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卷宗》第三十八章 :和七皇子出宮
金龍殿外的薔薇花開得璀璨奪目,火紅的花朵如是風中招搖的舞女。
蝴蝶在薔薇花邊飛旋不知如何下落,就怕驚了這美麗的花色。
這是早薔薇,入春不到兩月,紅梅花已經徹底告别了這個溫柔的季節,薔薇花接待了紅梅花火熱的工作。
當薔薇花用最美的姿态在深春盡情綻放時,當柳絮綠衣如新迎風飄蕩時,當春刮過湖面激起層層波光時……我以最不知所措的心情放空了視線回想這幾天的一切。
被人莫名其妙的打了,而且還殘廢了,皿玉陰差陽錯的被三哥換去,有了一直在尋找的人的消息了,可是卻是一個未曾聽過的地方……來到九幽大陸十年,我迎來了十年來第一次挫折。
到如今我還不太能融入這裡的生活,想要回到二十一世紀。
“小東西……”這是一個很輕的聲音,聲音含着驚訝與喜悅。
這聲音我非常熟悉。
我側身看去隻見七皇子嘴角含笑的站在薔薇花旁看着我:“你終于醒過來了,都睡了十一天了。
這兩日父皇不許任何人踏足金龍殿,所以每天我隻能來外面逛逛。
”說着他又走來解下最外面的藍色褙子套在我身上,“剛醒來吧,看你怎麼外袍都不穿就跑出來了,現在還是深春,天也涼着呢。
”
七皇子的關心讓我心中暖暖的,我握緊兇前他系好的褙子問:“你天天來看我?
”
“當然啊,”他笑着,“你是我的讀伴,我怎麼能不管你呢?
莫說我,寒先生也日日來探望你,就是這兩日也跪在金龍殿百米之外求着要見你呢!
你說的還真是,寒先生就是一個外冷内熱認死理的人。
”
“我看到師父了,他……被送了回去。
”難怪師父會暈倒,原來天天跑來這裡下跪,也不知道這一跪是多久,竟然将人都累暈了。
七皇子看我心事重重不如曾經活躍,臉上帶上若有若無的憂愁,拉着我就走:“帶你去個地方,一個非常美麗的夢幻的好地方,我們出宮去。
不過在這之前你先去司衣司好好換身衣服。
”
我進入皇宮已經二十一天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讓我都快記不清皇宮外的烽都城長什麼樣子了。
而且出宮一直是我想的,可是不敢提,我想回琴玉樓看看師父,看看揚師伯的兩個徒弟,還有看看琴玉樓教我識書作賦的老師。
我換了一身青灰色的敞袖蠶絲袍,與七皇子一同騎着一匹白色長鬃馬。
十年來我隻坐過馬車,這是我第一次騎馬。
七皇子坐在身後驅使着馬,我坐在馬背的最前方看着兩邊的城牆,馬蹄下是“哒哒哒”的旋律。
同古人共乘一騎馬,蹄行古道老牆之間,如夢如幻。
威武的宮門有八個守衛,到了宮門口他們查了七皇子的皇子令後就放了行。
烽都城還是那樣熱鬧,吆喝的,說書的,唱戲的……在馬上看着恣意生活的百姓皇宮的壓抑遠去,整個就像遨遊在天穹般自在。
我笑着看着不知愁般的人們,聽着他們口裡的稀奇事。
馬在街道上人群裡穿行,七皇子手有餘閑的牽着馬問我;“怎麼樣?
開心嗎?
”
“開心!
”在人群的吵雜聲中我用最大的音量回複着七皇子,“七皇子你以前也經常出來玩嗎?
”
“叫我東方大哥。
我以前很少出皇宮,從我出生到現在都沒有五次。
父皇不準我們出宮,我都是過了十四才得到皇子令的,皇宮外危險啊。
”
“那好悶。
”不悶嗎?
巴掌大的皇宮一待就是十四年肯定瘋了,“東齊帝不怕悶死你們嗎?
你馬騎得這麼好怎麼會沒出過宮?
”
“怎麼會悶死呢?
”他語中帶笑,“每日有太傅的詩書經文,還要學習琴棋書畫,有武師叫我們習武,最後還得應付父皇的抽查,我們哪裡有空閑去想什麼出不出宮的事呢?
這騎術啊是每個皇子都必須會的,隻要是東齊皇子那都是會騎馬的,就連公主都會騎射何況皇子呢。
”
我眨眨眼睛慶幸,幸好白皇帝不喜歡我,不然我的十四年是不是也要這麼悲慘的度過呢。
“前面就是城門了,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你肯定會喜歡的。
”
“什麼地方啊?
