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秦艽讓自己查嚴如藍的母親,杓昀還有些跟不上他跳脫的思路,忍不住開口吐槽他說:“你和蘭兒都鬧成這樣了,居然還有閑情管那些破事兒?
”
誰知秦艽很不屑的橫了他一眼,擡高聲音說道:“兒女之情算什麼,臣心裡向來隻有國事和家仇。
”
眼看着走離幾步遠的杓蘭因秦艽這句話身形一歪,杓昀嘴角一抽,一把拽着秦艽的領口将他拉到近前,鐵青着一張臉道:“我不管你心裡如何想,蘭兒是我從小疼到大的妹妹,若是因你落得此生不愉的話,我才不管什麼兄弟不兄弟的。
”
秦艽撥開他的手,慢條斯理的說道:“如此沉不住氣,輕易就在屬下面前暴露心中所想,殿下犯了上位者最大的忌諱。
”
杓昀和他對視了半天,然後從懷中掏出個精緻的小藥瓶丢給他,然後轉身向暗衛們走去,恨聲問道:“他有沒有老實交代,不說的話就把花花塞到他的嘴裡去!
”
秦艽掂了掂手中的青釉小瓶,追着杓蘭的方向而去,隻覺得自己像是吃了許多的草藥黃蓮,就連指尖都萦繞着揮之不去的苦味。
待得出了山洞,映着清亮的月光,杓蘭反倒向山上走去。
秦艽攔住她的腳步,撩起衣擺撕下長長的一條,準備給她包紮手上的傷口。
杓蘭的嘴角漾起一朵小小的笑花,将皿迹斑斑的雙手伸到他的面前。
看着她手心中翻開的皮肉,秦艽的臉色猶如古井深潭般,雖然很想将那那雙手湊到嘴邊好好的親上一親,但是就算這種念頭像是心中瘋長的野草般,他也隻能想想,就連碰觸那雙手都不敢。
“我聽見流水了,想必不遠處有溪流,我先去将皿迹洗掉,再勞煩你包紮可好?
”
秦艽胡亂點了點頭,循着水聲找了過去,杓蘭緊跟在他後面。
他們果真在不遠處找了了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
杓蘭在一塊圓圓的石頭上坐下,将雙手一攤,對着秦艽問道:“要我自己洗麼?
”
秦艽不說話,走到杓蘭面前蹲下來,從懷中掏出了一方幹淨的帕子來,在溪水中浸濕,然後輕執起她的一隻手,小心的擦拭着已經有些幹涸的皿痕。
在月光底下,杓蘭看不清楚那方帕子的顔色,不過那帕子上繡着的一對兒大雁,她倒是看了個清楚明白。
“這大雁簡直跟真的一樣,一看就知道是個靈巧聰慧的女子所繡。
”
“多謝公主誇獎,家母地下有知,會高興的。
”
“啊?
這帕子是你母親的啊?
”
聽出她話語裡的意外之情,秦艽擡頭笑問道:“公主當是誰的?
”
看到他臉上的笑,杓蘭心中也泛起了一絲調皮之意,“還能是誰?
當然是你口中那個拙荊了。
”
秦艽搖了搖頭,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半天之後才慢慢說道:“臣,無家無室,身邊隻有一小厮墨言。
”
眼看着他現将自己的左手清洗幹淨,并細心的包紮起來,杓蘭将右手遞到他的面前,輕聲問道:“阡陌,你心裡,可曾喜歡過我?
”
“臣......臣心裡......”
“你非要和我如此見外,這種時候還要稱臣?
”
面對着秦艽的沉默無言,杓蘭嘴角的笑花漸漸的蒙上一層悲苦之意,“你可知道,當日瓊林宴上,我對你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秦艽在心中瘋狂點頭,拼命說道我也是,但是到了嘴邊,隻能蒼白的說句多謝公主擡愛。
一大顆淚珠從杓蘭的眼眶滑落,啪的一聲滴落在秦艽的手背上,熱熱的感覺一直傳到了他的心裡。
“我要的,并不是你這句多謝。
”
秦艽心中一熱,手上的動作也忍不住一抖,正好一下子碰觸到杓蘭的傷口,惹的她發出了一聲痛哼:“好疼!
”
秦艽剛忙卸掉了手上的力道,将嘴湊到她的手邊去吹了吹,并擡頭關切問道:“還疼嗎?
用不用我再給你吹吹?
”
臉上還挂着淚珠,杓蘭此刻卻笑了,而且是那種發自内心深處的笑,“你心裡有我。
”
一字一句,杓蘭說的清楚,秦艽聽的明白。
看着他臉上的清冷一點點破碎融化,杓蘭終于忍不住問道:“待到韋家的事情了結,你立下不世之功,父皇應該給我們風光大婚才對,為何反倒會取消我們的指婚?
”
秦艽思慮半天,最後決定把實情和盤托出,“臣壽數不全,怕拖累公主終身。
”
杓蘭嘴裡喃喃着壽數不全四個字好半天,才很是苦澀的說道:“你已經拖累我了,難不成要撒手不管?
”
秦艽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究竟是酸還是苦了,他很想說我不會撒手,就算是明日一早老天就收了這條命去,我也不想撒手,但是蘭兒,我不能這麼自私。
都說先死之人是有福氣的,因為不用忍受失去心中所愛的凄苦,可是留下來的那個人呢?
如若能相伴到白頭,也還好些,畢竟到了年紀,老天也不會給你幾年好活,肯讓你少受幾年煎熬。
若是不能相伴到老,像是秦艽這種不知壽數幾何的,萬一昨日剛結為連理,今日老天就要收了他的命去,可該讓紅妝未退的杓蘭如何自處?
再萬一,要是他撐不到結為連理的日子,可要将蘭兒置于何地?
越想心中越是悲涼的秦艽,看着同樣悲苦的杓蘭,違心說道:“蘭兒,在我的有生之日裡,我會如同哥哥般照看與你。
”
“哥哥......”杓蘭聽到他的說辭,臉上的淚珠漸漸的連成一線,“就算大皇兄早逝,我上面也還有三個哥哥,不差你這一個。
”
“既然你不願意我照看與你,那麼,我就隻能遠遠的走開。
等到明日,我就讓殿下安排暗衛,将你送回宮去。
”
“秦艽,我說過别逼我恨你的。
”
杓蘭抽回手不再讓他包紮,起身走到三步之外站定,對着他發誓一般說道:“我才不怕你壽數不全。
什麼時候你閉眼,我就用琬素劍抹脖子,無論天上地下,你休想留我一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