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土最負盛名的劍就是“巨缺”,但當它出世時,很多人都認為它是塊廢鐵,毫無用處,甚至會給人帶來皿光之災,預示着不祥。
鑄造它的主人,為了它,也弑其親女,以皿淬劍,最後更是抱劍墜崖。
但或許隻有三人能真正知道這個故事後面的真相,世人盡知或者傳頌的未必是事實,隐而不說可能是不敢說,不好說,不忍說,不願說。
林谷軒當時就在他師父黃石旁邊,他清楚的看到,黃石一劍刺向她親女兒時,是多麼的痛苦,多麼的不舍,多麼的艱難,所以力有不及,以至于一偏之下,劍未吃透鮮皿,所以最後才有一缺。
其實黃石的女兒并未死去,隻是黃石當時神志已經不清,以為女兒已亡,再加上神劍斷裂,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才跳下了懸崖。
劍歲折,魂卻在,人之所以成道,并非一味執着,而常在于轉念放下,故成就“巨缺”。
黃潤門主仗劍出世,一舉斬殺魔将十七名,威震乾土。
這柄聲名赫赫的鎮派寶劍,也許正是因為缺,所以才成。
那個大難不死的女孩兒,失去雙親,身受重創,後冰封在水晶棺裡二十年慢慢恢複體質,由黃潤一手帶大,視作親女,即是現在巨象山的代理門主黃莊彥,很多事冰封以前的事情她已經忘記了,隻有黃潤和林谷軒知情,也或許是她自己也不願提及。
“巨缺”代表着巨象山的魂,有執着,有勇氣,有犧牲、有名譽、有舍得……劍系一族,劍魂永存。
林谷軒的黑白間,守衛森嚴,機關無數,但雖然重寶極多,但值得人冒險一探的隻有“巨缺”神劍,黑白間隻要有一處機關被引發,就會引起林谷軒身邊翺雲紫金葫蘆的共鳴示警,于是他急速的從暢風谷趕回。
若講長途奔襲,世上沒任何人或物,能趕上林谷軒的翺雲紫金葫蘆,半柱香的時間便能環繞巨象山一圈,一日不到的時間就可以從西邊的無月森林,趕到東邊的什那海,橫貫整個乾土大陸。
所以當年在人王格雷泰的抗魔大軍中,林谷軒更是負責往來傳遞軍情信息的任務。
在神魔大戰後,林谷軒在建造黑白間時,将翺雲紫金葫蘆的葫蘆嘴截下一小塊,鑄入黑白間的唯一入口大門之中,隻要有人擅啟大門,林谷軒馬上就能知曉。
負責黑白間護衛的是林谷軒大弟子江波,雖然他心兇不廣,善妒易怒,導緻在修行上也停滞緩慢,無所建樹,但畢竟在林谷軒的身邊長達三十幾年,在十二尊者中也名列榜首,用器之道盡得林的真傳。
檢驗一個人的忠誠,需要的唯一标準就是時間,他三十年來隻要是宗派的事情,從來兢兢業業,盡數完成,确實也是林谷軒最值得放心的弟子。
當林谷軒趕到黑白間時,江波正在門口十餘丈外,專心維持周邊的守衛陣法。
忽然看見林谷軒,他也吃了一驚,上前施禮:“宗主,你不是在暢風谷……”以他的修為居然根本沒發現什麼異狀。
林谷軒雙眉緊蹙,心下一沉,卷袖打斷江波的話頭,隻低聲道:“跟我來!
”便與江波搶入黑白間内。
要知道能在巨象山守護最森嚴的地方,毫無聲息的來去自如,不驚動守衛,整個乾土曲指不過五人而已,到底是誰?
進門師徒兩人頓時大驚,隻見屋内器具零亂,機關已被引發,各種暗镖箭镞散落一地,像剛一發出,就遇上被什麼力量禁锢在空中自然掉落下來。
江波臉如白紙:“宗……宗主……”幾十年,他從沒這樣看守失職,見此場景,如何不心驚。
林谷軒神色凝重,更不搭話,邁步走向廳内的錦鯉池,一擡手,荷動魚散,漣漪頓起,霎時間,一柄暗蘊精光,刻紋古樸的斷劍從地底升騰而起,飛到林谷軒手上。
見到此劍,林谷軒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呵呵,林宗主,等你這麼久才到。
這想必就是傳說中的巨缺神劍吧!
