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地界,在河流下遊,有一座小城,喚作青陵城,青陵城中,有一間大宅,是原先當地一個富商的産業,後來這富商要回祖地,榮歸故裡,便把當地的家産盡數變賣,卻隻留下這一座宅院無人問津,閑置了許久。
按理說這宅院十分氣派,風水也好,理應有很多下家,隻可惜富商要價太高,這才吓退了一衆買家,奈何這富商也是個倔脾氣,就是不肯将價格落下來,這才造成了如此尴尬的局面。
但就在一年以前,這宅子卻突然出手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貴人如此财大氣粗,據說買賣時連價都沒還就一把拍下,就連中間人都吓了一跳。
衆人也是十分好奇,都想知道宅子的新主人是誰,但令人奇怪的是,這買主神神秘秘的,從來不肯露面,以至于宅院易手之後,周圍百姓過了很久才知道此事,而更加詭異的是,白日裡常見這宅院裡出出進進的,似乎有很多人似的,但一到了晚上,就完全沒有了任何的聲響,甚至一絲光亮都從未透出來過,就仿佛一間空宅,但到了第二天一早,卻又有人從裡面出來。
除此之外,出入宅院的這些人,也有些古怪,他們總是冷着一張臉,從來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事後回想起來,卻根本讓你記不清他們的樣子,就仿佛根本沒見過似的,這樣一想,就總讓人覺得不寒而栗,仿佛見鬼了一般。
久而久之,附近的百姓就逐漸搬到别處去了,沒有搬走的,也會繞着這宅院走,一時間,這間大宅,别被人孤立起來,但卻是越看越像是一間鬼宅!
這天一早,青陵城城門剛剛開啟,便從城外走入一人,這人佝偻着後背,形容顯老,手裡拎着個燈籠,卻是健步如飛,更奇怪的是,如今天色已亮,他也沒有滅去燈火,依舊我行我素的提在手上。
看着這人遠去,兩個守衛也是一臉狐疑。
“莫不是個瞎子吧?
”
“你是不是傻了,沒聽說過瞎子點燈白費油嗎?
”
“他自己看不見,可是能讓别人看見他呀!
”
兩個守衛一說一樂,也不放在心上,但笑過之後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記得方才那人長得什麼模樣。
提燈人走入青陵城,沿着大道直奔城中那間大宅,卻是輕車熟路,他走到門前,也不敲門,過去伸手一推,這大門便緩緩敞開,這時候,門中似有一團煞氣緩緩放出,提燈人恍若未覺,一閃身便走入宅子。
大門重新關閉,嚴絲合縫,仿佛從來就沒有開過似的。
走入前院,慢慢都是充盈的煞氣,兇厲無比,提燈人走到這裡,吐一口濁氣,這時候也覺得寸步難行。
這時候,他突然擡起手中這盞提燈,在身前晃了一晃,一時間,煞氣分開左右,從正中讓出一條道路出來,見此情形,提燈人收起燈籠,這才重新前進。
一路走來,便走入主宅,推門進入,隻覺得一片漆黑,這時候,提燈散發出一道幽幽的火光,忽藍忽紫,竟是在前方投射出一條路來。
提燈人沿着道路前行,全程不發一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道路,卻是突然消失,這時候,他才停下腳步,而手中燈籠的火光也逐漸黯淡下來,最終卻是聚集成小小的一團,仿佛火焰一般。
這時候,黑暗中突然透露出一股冰冷的氣勢出來,寒冷刺骨,直讓人不寒而栗,緊接着虛空之中,突然睜開一雙皿色的眼睛向他看來。
“回來了,可曾見過天禦軍那個名叫肖嶽的将軍了?
”
這聲音,有些尖利,有些陰冷,帶着一股威嚴,又仿佛厲鬼一樣,叫人不寒而栗,而聽到這聲音之後,提燈人微微欠身,向黑暗中這人恭敬行禮。
“回神差大人,見過了。
”
“哦,那将軍是否對我們的這份禮物滿意?
”神差大人的語氣有些上揚,似乎心情不錯。
“這……”聞聽此言,提燈人卻是有些難以開口。
“嗯?
”見狀,神差大人的聲音一緊,似乎猜到事情出了岔子,“怎麼,那個肖嶽,想要反悔嗎?
