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禅與馮明雪坐在假山前說話。
夜sè朦胧,月光如水,假山前的石桌上擺滿了瓜果與點心,都是白大柳二馮三趙四他們張羅的,他們業已行動自如。
自從成為李慕禅家仆,李慕禅直接替他們起了新名字,留其姓,以最簡單的數字為名。
他們雖不願意,無奈李慕禅堅持,小胳膊扭不過大tui。
李慕禅的煉體心法極高明,見效快,且他們xing子與心法契合,堅毅而忍耐,痛苦加身仍锲而不舍,心法進境一日千裡,迅猛之極。
十幾天下來,他們恢複自如,手筋腦筋初步愈合,不能幹重活,拿一些輕小東西無大礙。
他們看到無限希望,滿腔感ji,看到李慕禅回來很熱情,忙上忙下,一個勁兒的張羅。
趙四的廚藝極佳,他細皮nèn肉的看着像富家公子哥,做起飯來卻是一絕。
四人同行同止,平時聚在一起練功,有什麼事都是一體四人,他們不善經營,沒有餘财,雇不起仆人,平時吃喝都是自己操持,趙四在廚藝上天份極高,什麼菜嘗過一遍就能做出來。
他們四個先是張羅了一頓大餐,替李慕禅與馮明雪洗塵,之後做了一些小點心,買了一些瓜果,然後擠眉弄眼的退了下去。
李慕禅看着豐盛的桌面,搖搖頭:“這幫家夥真能胡來,師姐,想什麼呢?
”
馮明雪道:“不知道海妹妹會不會出事。
”
“嗯――?
”李慕禅訝然。
馮明雪白衣如雪,肌膚如玉,在月光下不染一絲煙火氣息,絕美的臉龐散發出一股神秘朦胧容光。
馮明雪歎道:“海妹妹跟我說過,她是外表風光,在海家的地位并不高,反而岌岌可危。
”
“怎麼回事?
”李慕禅拿起碧玉杯,月光映着碧玉杯,杯中美酒如琥珀,他輕啜一口:“因為海玉璋?
”
明雪輕輕點頭,神情凝重:“海妹妹與他大哥是同父異母,海妹妹的母親不是正室,她才華驚世,地位卻尴尬。
”
李慕禅緩緩點頭,傳長不傳幼,傳嫡不傳庶,這是世家大族根深蒂固的規矩,是不可逾越的倫理。
他放下碧玉杯,沉吟道:“海玉璋不像喜歡弄權的。
”
馮明雪道:“海玉璋不喜俗事,隻想專心練功,但那些長輩家老們認為海玉璋是受海妹妹蠱huo才如此,對她很不滿,一直想找機會廢了她。
”
李慕禅笑道:“世家大族,這種事是難免的,她是女子就先天不足,加上又是庶子,更是雪上加霜。
”
馮明雪歎道:“我擔心這次回去,他們會趁機發難。
”
李慕禅輕輕晃動碧玉杯:“唔……,大有可能,他們眼裡,這綱常倫理是關乎家族興衰的最大事,海大小姐雖厲害,沒了她海家也差不到哪兒去,海家一直強盛,所以她不是雪中送炭,錦上添花他們不會放在心上。
”
馮明雪道:“那如何是好?
”
李慕禅笑道:“師姐甭替她擔心,她手段多着呢,綽綽有餘。
”
馮明雪搖搖頭:“海妹妹很頭疼的,因為是長輩,她束手束腳,再多的智謀也施展不出,一直選擇避讓呢。
”
李慕禅道:“實在不成,把那幫老家夥送到小島上養老,這樣的事她絕對做得出來!
”
馮明雪笑道:“師弟對海妹妹有偏見呢。
”
李慕禅道:“師姐你可小心喽,她可不是什麼善茬兒!
”
“她不是壞人的。
”馮明雪道。
李慕禅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海玉蘭就是一朵罂粟,jiāo豔而緻命,雖說本xing不壞,但太過聰明。
馮明雪笑笑,拿起碧玉杯輕抿一口,道:“他們說不定會收了海妹妹的權利,将她逐出海家。
”
“憑海大小姐的手段,離開海家更好。
”李慕禅道。
馮明雪點點頭:“我也這麼說的,她不想離開海家,反而想奪了海家,成為家主。
”
李慕禅搖頭笑道:“這是與整個家族為敵,如意算盤打不響的。
”
馮明雪道:“她一直在着手布置呢。
”
李慕禅眉頭挑了挑,笑道:“她連這個也跟你說?
