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賬時,秦艽想到昨日聽說自己要租整個院子下來的時候,韋老三笑得臉上花開的樣子,便又多付了一倍的房錢,“還請韋老闆不要嫌棄,本打算着多住些日子的,這些銀子,就當是我賠你的損失吧。
”
韋老三見狀臉就耷拉了下來,“秦公子,你這可就是瞧不起我了,你住這一晚吃多少喝多少該怎樣就怎樣,我不會讓自己吃虧,更不會讓你吃虧。
按理說,你救了嚴老頭兒,我本就該讓你白住的,但是你也知道,這是小山樓是我嶽父的。
”
說到這裡的時候,韋老三将櫃台上面的銀子對着秦艽推回了一多半,“這錢呢,我隻要成本就好了,秦公子你也不要再推讓了,再推讓的話,那可就見外了。
”
見他執意如此,秦艽也就大方的将銀子收了回來,“既如此,那秦某就多謝韋老闆了。
”
韋老三記好了賬本,從櫃台底下拿出了個大竹籃,裡面一包包的也不知道都包了些什麼,将隻碩大的竹籃裝的滿滿的,“昨日說好了,我跟你們一同過去。
”
如藍将那籃子打量了半天之後,對着韋老三說道:“你去了我爹就很高興了,不過他要是看你如此破費的話,估計就高興不起來了。
”
“這怎麼能算破費呢,不過都是些日常裡用得到的。
不是說嚴老頭兒還在等着你們一起吃早飯麼,那就不要耽擱了,我們現在就走吧?
”
秦艽的手向前一伸,“韋老闆先請。
”
韋老三道了聲客氣,走出櫃台正要向外走的時候,忽然轉頭看向杓蘭,“正好我這裡有頂小轎,小姐的身體不好,還是不要走着了,我讓人擡你過去吧?
”
杓蘭笑着拒絕道:“多謝韋老闆好意,不過我還沒有較弱到走不動路。
”
秦艽跟着點了點頭,“嗯,多走走也好。
”
如藍先是笑看了秦艽一眼,然後才扭頭對杓蘭囑咐道:“妹妹你可不要逞強,這山路不好走,要是走累的話,就讓你哥哥背着好了。
”
杓蘭大大方方的對着秦艽看了看,搖頭說道:“這種小事情怎好勞煩哥哥,妹妹你多擔待些就好。
”
“好了好了,你倆愛怎樣就怎樣。
時間不早了,再磨蹭下去隻怕我爹等在家裡要着急了,走吧。
”轉移話題的如藍挽起杓蘭的胳膊率先跨出了小山樓的大門。
檸芗見狀跟忙跟在了後面,秦艽和夜風連同韋老三緊随其後,可憐的墨言跟在了最後,背上扛着檸芗丢給他的兩個大包袱。
韋老三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杓蘭,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問道:“怎麼公子你姓秦,小姐她姓慕呢?
”
秦艽毫不在意的說道:“外祖膝下隻有母親一人,舍妹随的是家母的姓氏。
”
韋老三了然的點頭,“肯讓女兒随妻之姓,令尊大人定是個心兇闊達之人。
不過姓慕也挺好,跟當今聖上的姓氏一樣呢。
”
秦艽趕緊搖頭,“韋老闆慎言,我們鄉野小民,怎可好與當今聖上相提而語。
”
“是我失言,秦公子你大人大量,莫要挂懷。
”
秦艽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會,然後輕蹙着眉心問道:“秦某心中好奇一事,不知韋老闆能否為秦某解惑?
”
“什麼事,秦公子說來聽聽,看我知道不知道。
”
秦艽看了眼遠遠走在前面的如藍,對着韋老三問道:“這嚴老伯家住城南,可為何要将其夫人葬在城北呢?
當時背着他穿過這麼大的建甯城,可是把我家墨言給累壞了。
”
誰知韋老三搖頭長歎一聲,“這話,說來可就長了。
”
原來,這嚴複自小父母雙亡,幸好尤溪村民風質樸,大家看他一個小孩家家的不容易,就幫忙料理了他爹娘的後事,并東家一口米西家一塊馍的幫襯着,所以說這嚴複,算是吃着百家飯長大的。
長大之後的嚴複,勤勞樸實,踏實肯幹,模樣雖然說不上吓人,但也不是很好看。
到了說親的年紀,沒有哪家願意把姑娘許給他。
這一來二去的,就耽誤了下來,轉眼間,他都三十多歲了,還是孤身一人。
後來可能是上天垂憐與他,讓他在城南的山上救了個女人,而且這個女人居然還看上了她,最後執意要嫁他為妻。
大家都說這個女人來曆不明,勸着嚴複不要娶,可也不知道這女人對嚴複施了什麼法,任誰勸說都不頂用,鐵了心的要娶她進門。
兩人成親之後,很是恩愛,都道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但是他們兩人成親之後才八個月,如藍就呱呱落地了。
哪個村子裡都有幾個舌頭比一般人長的人,民風淳樸的尤溪村也不例外,漸漸的就有些風言風語的流傳了開來,大緻就是嚴複做了活烏龜,撿了隻破鞋,最後還要幫别人養女兒。
這話傳到嚴複家裡的時候,更加的不堪入耳,使得向來好脾氣的嚴複,站在村子中央破口大罵,一連罵了足足有十天!
十天之後,什麼難聽的話都沒有再傳出來了,大夥兒看到他還會體貼的問聲你媳婦兒可還好,沒事的話就不要老憋在家裡,出門兒大夥兒熱鬧熱鬧多好。
時間一晃就過了,如藍很快就長到了四歲,小臉上一雙忽閃閃的大眼睛,誰看到了都會誇上一句小美人兒。
嚴複有了妻女,每日裡幹勁十足,日子也越過越好,可誰知就在他憧憬着更好的時光時,如藍的母親突生一場大病,很快就撒手人寰。
嚴複将她葬在了他們初次相遇的地方,什麼時候心裡難受了,就跑過去痛哭一場。
整整一年的時間裡,他就像是失了魂一樣,幾乎隔三差五就要過去一趟。
要不是後來被他疏忽照顧的如藍摔斷了胳膊,苦着喊着要找爹,估計他就在南城山上搭個棚子常住下了。
抱着斷了胳膊的女兒痛哭一場之後,嚴複才像是重新活了過來,不再隔三差五的就去城南,在家中專心的照顧幼女,一直到如藍成年,他才又開始了時常去城南的半山腰。
聽完韋老三的講述,秦艽感歎道:“那嚴夫人肯定長的很漂亮,否則也生不出如藍這麼漂亮的女兒來。
”
“那可不,她不止人長得漂亮,就連名字都不俗,叫什麼‘含煙’,可比咱們這些俗人家的什麼花兒啊草兒啊的好聽多了。
”韋老三一邊感歎一邊歎息,低着腦袋直砸吧嘴。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如藍在前面喊道:“我說你們幾個,怎麼走起路來像烏龜一樣慢?
杓蘭妹妹這個身嬌體弱的都比你們強!
”
秦艽因為如藍嘴裡的身嬌體弱四個字忽然惡寒了一把,下意識的伸手出去揪了揪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