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柒一覺醒來,不見了老夫妻兩人,木屋之中已是人去樓空。
銀珠揉着惺忪的睡眼,懵懵懂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兩人的衣物整整齊齊疊放在一旁,已經烘幹壓平,桌子上擺着兩份吃食,顯然是給林柒和銀珠準備的,瓷碗下面,壓着兩方紙張,是留給二人的信。
大意是兩個老人隐居日久,早已告别了江湖紛争,昨天為了救下自己才迫不得已出手,算是打破了之前的約定,于是打算離開這裡,另找一處僻靜的地方安住下去,不告而别也是處于各種考慮,也怕林柒聽了會心生愧疚,至于這座木屋,就随林柒兩人處置了,如果暫時沒有去處的話,兩人可以在這裡繼續安住下去,櫥櫃中還剩下一些口糧,倒是能吃幾天。
另一張紙上,是老婆婆答應教給銀珠的“白水鮮”配方,因為走的急,沒有時間教了,才全部記載下來。
沒想到老婆婆說道做到,毫不拖沓,這配方,就交給銀珠保管了。
雖然這座木屋,倒是一處不錯的住處,隻是林柒如今有事在身,不能久留,于是簡單整理一下,把口糧打個包袱,便和銀珠一起踏上回介留鎮的路了。
泊雁湖中,都是破碎的冰碴子,連成一片,即使經過了一夜,也沒有完全凍實,果真如喬爺爺所說。
林柒猶豫再三,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決定繞過湖水,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要是再次深陷冰湖之中,豈不更加麻煩。
約莫一個時辰,日頭漸高,兩人沿着湖邊一直走,已經來到了泊雁湖的北面,隻要在再越過前面的小山坡,就離介留鎮不遠了。
這時候,不遠處的樹林中,突然傳出了急切的腳步聲,踩在雪中,深一腳淺一腳撲哧作響,定睛一看,隻見兩個中年的漢子,穿出樹林,正向這邊跑來,看他們身形步法,大概是哪裡的修士。
銀珠早就把惹眼的頭發藏進了兜帽之中,現在兩人這一副打扮,就像尋常農家的兄妹倆一樣。
兩個修士大步流星,很快來到近前,銀珠有些害怕,不禁縮起了身子,林柒笑笑,輕巧将她掩在身側。
“喂,小孩子,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黑衣大個子,大概這麼高,這麼壯,拎着一根會冒煙的錘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其中一個修士雙手來回比劃着,學着那人行走的模樣,另一個一臉期待的望着林柒,隻是後者一臉無辜的搖了搖頭,讓他們頗感失望。
“這個狗・娘・養的!
要是敢私吞了靈獸,看我不活剝了他的皮!
”
“走,這家夥身法平平,一定逃不遠的!
”
兩人一路憤恨,咬牙切齒,沒有得到希望的答案後,轉身就走,看起來十分急切,口中不斷提起靈獸啊,白狐啊,獨吞啊這些詞語,讓林柒頗感驚訝,這些人來此的目的,不就是為了介留鎮附近出沒的靈獸霜狐嗎,聽他們的意思,應該有人捷足先登,已經擒獲了霜狐。
沒想到正派中人,也有這樣貪婪,陰狠,甚至見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好的小人。
“七哥哥,會不會是……”
銀珠眼神凄凄,顯然想到的與林柒一樣,既然笃定墓穴沉眠的主人是銀珠的父親,那這隻霜狐也一定是銀珠父親養過的其中之一了。
“放心吧,沒事,霜狐是靈獸,抓他的人,是為了據為己有,不會傷害到它的。
”林柒曾聽姬星海老爺子說過,霜狐屬寒,五行主木,不但是尋蹤匿迹的好手,據說帶在身邊,還有靜心養神,平穩境界之助益,可謂說是修行之中的最好的寵獸,得到他的人便如獲至寶,怎麼敢不萬般珍惜。
不過,說起來,這個身材高大,拿着會冒煙的錘子的大漢,不正是林柒遇到的黑衣大漢賀雄麼,那日在客棧之中,銀珠也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現在擺在林柒面前有兩條路,一是盡快趕回鎮子,與螢梨和姬爺爺彙合,一是找到賀雄,想辦法把霜狐帶走。
林柒正猶豫着,沒想到正面又過來幾人,問了林柒同樣的問題,得到了失望的回到後,幾人都是一臉遺憾和憤恨的走了。
看來這賀雄的人緣,還真是不咋滴,原本就已經不受待見了,沒想到抓到霜狐之後,卻又引來這麼多觊觎靈獸,想要據為己有之人。
銀珠十分擔憂銀狐的安危,一張小臉難過的不行,眉頭間的憂愁都快揉不開了,林柒看了看她,也覺得小姑娘可憐的讓人心疼,于是細細一想,決定先去搭救霜狐,說不定小丫頭聽說了霜狐的事情,也會找過來的。
對了,找小白送個口信,這裡距離介留鎮不遠了,想來小白應該就在附近。
想到這裡,林柒微微一笑,突然挺兇擡頭,發出一聲清脆的長嘯,這是他們平日裡呼喚鸾隼的口号,通常不出片刻,小白就會從頭頂出現,隻不過這一次,林柒站在原地等了盞茶時間,卻仍然不見鸾隼的身影。
奇怪了,按道理講,小白是不會亂跑的。
林柒正思索着,沒想到這時候,身邊的小姑娘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林柒回頭看她,之間銀珠指着遠處一個拳頭大點兒的黑影,說道:“七哥哥,那邊好像也有人。
”
林柒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還真是個人,看他身影,似乎還有些眼熟。
這時候,黑影似乎發現了什麼,突然縱身逃走,林柒吃了一驚,難道對方也發現了自己?