”
馮明雪笑道:“以誠待人,海妹妹沒你想得那麼壞的。
”
李慕禅搖搖頭:“她跟師姐你說這些,是看透師姐你不理俗事,不會擾她,她絕不會跟我說這些。
”
“你太壞了呗。
”馮明雪輕笑。
李慕禅道:“海大小姐也好不到哪裡去,師姐,我晉入大宗師,咱們盡快回島”
明雪輕颌首,道:“先回島上跟師父說一聲,再回鳳凰島吧。
”
李慕禅點頭答應了。
傍晚時分,李慕禅的小院外來了一輛四驷馬車,清一sè的雪白駿馬,沒有一絲雜白,車廂寬大,紫漆幽幽,華貴氣派。
馬車上飄下一個中年美fu,一襲藕sè羅衫,提襟緩步來到院門前,素手輕扣院門銅環。
一個白皙文雅的中年男子拉開房門,見到中年美fu一怔,頗為意外:“這位姑娘是……?
”
“可是李龍頭府上?
”中年美fu盈盈微笑。
文雅中年點頭:“是,我是趙四,敝府管家。
”
中年美fu微笑道:“趙管家,我奉小姐之命,請李龍頭與馮姑娘入府一叙。
”
“請――!
”趙四抱拳延請,轉身帶路。
他直接帶着中年美fu到了後花園,李慕禅與馮明雪正在演練刀法,刀光閃爍,縱橫如電。
聽到腳步聲兩人停住,看到中年美fu他們都認出來。
中年美fu盈盈一禮:“妾身胡虹見過李龍頭,馮姑娘。
”
李慕禅擺擺手:“胡夫人不必客氣,海大小姐要請客?
”
“…虹笑着點頭。
李慕禅道:“海大小姐請客,咱們也不必客氣,走吧。
”
“請!
”胡虹笑道。
趙四道:“公子,咱們……”
“你們就老實呆着吧,不必跟着了。
”李慕禅擺手。
趙四應了一聲,悄悄退下了。
李慕禅與馮明雪換了一身衣裳,他身着青衫,馮明雪穿白衣,兩人站在一起給人珠聯璧合之感,李慕禅普通的相貌被獨特的氣質所奪。
兩人出府上了馬車,緩緩駛向海府。
李慕禅打量四周,雕花廂壁,窗口挂着珍珠簾子,一顆夜明珠嵌在廂頂,散發着柔和光輝。
馮明雪笑道:“ting闊氣的。
”
李慕禅哼了一聲:“海家家底厚得很,這次真要咱們幫忙,事好要好好算一算帳,絕不能便宜了她!
”
馮明雪道:“師兄怎知道海妹妹要咱們幫忙?
”
李慕禅哼道:“沒麻煩的話,早晨就過來了,能解決,不必請咱們攪和進來,現在請咱們吃飯,顯然是解決不了的麻煩!
”
馮明雪道:“能幫就幫吧。
”
“隻能如此了。
”李慕禅搖頭。
大街上,四匹白馬緩蹄小跑,行人紛紛讓道,這馬車在望海城獨一家,是海家的馬車,車上必是海玉蘭。
馬車忽然一停,駿馬發出輕嘶,随即一聲怒喝聲如炸雷轟鳴:“海玉蘭,受死吧!
”
一道劍光破空而來,從右邊的酒樓射下一人,身劍合一,如電般射入李慕禅所在的車廂。
他剛要刺中車廂,忽然動作一滞,懸停在空中一動不動,好像被無形的寒冰凍住了,lu出身形來,是個中年男子,目光憤恨。
李慕禅搖搖頭:“海家太招人恨了!
”
“怎麼了?
”馮明雪問。
她挑一下珠簾,打開車窗往外看,看到了一個落魄中年正持劍凝在空中,其情形委實詭異。
李慕禅搖頭,落魄中年“砰”一聲落地,手腳su軟使不出力氣,眼睜睜看着馬車緩緩而去。
馮明雪道:“是刺殺海妹妹的,是她的仇人?
