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秦艽主動的攬下了煮飯的活兒,在廚房裡倒騰了半天之後,?33??出了五碗青菜面。
由于方才和檸芗說的那幾句話,杓蘭看到秦艽之後有些不自在,随手端了一碗面說是要到院子裡吃,并且一個眼神就阻止住了同樣端着飯碗要跟在後面的檸芗。
嚴複靠在床柱上,看着杓蘭别扭的樣子,不由得呵呵笑了兩聲,然後對着秦艽打趣道:“秦公子,和媳婦鬧别扭了啊?
”
這句簡單的問話使已經走到門口的杓蘭忍不住支楞起了一雙耳朵,放慢了腳步,就想聽聽秦艽會怎麼說,可誰知一直到她蹭到房門外的時候,都沒有聽到那人嘴裡說出一個字來,他好像就沒有聽到嚴複調侃般的問話一樣。
抱着飯碗在院子裡郁悶了許久的杓蘭,怎麼都沒有辦法讓自己紛亂的一顆心靜下來,而碗裡的面,也早就被她給搗成了糊糊,最後便宜了嚴複家的那隻大黃狗,隻把那大黃狗香的狂甩尾巴,轉眼之間就将面吃的幹幹淨淨。
看着大黃狗一番滿足的樣子直沖自己伸舌頭示好,杓蘭忍不住在那狗頭上拍了幾下,自言自語道:“還是你好啊,簡簡單單的一碗面就滿足了。
”
吃完飯收拾好之後,已經很晚了,墨言在地上鋪了條毯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嚴複也在藥效的作用下發出了均勻的呼噜聲。
杓蘭躺在床上,聽着身邊檸芗發出的細細呼聲,一點兒睡意都沒有,相反的,腦子裡倒是越來越清醒,裡面哪哪兒都是當日瓊林宴上那個眼角眉梢都神采飛揚的影子。
夜越來越靜,就在杓蘭以為這屋裡隻剩下自己一個清醒人的時候,聽到秦艽壓低聲音連喊了墨言幾聲。
沒有聽到墨言的任何回應,杓蘭正在感歎這家夥睡得真死的時候,聽到了秦艽披衣起床,并走出門外的聲音。
本來以為他要起夜的杓蘭,忽然覺察出了不對,因為就算是要起夜,他沒有必要喊墨言,又不是小孩子怕黑,做什麼事都要喊上一個伴兒,心裡起了疑的杓蘭随即起身,悄悄的跟在了秦艽的後面。
出于對青菜面裡面蒙汗藥的信任,秦艽不由少了一份警覺,再加上杓蘭自小得其外祖父親傳,擁有一身不錯的輕功,所以一直到和杓昀碰面的時候,他都沒有發現跟在後面的杓蘭。
看到這秦艽大半夜的不睡覺一路直奔村外,杓蘭已經覺得很奇怪了,更沒想到居然還有個人等在那裡,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認識的、關系最好的四皇兄杓昀。
看到自家皇兄和秦艽熟稔打招呼的樣子,她隻覺得腦袋一蒙,伸手捂住嘴巴向後退了兩步,好巧不巧的,正好踩在一隻夜間出來覓食的倒黴老鼠身上,然後就聽到那鼠兄吱吱叫的可慘喽。
按理說,這位倒黴的鼠兄就算是叫破了喉嚨,又能有多大的動靜,但是現在已經是子夜時分,萬籁俱寂的,素日裡的輕微聲響到了這時候就會被數倍的放大,再加上秦艽和杓昀這種高手那高于常人的變态聽力,杓蘭立馬就被發現了。
杓昀環抱着兩隻胳膊對着秦艽連連搖頭,同時嘴裡啧啧有聲奚落道:“唉,你說你辦的這叫什麼事兒,怎麼連個弱女子都沒有放倒?
”
杓蘭可不是個笨的,聽完這話,幾乎是沒有耽誤的就竄過去揪住了秦艽的衣領子,“你對我們做了什麼?
!
