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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冠簪

匠女 胡可青 3639 2024-01-31 01:01

  她一邊叫,一邊使勁給蘇齊徽使眼色。

  蘇齊徽聽了蘇蘇的話,又看她眼睛都快擠歪了,心裡不由一軟,手臂跟着放松。

  蘇蘇得空,趕緊快速抽出胳膊,退開一步,毫不遲疑地快跑兩步,跟到七個頭目的身後。

  麻衣青年率先踩上跳闆,如履平地得走到對面的盜船上。

  他身後的六個人亦是動作迅捷,輪到蘇蘇時,她的心膽幾要吓出來。

  兩艘船之間一直用繩索維系,此時正以同樣的速度疾行,行駛中,船與船之間仍搭連着舢闆,不時有海寇往來于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看一眼舢闆下洶湧的海浪,蘇蘇不敢再看第二眼,她怔愣地立在船沿,眼見那六個壯漢跟在青年首領後面就要轉入艙内,若自己再不出腳,就要跟不上了,萬一惹惱那家夥,自己怕是要性命不保!

  這麼一想,蘇蘇硬着頭皮擡起腳,然當腳碰到晃晃悠悠的舢闆時,腳底的震顫吓得她又把腳一縮。

  她本不是頭一次走舢闆,但在這樣全速疾馳的兩艘船之間穿行,她還是頭一次經曆。

  可箭在弦上,她不得不發,方才義無反顧地跟過來,總不能憋死在這兒吧!
人家能走過,自己也能走過去!

  于是,她屏息凝神,壯着膽子,豁出去了,進而一腳踏上舢闆,另一腳随即跟上,抻直雙臂保持平衡,終于順利地邁出一步。

  萬事開頭難,當第一步邁出後,第二、第三步就要來得簡單多。

  蘇蘇顫巍巍地行走在一尺見寬的舢闆上,目不斜視地走了幾步後,她想擡頭看看離另一頭還有多遠。

  不料,一眼望過去,發現七個頭目不知什麼時候通通轉了回來,正立在另一頭的船邊上盯着自己,而麻衣青年背手站在最中間,此時亦雙目炯炯地看過來。

  對上他沒有情緒的眼珠,蘇蘇小心房嗖地一縮,身子蓦然失衡,整個人霎時間就往一側栽倒。

  蘇蘇使力搖動胳膊,掙紮着試圖重新找回平衡,但栽勢已定,挽救不回來了,就在即将翻下舢闆掉進海裡時,她索性閉上眼睛,心裡暗诽:這幫海寇真是一群鬼魅,神出鬼沒的,專事吓人!

  一句诽完,即要再诽一句時,忽然右手臂被一隻強勁的手掌拉住,與此同時,下傾的身子也不再繼續往下墜。

  蘇蘇睜開眼睛,入眼便是紛亂的一頭黑長發,定睛再看時,卻是一陣天旋地轉,下一霎她整個人已被扔到船闆上了。

  五體投地得趴在地上,蘇蘇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兩隻細胳膊和兩條細腿磕得好痛,不過相比掉進湍急的海水裡,如此已經好太多了,所以她咬牙沒有痛呼出聲,再說,身前站着的一排寇匪又非自己爹娘,就算自己哭得再凄慘,這些冷皿的人也不會有半點憐憫。

  這麼一想,蘇蘇沒敢再賴在甲闆上,簡單揉了揉胳膊就爬起來,低眉颔首地束手立定。

  麻衣青年自她跌趴在地時,便一直瞥着她,此時見她站定,兩步從舢闆跨上船來,然後雙手重新甩到背後,冷哼一聲,箭步進艙。

  夕陽斜射過來,将他的身形拉得奇為修長,不規整的長大褂披在他的身上另有一種氣度風華。

  他走得太快,蘇蘇都沒來得及看到他的臉。

  很難置信,剛才竟是這個人親自出手救下自己。

  對他,自己是該感激嗎?

  感激許是要的,起碼人家幫了自己!
可是想到他是那樣一個殺人魔頭,她又覺得感激有些嚴重了!

  他找自己來,無非有事吩咐,倘若一個差錯,照樣小命不保。

  蘇蘇輕歎一聲,發現自己隻顧呆立,可下一步該怎麼辦呢,是跟着下到艙室,還是站在艙口守着?

  猶疑間,鼻下飄過一股濃重的鹵肉香,香味正是源自樓梯下面的第三層艙室裡。

  蘇蘇狠狠咽了口唾涎,不争氣的肚子開始作祟,兩隻腳不由自主地循着香味一步一步走下階梯。

  是筍幹鹵肉,還是香菇鹵肉?

  怎麼這麼香,比紫金園裡的王媽做得還香,這幫匪徒日子過得真是惬意!

  蘇蘇還是早上吃得幾塊糕點,之後就一直沒吃一點東西,可憐她這會兒恨不得把空氣裡彌漫的肉香給吞進肚子裡!

  打小她就最怕餓,一頓不吃就犯暈,這都兩頓空下來了!

  因為沒人出現将她阻攔,她便順着過道,往縱深裡走,直到一間艙門大敞的艙室前,那鹵肉香味正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蘇蘇勾着頭往室裡張望,隻見海寇的七個頭目正圍着一張小圓桌大快朵頤,小圓桌上擺滿各色菜食,正對艙門而坐的赫然是那個麻衣青年匪首。

  沒想到這七人從商船上過來是專程過來用食的,蘇蘇一看這情形,唬得轉身就跑,此刻就算再餓再饞也得抓緊跑阿!