”
李慕禅笑笑:“誰知道呢?
……是仇人還是親人哪能分得清,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
馮明雪斜他一眼:“難道是海家的人?
”
李慕禅搖搖頭:“懶得理他們,師姐可餓了,要不要吃些點心?
”
“不必了。
”馮明雪搖頭。
馬車再無bo折,緩緩來到海府前,李慕禅與馮明雪緩步下車,海玉蘭帶着另一個中年美fu正在等着。
看他們下車,海玉蘭上前,拉着馮明雪的手,問來路遇刺殺的問題,馮明雪笑着說了幾句。
李慕禅打量四周,笑道:“海大小姐,還怕人看到咱們?
”
隻有她出來迎接而沒帶一幫人,不顯威風,這可不符海玉蘭的風格,他覺得奇怪。
“當然怕人!
”海玉蘭輕哼,白他一眼:“你可是仇人,殺了咱們不少人,豈能讓别人看到?
”
李慕禅笑道:“我純粹是自保,你們自殺幹我何事!
”
“算啦,懶得跟你說!
”海玉蘭擺擺手,愛搭不理的,轉頭笑起來,拉着馮明雪的手往裡走:“馮姐姐,咱們進去!
”
李慕禅momo鼻子,顯然人家是想請師姐的,自己算是搭頭,他無奈的跟在馮明雪身後進了海府。
他這一次算是故地重遊,已經來過一次,海府的陣法玄妙,威力浩大,顯示她海家的實力,陣法大師可不容易請動。
幾人通過大門往西一繞,來到西邊一座小院。
小院内種着花花草草,花香襲人,角落幹幹淨淨,既優美又整潔,不失素雅,賞心悅目。
花圃中央一張石桌,擺着幾個圓墩,石桌上擺着兩碟瓜果與點心,兩壇酒旁邊是幾隻銀杯。
“咱們三個小酌幾杯,不請别人了。
”海玉蘭笑道,拉着馮明雪繞進花圃裡,坐到石桌旁。
李慕禅笑道:“這麼簡單,還以為會是一番熱鬧呢!
”
“還不到時候。
”海玉蘭道。
李慕禅笑眯眯的坐到馮明雪對面,斜睨着海玉蘭:“海大小姐如此低調,很反常,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
海玉蘭扭頭看馮明雪,馮明雪笑道:“一人智短兩人智長,讓師弟幫你想想主意也好。
”
“我才不用他幫忙!
”海玉蘭撇嘴,哼道:“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他!
”
李慕禅笑道:“海家老家夥們不肯善罷幹休,非要殺我不可?
”
海玉蘭笑吟吟的道:“他們是下了必殺令,無論如何要殺你的,李龍頭你可要小心喲!
”
李慕禅道:“海大小姐沒提醒他們?
”
“我說了,他們不信呐!
”海玉蘭攤攤手,搖頭道:“二十歲的大宗師,換了我我也不信!
”
李慕禅笑道:“那他們想如何收拾我?
”
“這自然不能告訴你喽。
”海玉蘭搖頭,笑道:“你可别小瞧了他們,下起殺手來,比我更yin險!
”
李慕禅道:“這麼說來,你是鬥不過他們的,是不是?
”
海玉蘭瞪他一眼:“鬥不過!
”
李慕禅沉吟道:“看來辣還是老的辣,有幾個老家夥?
”
“這不能說。
”海玉蘭搖頭,道:“這可是我海家的核心機密,告訴了你們我可是背叛海家!
”
“看來是一幫人,湊一塊兒想鬼主意,倒是不能不防。
”李慕禅沉吟着點頭,拍開酒壇,頓時香氣四溢。
李慕禅提起酒壇,忽然一頓,扭頭道:“這酒沒毒吧?
”
“看你敢不敢喽!
”海玉蘭哼道。
馮明雪搖搖頭:“師弟,别鬧了,快給海妹妹想個主意吧。
”
李慕禅道:“不用我想,她早就想好了,還要好好利用咱們呢,是不是,海大小姐?
”
“我利用你罷了!
”海玉蘭哼道,拉着馮明雪笑道:“不關馮姐姐的事。
”
李慕禅笑道:“我與師姐一體的,你這話純粹méng人。
”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海玉蘭笑道。
李慕禅道:“海大小姐你的本事也使出來,甭淨拿我這個救命恩人出力氣,我也太冤了!