我們要出城?
”
“當然要出城,不出城我們難道把那地方搬進烽都來不成?
”
我撇撇嘴不搭,難道不可以嗎?
出了城七皇子兩手将馬繩一拉,我被他護在兇前,後背緊挨着七皇子,從後背傳來他的聲音:“抓緊咯!
”話落抽出夾在馬鞍上的馬鞭就抽到了馬屁股上,身下的白馬嘶鳴一聲之後就開始不要命的奔跑。
風吹起我和七皇子的衣袍糾纏在一起,吹起馬鬃如飛洩的瀑布。
城外是無邊的草地,印出青澀的深春,頭頂翻飛的剪尾燕也比白馬慢了七分。
若此刻有人問我人生的願望,我會告訴他,我的願望就是像在馬背上飛馳般潇灑!
“哦——”迎着風朝着頭頂天空大吼一聲,将心裡的一切交給清風帶走,我仰起頭問七皇子,“七皇子最開心的時候是什麼時候?
”
身後的人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最開心,你呢?
”
“我啊?
”好像非常多,最開心的時候呢?
“我不知道,不過我現在很開心。
七皇子你教我騎馬好不好?
”
“好啊。
不過你還太小了,等過兩年長高了能跨上馬了我就教你騎馬,可好啊?
”
“好!
一言為定!
到時候鐵定讓你教我!
”
笑聲消散在草地上,脫缰的駿馬飛騰,有清風相伴一路。
七皇子最後在一片湖前停下。
湖不是很大,二十幾米寬長沒有盡頭,湖邊還有一個小亭子,岸邊稀稀落落的長着幾棵參天柳樹,垂下的柳葉在風中如舞姬挽起的蘭花指輕輕起伏,湖中紋浪粼粼。
在柳樹下拴好馬的七皇子走來,他拉着我走到湖邊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又指了指湖再指了指耳朵,我恍然大悟,便豎着耳朵去聽。
開始很靜我什麼都沒聽見,可是過了一會兒便有了,不是潺潺的流水,而是如笛子吹出來的曲子。
又輕又歡快,還有轉和起伏。
這是天然的曲子啊!
我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看着湖底想要看個究竟。
“好聽嗎?
”見我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後七皇子才開口,“此湖名為瑳筶湖,‘瑳筶’二字取‘挫高’二字的諧音,意思是高低起伏,音樂的意義,因為其聲如笛,笛取自竹,所以‘筶’帶‘竹’字頭。
”
“那第一個是怎麼來的?
”下意識的覺得第一個字也是有來曆。
“第一個字是‘王’字旁,因為湖中有美玉。
”
哈?
我用詭異的眼神看着他,他也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多扯,繼續道:“傳言瑳筶湖深萬丈,湖中有一妖,它守護着湖底的美玉,無聊的時候就會唱歌,而人們能常常聽見,所以此湖叫做瑳筶湖。
”
聽七皇子說完之後我在湖邊蹲下伸出右手泡在湖水裡,湖水淹沒了整個手掌,而手掌毫無感覺。
又将左手放進湖中,一股冷涼從指尖穿進我的身體裡,腦中立刻打了一個激靈。
“水中涼。
”兩隻手被七皇子從水裡抓了出來,他握着我的手不放看着湖面,“不開心的時候就來這裡看看,因為妖怪的傳說這片湖是沒有人願意來的。
這個世上總有我們可以容身的地方,你怕妖怪嗎?
”
搖搖頭:“不怕。
”我不就是妖怪嗎?
難道還怕自己不成?
“你……相信我嗎?
”突然嚴肅的語氣讓人心裡一陣慌亂。
“當然相信七皇子了!
”仰起頭露出一個笑容。
是真的相信你的。
他的神色認真而激動:“那你告訴我,那天是誰這樣對你的?
是誰把你弄傷的?
”
“啊,”低下頭看着被踩在腳下的綠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那個人啊……我——沒有看清,因為害怕……”
“小東西!
當時一定很害怕!
