕隻有一點,留下了一道小小的豁口,看到這豁口,張筱眼神凜冽,神情微變。
“明渡,去把繼輝找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