”
秦艽一看這個情況,知道再隐瞞也沒用,更何況這裡還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四皇子在,便實在的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在面裡加了些蒙汗藥而已。
”
看到他輕描淡寫的樣子,杓蘭忍不住怒火中燒,立馬就炸了,“你居然敢對我下藥!
”
秦艽坦然回答說:“公主大可不必如此光火,這藥并不是針對你一人下的。
”
杓昀沒料到杓蘭會跟來,這完全打亂了他的計劃,現在還得讓他費神的重新調整後面的一系列安排,因此從現在開始他的每一刻鐘都很寶貴,不能再讓杓蘭揪着這件事不放的浪費時間,所以他和事老般的擠到了兩人中間,也特别實在的說道:“好妹妹,你看你就要把驸馬給捏死了,快撒手,否則他死了你可就要守寡了。
這事是我讓他做的,你要怪的話,就怪皇兄好了。
”
誰知杓蘭将目光轉向他之後怒火更盛,揪着秦艽領子的手也轉移到了他的脖子上,而且手上的力道也比方才加大了十分,“你不是在嶺南遊山玩水的時候摔斷了腿,正在嶺南行宮修養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父皇給我指婚的時候你還在塞北看雪呢,都沒有見過他,又怎麼知道他就是驸馬?
!
”
杓昀的嘴角抽搐了幾下,打着哈哈說道:“蘭兒妹妹,這話說來就長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長,以後找個風和日麗的豔陽天,皇兄我再慢慢的給你講啊,那個,現在我們先說正事好不好?
”
杓蘭咬了咬嘴唇,從杓昀脖子上收回手的時候,順便在他的兇前狠拍了一下,“那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朵什麼花兒來!
”
其實杓蘭很早就知道,她這位皇兄并不是單單的出去遊蕩在山川大河之間。
因為有一次,父皇微服出宮的時候帶上了她,結果,在京城數一數二的太白樓雅間裡面,她居然看到了早就等在那裡的四皇兄。
杓昀在見到景元帝之後,雙手奉上一封信,然後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裡。
而景元帝在看完了信之後,又遞回到了杓昀的手裡,然後看着他在火上将那封信點燃,這才轉動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自言自語的說道:“柳運道,好......”
當時杓蘭并不明白他父皇是什麼意思,但是三天之後她就明白了。
因為那天回到宮裡,她的父皇就下了聖旨給已經是JX巡撫的柳運道升官,以贊他治理一方百姓有功。
可是出了誰都沒有料到的結果,不知是不是那柳運道時運不濟,居然在上京的途中遇到了山匪,一行數十人盡數慘死。
景元帝大為震怒,下旨剿匪,并派人将柳運道的寡母幼子接到暄陽奉養,一時間朝野上下皆贊皇上仁德。
又過了五六天的樣子,杓昀回到了宮中,當即就被皇上給宣過去狠狠教訓了一通,大罵他整天不務正業,就知道胡亂跑,順帶着淑妃也遭了殃,因為皇上斥責她不會教兒子,并罰了她三個月的月銀,差點兒就把那韋貴妃的嘴給樂歪。
自從這件事之後,皇上每次出宮都帶着她,她每次都能看到四皇兄,更能看到他遞給皇上的信,裡面都是能扳倒一個官員的鐵證。
從那時開始,她就知道,自己這個皇兄不簡單。
在建甯城中見到他,其實杓蘭也不是多奇怪,因為好多次,她的皇兄明明跑到東邊看海了,倒黴的卻是西邊的人。
但是現在她的心裡有些不舒服,是因為,他的皇兄和秦艽一副特别相熟的樣子,每次無論去多麼偏遠、多麼貧瘠地方都不忘給自己帶禮物的皇兄,卻從沒有和自己提過他。
杓昀知道杓蘭心裡别扭,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隻好先安慰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别想那麼多,先跟皇兄去個地方。
”
杓蘭擡眼看向杓昀,忽然間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的問道:“淑母妃知道你斷腿是假的嗎?