”
海玉蘭笑道:“你是大宗師,不指望你指望誰,我欠你一份人情就是!
”
李慕禅道:“你欠我的人情大了去,不差這一份!
……要不,你嫁給我算啦!
”
“去!
”海玉蘭脫口啐道,玉臉騰一下紅了,jiāo豔yu滴。
李慕禅呵呵笑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以身相許,這不ting好的嘛!
”
“師弟!
”馮明雪嗔道。
海玉蘭紅着臉嗔道:“想我嫁給你,可沒那麼容易!
”
馮明雪責怪的橫李慕禅一眼,道:“海妹妹别聽他瞎說,他有心上人了,是北夜州宋家的大小姐。
”
“北夜州宋家,沒聽說過,是個小世家吧?
”海玉蘭道。
李慕禅笑道:“與你們海家差不多。
”
海玉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們男人個個貪心,恨不得天下美人兒都是你們的,真是可惡!
”
李慕禅道:“好吧好吧,開個玩笑,我看你ting緊張的,是不是他們埋伏着人手,準備讓我有去無回?
”
“說不準。
”海玉蘭收斂了神sè,沉肅的點點頭。
李慕禅扭頭道:“師姐,瞧見了,這就是你的好妹妹,把咱們往龍潭虎xué裡帶呢!
”
海玉蘭笑道:“你都是大宗師了,怕他們做甚!
”
馮明雪道:“海妹妹,萬一他打得厲害,會不會連累了你,讓你在海家無法立足?
”
“他們自讨苦吃可怨不得我。
”海玉蘭笑道:“我已經苦勸過了,他們非一意孤行。
”
李慕禅笑道:“海大小姐,我一旦出手可控制不住,你也知道我是新晉大宗師,下手沒數的,死多了人可别怨我。
”
“随你的便,殺光了更好!
”海玉蘭哼道。
李慕禅笑道:“師姐,瞧見了吧,這才是她的真面目。
”
海玉蘭白他一眼哼道:“我說李大龍頭,别污蔑人,他們是海家弟子,但不是我的人,是我的仇人,我巴不得你殺光他們呢!
”
李慕禅笑道:“看來你還有一段皿仇呢,呆在海家是為了報複?
”
“你管這麼多做甚!
”海玉蘭沒好氣的道,收嘴不說,知道李慕禅絕頂聰明,稍一lu口風就能猜個不離十。
李慕禅已經猜個大概,這種事情多得很,現在仍在發生,庶出子弟備受歧視,也要受欺負,心xing綿軟的趴下,心xing剛硬的會憤恨站着,最終報複回來。
三人正嬉笑怒罵,腳步聲忽然響起,一個墨綠長衫青年緩步而來,遠遠便傳來呵呵朗笑。
他修長身形,方正臉龐,ting鼻梁,圓眼灼灼有神,精氣神十足,一看就是精明幹練的小夥子。
英俊小夥子抱拳笑道:“二姐,有客人呢?
”
海玉蘭蹙一下眉,沉下臉來:“玉峰,你怎麼來了?
”
海玉峰眼睛一瞪,笑道:“二姐,你這話我可不愛聽,我不能來嗎,我想跟二姐說說話!
”
海玉蘭擺擺手:“行啦,改日再說,我有客人呢!
”
“什麼客人啊?
二姐你可從不請客人來這裡!
”海玉峰好奇的問,目光掃向李慕禅與馮明雪。
灼灼目光頓時一亮,緊盯着馮明雪,眼裡的yu望似乎燃燒的火焰,好像恨不得把馮明雪吞下去。
海玉蘭哼道:“你别管,趕緊走!
”
“二姐你也忒無情了,我讨杯酒喝又怎麼了!
”海玉蘭腳步不停,終于進了花圃,來到石桌旁,一屁股坐到馮明雪身邊。
李慕禅沉下臉來,冷冷看着海玉蘭。
海玉蘭心下叫糟糕,忙起身把海玉峰扯起來:“臭小子别搗亂,這是貴客,不能得罪,你改天再來!
”
“二姐,我是不是給你丢人啦?
”海玉峰惱怒的瞪大眼睛。
海玉蘭沉下臉來:“什麼話改天再說,再不走我可不客氣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