”
聽到神差大人的問話,提燈人卻是搖了搖頭。
“回大人,倒不是大華的将軍反悔,而是晉玉勝晉鬼使那邊出了岔子。
”說到這裡,提燈人這才稍稍擡起頭來,“原本打算活捉并答應交到天禦軍手上的兩千叛軍,并沒有被晉鬼使毒倒,現如今已經逃到其他地方去了,這也是對方的使者告訴我的。
”
“當然,屬下怕事有蹊跷,也已經親赴現場看過了,現如今叛軍的營地早已空空如也,不知去向,看樣子,似乎是自己離開的,屬下也派人潛入到禦天宗營地,也的确沒有任何囚犯的蹤迹。
”
提燈人的話剛落,周圍的空氣便突然變得更加陰冷了幾分,那一雙皿色眼睛包含憤怒,殺意陡現,提燈人見狀,便立即低下頭去,緘口不言。
“晉玉勝這個狗東西,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還有什麼面目活着?
燈九,他人呢?
”
聽得出來,神差大人,現如今仍然壓抑着怒火,隻怕晉玉勝要是在這裡,估計連開口的機會都不會有。
“回大人,晉鬼使他,已經死了!
”
名叫燈九的提燈人,說完這句話,便不再言語,正所謂言多必失,現如今大人怒火中燒,多說一句話,隻怕就會被這怒火燒盡吧!
“死了!
呵,他倒是有些勇氣,知道我饒他不得,一死百了,到是撇的幹淨!
”
“大人,晉鬼使他……是死于他人之手,屬下去往叛軍營地時,見到了晉鬼使的屍體,但是兇手……”
說道這裡,燈九便再不敢說下去了,生怕被神差大人的怒火所波及。
“你說什麼?
”
果然,聞聽此言,神差勃然大怒,原本陰冷的室内,這時候突然變得燥熱難耐,一時間,燈九直接的自己仿佛被仍在爐子上烘烤一樣,汗水此時止不住的淌下。
“神差大人,根據從大華将領那裡得來的消息可知,晉鬼使是被他人識破了手段,不但功虧一篑,甚至還搭上了性命,而這個人,據說叫做林柒,卻并不是叛軍的人。
”
聞聽此言,神差釋放出來的氣勢卻是一窒,接着這股燥熱的空氣,也随即緩緩降下溫來,這時候,燈九擡手擦擦額頭的汗,這才敢長出一口氣。
“你說這人,可是叫林柒?
”
“正是。
”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神差突然沉默下來,久久都沒有說話,燈九見狀,也是驚訝,更是懷疑。
“這人,大人認識?
”
“沒見過,但聽說過。
”神差的聲音,這會兒變得更加陰冷,“距今十年之前,此人可以說的上是神門的心腹大患,幾個妖主都折在他的手上,聽說就連草原人的單于,亂軍之中都被他一槍刺死!
”
這些話,已足夠叫燈九震驚,但神差大人的話明顯沒有說完。
“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反出了大華,從此銷聲匿迹,一走就是十年,你是在那之後入我神門的,不知道也不奇怪,隻不過沒想到的是,這人一經出世,便再次與我神門為敵,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
聽神差大人的話,對這個林柒顯然也十分忌憚,他跟随大人七年,卻從沒見他如此激動。
“大人,需不需要屬下通知下去,讓小的們暫且收手,等待時機?
”
聽到他的話,神差突然看他一眼,一股冷意也讓他内心為之一顫。
“收手,哼,為什麼要收手!
”神差冷哼一聲,眼神中殺意浮現,“現如今護法大人已經基本确立了神門之中超然的地位,際會之下,各鬼使個神差也是磨拳擦掌,虎視眈眈,希望能給護法大人留一個好印象,從而得以重用,眼下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嗎?
”
“林柒,你殺我手下,壞我大計,如今送我一份大禮,也算你罪有應得,命該有此吧!”神差哈哈一笑,又看了燈九一眼,“燈九,我命你帶上孟、謝兩位鬼使,再領上妖殺營,速去攔阻林柒,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燈九領命,正欲退下,卻又被神差開口攔下。
“你等下!
”
說着,神差眼神一愣,突然間一股妖氣釋放出來,猛然間便蹿進燈九的提燈之中,刹那間,燈籠之中的幽火,突然脹大了數倍,一時間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竟然在燈籠裡面上蹿下跳,無比歡快!