  這幫海寇的日子過得太滋潤了,和他們相比,商船上那些所謂大戶商人的生活簡直是拮據了。

  雖然對于普通的小漁船,他們已經很奢侈了,但人比人氣死人,蘇蘇在沒有看到這些海寇們的飯食前,她本來也是很知足的,起碼吃住都還過得去。

  倒不是大夥兒不想過得有滋有味,實在是條件不允許,出一趟海來回就得兩餘月時間,船上人口又多,載重有限,所帶供給都得算計着吃用。

  蘇蘇一口氣跑到通道入口處,卻迎面撞上一架強壯的身軀,她本就餓死鬼一個,兜頭挨上這麼一撞,瞬間頭暈眼花,站立不穩。

  就在她搖搖欲墜時,眼前忽地伸來一隻黝黑的大手,大手中還握着一隻粗黃饅頭。

  這饅頭是給我的?

  蘇蘇扶着艙壁穩住身形,擡起頭,認出來人是陸三,見他的手遲遲不收回,知道這饅頭果然是給她的!

  可他們還能不能再小器點兒?

  這幫海盜自己吃香喝辣的,巴巴地把自己叫來,就給個冷饅頭打發。

  蘇蘇暗歎一口氣,她不想要他們那些山珍海味好吧,隻請他們行行好把自己的包袱還來就行,包裡頭有現成的吃食,那麼多,滿滿一大包裹。

  蘇蘇咽了口唾沫,沖着饅頭不滿地噘起嘴,她的這副反應很快引來陸三的不滿:“愛吃不吃!

  倉促間簡單權宜了一下,蘇蘇還是乖乖地伸手接過:萬一錯過這個,說不定今晚連個饅頭都撈不着了。

  她捧過饅頭,識相地立到一側去,給陸三讓道,陸三鼻腔冒出一聲冷哼,嘴裡嘀嘀咕咕不知說着什麼走開了。

  蘇蘇盯着手心的饅頭,惦記着包袱裡的那些零嘴,覺得這一趟出海真是衰到家了!

  然肚子餓得狠,瞄來瞄去,還是硬着頭皮把硬饅頭給啃完。

  片時後,過道裡傳來不小的聲響,想是七個頭目吃完飯了,她勾頭瞅見麻衣青年拐入了另一個艙室中。

  蘇蘇呆呆立在過道口,哪裡也不敢去,耐心等着麻衣青年的傳喚。

  約摸過了兩柱香的時間,蘇蘇發現自己的肚子又叫了,一天沒吃東西,巴掌大點兒饅頭能頂什麼事?

  正自忖間,陸三自通道裡頭走來,對她打個手勢,蘇蘇揉揉小腹,低頭白眼一徑翻,腳下卻迅速移動,朝裡走去。

  陸三将她領到一間艙室門口,便先行離開了,蘇蘇推開門,發現室内雖擺設沒什麼希奇,卻是十分寬敞,比錢乙那間還要寬敞許多,門首左側一隻黃花梨木制的大箱籠尤為顯現。

  此時麻衣青年倚窗而坐,手裡把玩着一枚像是冠簪的簪子。

  蘇蘇沒有遲疑,徑直走進,乖乖地立到茶幾前。

  青年目光移都沒移一下,隻是伸手指了指蘇蘇的身側:“那個箱子裡什麼都有,你照着這根簪子再給我制一枚出來,簪身的字暫且先别給我刻上!

  聞言,蘇蘇不由恍然,原是讓自己來給他打頭面的。

  想此,她的目光不由觑向青年手中的冠簪,通體純金,簪挺筷子一般粗,簪首像是趴着一條蟠龍。

  蟠龍!

  蘇蘇暗暗點頭,這就難怪了!

  不過做出這樣一枚金簪,可不是一時兩刻就能擺平的,除了掐絲、刀錾,還得需要焊接工藝,整個做下來起碼四、五天的時間。

  “給我多長時間?
”蘇蘇看着青年沒甚表情的臉問道,才問完又自己接了一句,“最少要五天,前提是……你這還得有現成的簪挺!

  “不急,慢慢做,反正你又跑不掉!
”青年站起身子,将手中的冠簪擱在幾上,瞥了眼蘇蘇,便離開艙室。

  蘇蘇聽到這話,一點也輕松不起來,慢慢做,她才不要呢,這樣一張冰山臉多看一天就多受一天折磨。

  想到他話中的後面一句“反正你又跑不掉”,蘇蘇禁不住仰頭喊天求超度!

  一陣悲憫後,蘇蘇步至茶幾前,拿起金簪仔細打量,瞧這簪體色澤度,料想這支金簪起碼有十多個年頭了,是男子束冠所用,然此簪的簪挺上又沒有插冠所留的痕迹。

  在簪挺的另一面,蘇蘇發現上面刻了兩個字:達烨。

  蘇蘇默念,這是人的名字麼?
達烨?

  為什麼要再制一枚一模一樣的,是因為這枚舊了嗎?

  簪體上的字先不要刻又是什麼意思?

  蘇蘇的腦袋裡冒出一連串的疑問,思索了半天,認為自己一個也猜不上來,索性放棄,轉而走到黃花梨木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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