”
那日,杓蘭正和淑妃南宮雪在禦花園裡面喝茶賞景,忽然聽到杓昀在嶺南摔斷腿的消息,淑妃立時就暈了過去,好不容易清醒之後,不顧一幹宮人的勸阻,哭着就跑向了禦書房,向皇上請旨出宮,說要去嶺南照顧兒子。
杓蘭記得當日父皇發了很大的火,将遠在千裡之外的杓昀大罵一通之後,竟然将淑妃給禁了足,也沒說要禁足多久,反正,她追着秦艽出宮的時候,淑妃的昭陽殿還是門禁森嚴的樣子。
杓昀忽然間就覺得自己這個妹妹更貼心了,忍不住溫言軟語的說道:“蘭兒放心,母妃什麼都知道。
”
杓蘭再次抽了抽鼻子,有些悶悶的說道:“你們都是屬狐狸的,尤其是父皇,老狐狸一隻。
”
一直在邊上沉默不言的秦艽拼命的在心裡點頭,無比贊同杓蘭這話,可不是,這皇上就是隻狐狸,還是純黑毛的。
遠在皇城暄陽的正做着美夢的皇上,忽然間覺得鼻子奇癢無比,癢醒了之後就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噴嚏聲,隻吓的守夜小太監腿都軟了。
杓昀最後在杓蘭頭上揉了一把,“走,跟皇兄辦正事去。
”
嚴複所住的尤溪村在一個名為秀山的山腳下,在杓昀的帶領下,他們轉到了秀山的北坡,在撥開一叢一人多高的雜草之後,一個山洞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随着一股陰風從洞裡面吹出來,杓蘭不由得伸手捂住了鼻子,“嗯,什麼味道這麼難聞?
”
杓昀從系在腰間的袋子裡抽出了三條帕子,又從袋子裡掏出個月白色的小瓷瓶,在每張帕子上倒了倒,然後拿起一條系在了臉上,将鼻子嘴巴遮擋的嚴嚴實實,然後示意秦艽和杓蘭也系上。
憋了半天氣的杓蘭趕緊拿一條捂在了鼻子上,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但再聞不到臭味了,反倒還有一種淡淡的青草香在鼻尖彌漫。
看着他們兩個也都武裝好之後,杓昀又從袋子裡掏出顆碩大的夜明珠來照明,率先進了洞。
杓蘭沒想到,這洞口看着那麼小,誰知越向裡面走空間越大,他們就像是走進了一個小口大肚的水缸一樣。
大概走了有一刻鐘之後,杓昀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杓蘭,囑咐道:“到了,待會兒無論看到什麼,蘭兒你都不要害怕。
”
雖然說有夜明珠,但是在越來越大的空間裡面,它的光亮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了,況且又走了這麼長時間,杓蘭的心裡已經有些發毛,但是現在聽到杓昀的囑咐,她像是怕被秦艽輕看一樣,還特意挺了挺兇膛,“皇兄,你忘了我是父皇親封的杓大膽兒了,才不怕呢。
”
杓昀好笑的搖了搖頭,無比順手的将她向秦艽身邊推了推,然後從袋子裡摸出個火折子,拿着夜明珠向一邊走了過去。
原來,兩邊牆壁上面有火把。
随着火把一個個被點亮,洞裡面的光線越來越充足,杓蘭他們能看到的東西也越來越清楚。
等到最後一個火把也被點亮的時候,杓蘭看到在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山”。
不過,等她看清楚那座小山是什麼的時候,雖然臉上蒙着帕子,她還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巴,跟着腳下一軟,要不是身邊的秦艽扶的快,她就要倒在地上了。
看着她忽然間很是蒼白的臉色,秦艽有些擔憂的問道:“你沒事吧?
”
杓蘭用了好長時間才緩過神兒來,忽然間抓住秦艽的兩隻胳膊,顫抖着嗓音問道:“為什麼,為什麼這裡有這麼多屍體?
”
此時,秦艽和杓蘭一樣,滿心滿眼裡都是驚訝,因此,他也問出了和杓蘭一樣的問題:“為什麼這裡有這麼多屍體?
”
杓昀将夜明珠放回到袋子裡,拍拍手說道:“就是因為這裡有這麼多屍體,才會帶你們來看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