”他把我拽進了懷裡,摟的緊緊的。
“七皇子……”輕聲的喊着他,腦中一個個人的笑容掠過,有師父的,有三哥的,有揚師伯的,有天宇和欣雅的,有琴玉樓小姐公子的……第一次覺得活着除了為了另一個世界的人還有這些人,而這一次我不希望活在大家的羽翼之下……
瑳筶湖真是一個美麗而安靜的地方,清風冉冉,水光浮影,輕揚的似笛之樂。
靠在溫暖的兇膛,七皇子攬着我的肩膀說:“如今你還小,看這瑳筶湖,看那些山川麗水,還有山那邊的烽都,還有更廣闊的疆域,他們都是東齊的皿肉,是東方家的東西,可惜這萬裡河山不是每一個人的東西,它的主人隻能是活到最後的強者。
還有三載白太子便要接你回去,那時那裡就是你們白家的山河,記得防着每一個人,還有白太子。
”
河山啊。
這輩子我觸及了最高貴最殘忍的家族,也觸碰到了他們深深的悲涼。
我隻是問:“七皇子想做皇帝嗎?
”這是我第二次問。
“不想。
可想活着,至少你活着時我還不想死。
”
擡頭看到七皇子看着遠處的高山,目光悠遠。
我明白皇族的人隻要活着就沒有人能逃過權利的算計,悠閑王爺又能如何?
總有一天一切抵不過悠悠衆口,最初抵不過最後。
“七皇子不會死,七皇子也不會成為皇帝,我也不會參與白帝朝的糾紛。
等以後東齊太子做了皇上我們就離開這裡,七皇子,我,還有師父,我們跟着在揚師伯去江湖漂泊。
山高水遠,七皇子不是說天下這麼大嗎?
東齊和白帝朝容不下不是還有五個國家嗎?
到時候我,你,再加上師父,我們就是江湖上最強大的怪俠三劍客!
”
“好啊,我等着那天。
”他轉過頭笑如含珠。
“嗯!
對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掙開他的手我拉着他的袖子。
消失的人讓他有些遺憾的握了握手,沒太在意的問:“什麼地方?
”
“琴玉樓!
走啦走啦!
”
他愣了一會兒,然後說:“這是烽都最大的青樓,你怎會知道琴玉樓。
”
我沒有注意到他一變再變的臉色,而是非常自然的回答了:“我住的地方我怎麼不知道。
”
“你住的地方!
你住在青樓……”我根本就沒有注意七皇子話裡奇怪的味道,更不會知道七皇子是帶着怎樣的心情驅着馬到的琴玉樓。
去琴玉樓的路上七皇子馬騎得格外的慢,我靠着七皇子也樂得自在,反正時間還早,多享受一下坐在馬背上的快感也不錯,可能是因為實在太慢了的緣故,竟然坐在馬上靠着七皇子睡着了。
“到了。
”我是被七皇子叫醒的,他将我提下馬後也下了馬,然後把馬交給了門邊的人。
他的臉色不太好,不知道是誰惹他不開心了。
進了琴玉樓遇到熟悉的公子姑娘都依依的向我打着招呼:
“呦,白小公子回來了啊,這是給咱樓裡找生意回來的了啊。
”對面的錦衣公子飲着茶朝我看來。
“嘿,還真是小忘呢,這麼多天不見更帥了呢。
”一樓的青衣姑娘望了下來。
“咱們小忘可是一直這麼可愛的,不是嗎?
我看倒是大半月沒見小忘都瘦了。
”青衣姑娘對面樓廊的紅衣女人說。
“小鬼不搗亂了琴玉樓都冷清了。
”二樓一扇門打開走出一個藍衣少年。
……
面對熱情的姑娘公子們我吐了吐舌頭,“媽媽來了!
”說罷拉着七皇子就到裡堂,裡堂守衛沒有人攔我,過了大插屏就到了後院,後面的餘音也就隻聽清了一句“這小鬼……”。
進入後院後七皇子的臉色才好點,他不太自在的問:“你以前就是住在這裡的?
”
我知道他心裡想什麼,這也是正常的不是嗎?
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正視紅塵男女,有太多人都是迫不得已情非所願,“是啊,我就住在這裡。
琴玉樓的公子姑娘們都是好人,淪落到這裡都是情非得已,何況很多人都是賣藝不賣身的。
看了師父之後我就帶你去看看我的老師。
”
“什麼?
!
連寒先生都住這裡!
這青樓!
”他雙眼凸出就像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消息一般。
我覺得他簡直是大驚小怪,師父為什麼就不可以住在琴玉樓裡?
“我都在琴玉樓師父當然也是在這裡了。
”
他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我隻是沒想到寒先生堂堂太子師會住在青樓裡。
讓我好好想想。
”
你想不到的還多着呢?
你以為琴玉樓就隻是青樓?
我在前方領着路,心裡對七皇子的反應早已樂不可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