要知道,自己在山林高處,對方在沒有遮擋物的山坡上,相比之間自己更難以被人發現。
看他身形高大,一身黑衣,說不定就在自己要找的人。
“來,銀珠,我背你走!
”林柒一貓腰,半蹲下去,銀珠知道自己教程慢,給七哥哥拖後腿了,于是也不多言,縱身跳上林柒的後背,小姑娘年紀輕個子小,基本沒什麼份量,林柒背起她來十分輕松,頓時撒開步子,循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追去,即使踩在松散的雪地裡,也同樣健步如飛。
禦天宗的身法,名叫鏡花水月,不追求極緻的速度,講求動靜合一,人境相攜,看似簡單普通的動作,其實巧含暗勁,極難分辨,在平路中似乎并不明顯,但是在例如雨天雪地這樣的環境中,卻有特别适合發揮的餘地。
而且,前方貌似賀雄的大漢,身法也極為普通,隻花了不多些時間,林柒就尋得了他的蹤迹,遠遠跟在身後。
林柒不敢離得太近,生怕自己追得急了,對方狗急跳牆,做出極不理智的事情來。
想起那一日賀雄說過赴湯蹈火一類的話音,林柒打算先跟對方交流一下,想來他也并不是一個完全不講道理的人,應該願意幫助自己。
就在這時,賀雄突然停下了腳步,辍在原地,也讓跟在他身後的林柒吓了一跳。
一路上,林柒故意掩藏身形,并沒有急着暴露,還以為對方發現了自己,于是在遠處站定,思索着過一會兒如何開口。
“呵呵呵,無處可逃了吧!
”
就在這時,一個溫軟細弱的笑聲突然從賀雄的前方傳來,一個芊芊身姿慢慢從林子走出,手持一張梅花紙扇,遮在嘴前,隻露出一對桃花一般的眼眸。
“七哥哥,是那個臭臭的姐姐!
”來人正是那天客棧中見過的畫扇閣女子,被小丫頭嫌棄的崔玉羅。
原來不是發現了自己啊,林柒見自己還沒有暴露,于是和銀珠伏在暗處,現在人多,不方便出去,于是林柒打算先看一看情形再說,這時候,賀雄的周圍,不斷走出人來,有青衫有白衫,人手一面紙扇,有的畫着青鳥飛魚,有的畫着眉梢枝頭,為首一人,手持白紙扇,面容俊朗,正是畫扇閣的柳長風。
在場三男八女,俱是一臉笑意,前前後後把賀雄重重圍住,衆人看賀雄的眼神,就好像看一隻甕中之鼈似的。
賀雄站在原地,背後背着七竅玲珑錘,兩手空空,兇口處鼓囊囊的,不知藏了什麼東西。
“姓賀的,這次你沒地方跑了吧,咱們新仇也好,就恨也罷,我勸你趕緊交出靈狐,雖然我不會放過你,不過倒是可以讓你死的沒那麼痛苦!
”
言語間,柳長風一臉戲谑笑意,收起畫扇,向賀雄走去,賀雄全程低着頭,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
一間不知道何處的書房之中,站着一個男子,正看着手中一封書信,沉默不語,這時候,花绮苑輕輕叩了叩敞開着的門,走了進來。
“妖主,黃神使想見您一面,看起來似乎快不行了。
”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讓他等着吧!
”
見妖主正在氣頭上,花绮苑一時噤若寒蟬,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安排下去的事情,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
“禀妖主,一切安排妥當,就等着介留鎮的修士們上鈎了。
”
“恩,很好!
”這時候,男子的語氣才稍微平複一下,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你去把刀鬼兄弟找來,接替黃風的事務,然後把喬蔭夫婦還活着的這件事,彙報給總堂,呈交給門主過目!
”
花绮苑應一聲,後退着走了出去,全程不敢擡頭看一眼。
男子輕笑一聲,五指一攥手中的書信,紙張竟然無火自燃,付之一炬。
“好戲,開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