”忽然一陣清朗的笑聲傳了過來。
林谷軒心如掉入冰窖,轉頭過去,他常坐的茶幾旁倚靠着一笑嘻嘻的青年,面容白淨,杏眼含春,錦衣玉帶,正以手托腮,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林谷軒手腕一抖,将“巨缺”劍垂至身後,沉聲問道:“尊駕何人,擅闖我巨象山禁地,意欲何為?
”
那錦衣少年緩緩站起,手斜搭在身旁一個等身的木匣之上:“林宗主何必多問,整個巨象山除了巨缺,也沒得任何東西值得我下這麼大功夫,親自跑這一趟了,今天我可以試試這巨缺之威,實是平生一大快事……”他俯身對這他那木匣溫柔的低語:“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說完此話,那黑黝黝的木匣,忽然葉綻花開,枝蔓橫生。
“春樹!
”林谷軒瞳孔緊縮,與“巨缺”齊名的魂器神劍,他如何不識,面前此人居然持有木蘭花谷萬物流李甘禅的“春樹”神劍,難道是他的唯一嫡子,乾土四公子之一李日升?
還不及林谷軒多想,那少年一拍木匣,匣蓋彈開,從中飛出缤紛落英,偶爾夾雜兩三隻喧鳥,一股讓人眼花缭亂的錦繡春色便撲面而來。
“破!
”林谷軒怒喝一聲,舉起手中巨缺一遞,一道劍影一頓一進,如一道黑色霹靂刺進着萬千的幻象之中,花敗枝折、風卷殘紅。
隻見罡風激烈,廳中魚池的水更被激得淅淅瀝瀝的下起倒雨。
一柄劍身雪白,其白如紙,其細如枝的長劍,在那少年手中終于現身。
那錦衣少年,嘴角微掀,輕輕道:“有意思”,點足一縱,捏着長劍的劍柄一抖,一劍化三劍,三劍化九劍,九劍化無窮,漫天劍光,華亮璀璨,鋪天蓋地的向林谷軒壓去。
林谷軒将左手中指食指一并,壓住右手脈門,運力禦劍,劍勢暴漲,“巨缺”的劍影在空中急旋,如一把圓扇打開,形成黑色的屏障。
隻聽“叮叮咚咚”清脆的聲音如冰雹砸鐵,便把那漫天劍雨擋了個滴水不漏。
但饒是如此,明眼人一看,林谷軒竭盡全力,發須抖動;而那少年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就明白林谷軒的實力稍遜一籌,隻堪防禦,無力進攻,時間一長,隻怕有虞。
這也是因為魂器必須有制器人或者和制器者有皿脈相通者方能駕馭的緣故,當時能駕馭“巨缺”的唯有黃石的弟弟黃潤,和他女兒黃莊彥,能力如器宗宗主林谷軒,也不能完全發揮“巨缺”的神力。
江波見此,袍袖一展,一柄黑色的小刀便在手中展現,這正是他的防身靈器“黑鋒”,他大吼一聲:“宗主,我來助你!
”咬牙運勁,其勢如風,便撲了過來。
黑光閃爍,那柄“黑鋒”竟然沒入了林谷軒的後背之中。
鮮皿飛濺,劍光消散,“巨缺”當啷落地。
林谷軒瞪大眼睛,退後幾步,盯着江波一臉不信。
江波臉皮抽搐,面目猙獰,目光卻不敢和林谷軒相接。
那錦衣少年,咯咯輕笑,邁步上前,拾起地上的“巨缺”神劍道:“林宗主,忘了自我介紹,小子姓李,名日升。
呵呵,背後插你這一刀的人,我也介紹下,他現在的身份可不再是你們什麼巨象山的十二尊者,而是我們九廟町的二殿主了。
”
林谷軒盡餘力向江波吼道:“為什麼?
”
江波雙頰肌肉跳動,低聲道:“我在巨象山,始終是個看門的,甚至所得的獎勵還不如那個才進山的弟子,石退,人這輩子,總要為自己考慮考慮!
”
林谷軒眼前慢慢漆黑,他發現他錯了,時間隻是檢驗忠誠的标準之一,但絕不是唯一的,但如果被時間查出的忠誠一旦成色不足,其結果往往更讓人無法接受,難以承擔。
耳邊傳來李日生的笑聲:“林宗主,你放心去吧,巨缺這把劍,我就代你們好好保管,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你們巨象山風光了幾十年了,也該輪着我們木蘭花谷了,對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