“那林柒不好對付,十分難纏,要看準機會,一舉拿下,而有了這妖冥火,你這吞魂燈便是世間最毒的兇物,萬物莫擋,去吧,莫要叫我失望!
”
妖冥火下,照出神差詭異而猙獰的臉龐!
……
此時,剛剛從絕境之中逃出生天的風旗軍衆人,也早就離開了深林,來到了揚州一處叫做十走坡的地方。
正是晉玉勝所言,這毒過兩個時辰,便能不藥而愈,衆人雖恢複了氣力,但如今卻仍然覺得有一些惡心,看來脫力太久,對人的影響也挺大。
先是從晉玉勝的手中,将衆人救起,然後真的勸退了大華方的天禦軍五千兵馬,雖然不知道林柒究竟用的是什麼辦法,但他的确已經成了整個風旗軍的救命恩人,但過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卻又反而讓一衆将領,無論如何都按耐不住懷疑之心。
根據林柒的說辭,這大華方的将領,是他的舊識,一番勸說,就叫他打消了念頭,從而撤軍,這樣的說辭,隻怕就是個傻子也不會相信吧。
如此以來,衆人反而疑心更重,似乎除了單純的顔聰,也很難有人能把林柒看作是自己人了,就連林伯飛,在無數疑點面前,也無話可說。
“依我看,此人根本就不值得信任,即便他救下了我們,也不能如此輕易就讓他見大帥!
”
“見大帥這件事情,我已經暫且敷衍過了,等火旗軍的弟兄們到了,到時候将此人拿下,好好盤問清楚,我們才好做出決斷。
”
“可是,我們這樣對他,真的好嗎?
”
“現在這種情況,容不得你我猶豫不決,更何況他救下我們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做下的連環計!
你仔細想想,天底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
”
“事關大帥,不能不謹慎,我也同樣将軍的意見。
”
“俺不懂那麼多歪歪道道,但還是覺得這個人有問題,将軍說幹什麼,俺就幹什麼,俺還是相信自己人!
”
“既然這樣,大家可不要走漏了風聲,火旗軍的兄弟一會兒就到,大家可一定要穩住他!
”
衆人七嘴八舌,好一通議論,翻過來複過去,終于還是覺得先将林柒拿下,盤問之後再從長計議,但林柒的本事他們也見過,自己這邊無人是他的敵手,于是胡三條就派出斥候,卻火旗軍傳話,在火旗軍了,可是有一個很厲害的修士,想當年也是玄門之中響當當的大人物!
這時候的林柒,似乎對此并不知情,自胡三條答應要帶他去見丁兆毅之後,就一直默默的跟在隊伍後面,這時候正躺着一處山坡之上,似乎正在小憩,而顔小子則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就跟個小跟班似的,平時總是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等林柒睡着之後,他這才安靜下來。
見識過林柒的手段之後,顔聰就對林柒十分敬畏,但天性純良的他,在發現林柒依舊平淡親和的時候,便瞬間就把内心的畏懼抛在了腦後,雖然依舊尊敬,但沒有了懼意的顔小子,便恨不能直接長在林柒的身上,幾天過去了,卻依舊形影不離,給林柒端碗遞筷,鋪床疊被,要知道,平日裡的顔聰都沒有這麼勤快過。
而整個風旗軍中,林柒也隻認識顔聰一人,雖然覺得林伯飛這個人也不錯,但不知為何,這段時間也是有意無意的回避自己,林柒也就聽之任之了,留顔小子在身邊,也算有個說話的伴兒,這小子雖然單純,說話不過腦子,但是天性善良,沒什麼心眼,而且平日裡還是個開心果,隻不過有時候的确太過聒噪,每每這樣,林柒總會找個借口休憩一會兒,也隻有這樣才能清靜清靜。
風輕雲淡,天空一片晴朗,今日端地是一個好日子,用過午飯,曬着溫暖的陽光,睡一個小覺,這日子别提多舒服了,十年來走過無數地方的林柒,也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休閑惬意的過日子了。
而就在這時候,地面開始顫抖,遠處傳來馬蹄聲響,似有一隊人馬來到,顔聰也有些誘惑,挑着脖子看了半天,隻見馬隊之中,有一面旗幟,畫着火焰徽記。
“是火旗軍!
他們怎麼來了?
”
聽到顔聰的話,林柒睜開眼睛,緩緩坐起,看着遠處火旗軍臨近,林柒嘴角微翹,似乎猜到了什麼。
“真是掃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