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蘭輕輕一擺手,慢慢推開籬笆,穿過花圃,進了小亭。
輕紗飄蕩,如夢如幻。
琴聲戛然而止,梅松婉雙手離琴,轉身微微一笑:“若蘭,你來了。
”
“姑姑。
”梅若蘭微笑一禮,坐到她對面。
兩人坐下低聲說話,李慕禅收斂功力,沒去偷聽,目光穿過白紗,仔細打量梅松婉。
一襲湖綠羅衫,身形苗條,肌膚雪白,細膩如凝脂,相貌算不得絕美,比梅若蘭遜一籌。
臉龐如玉,皎潔無瑕,雙眸如星,鼻梁秀挺,溫婉端淑,令人一看即生好感。
如此女子,但凡男人,都有擁其入懷的**。
李慕禅轉身道:“真沒想到,三姑娘如此年輕。
”
“三姑娘比小姐大四歲。
”小圓抿嘴笑道。
覺得三姑娘更好聽,她跟着李慕禅一樣稱呼,不再叫三姑奶奶。
宮輕雲冷冷瞥他一眼,緊抿嘴,一言不。
小圓低聲道:“咱們府中,小姐隻佩服一人,就是三姑娘!
”
“為何?
”李慕禅微笑問。
“三姑娘雖然不喜歡練功,但冰雪聰明,什麼東西一學就會,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小圓贊歎道。
李慕禅笑道:“原來是才女!
”
對于才女,他是佩服的,卻敬而遠之,恃才傲物,有才華人的通病,放在男人身上,還不覺什麼,換成女人,就讨厭了。
“湛然,你雖聰明,依我看呐,也比不過三姑娘的!
”小圓笑眯眯道。
李慕禅微笑:“我笨得緊,哪裡聰明了!
”
“哼,虛僞!
”宮輕雲忽然冷笑。
李慕禅笑眯眯的看她一眼,搖頭微笑。
先前,他不想與宮輕雲有糾葛,免得傷她太深,可如今改了主意,天意不可違,既然湊到一起,還是以和為貴。
做不成情人,當朋友也好的,兩者可以轉化,他堅信這一點。
“咯咯,就是,湛然你好虛僞!
”小圓捂嘴笑,搖頭道:“你若不聰明,天下沒聰明人啦!
”
她見識過李慕禅的過目不忘。
李慕禅笑道:“我這是一點小聰明罷了,不是什麼好事!
”
宮輕雲斜他一眼,無聲冷笑,小圓也白他一眼。
三人說得正歡,耳邊傳來梅若蘭聲音:“湛然,過來一下。
”
李慕禅對二人一笑,推開籬笆進了花圃。
甫一踏入,濃郁香氣撲鼻而來,與籬笆外兩番天地。
百花競相開放,争奇鬥豔,各種花香揉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香味,缭繞在鼻端,沁人心脾。
他周身毛孔頓開,身體輕盈欲飄。
暗贊一聲,這花香宜人,顯然是梅松婉故意為之,細微處見功夫,果然是匠心獨具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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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花圃,來到小亭前,擡頭便見三個大字:得月亭。
溫婉清麗,圓潤柔和。
清風徐來,帶着花香,撩起了輕紗。
小亭垂下四塊兒輕紗,應是遮蚊蟲,但看這模樣,遮不住蚊蟲,這是白天,晚上會綁住。
他踏上台階,進了小亭,合什一禮,微笑道:“湛然見過三姑娘。
”
“你就是湛然師父?
久仰大名了!
”梅松婉起身微笑道。
她聲音柔和,夾雜一絲沙啞,聽着極舒服。
李慕禅擡頭直視,微笑道:“慚愧,惡名罷了。
”
近處看,她肌膚如緞,光滑細膩,溫婉端淑氣質撲面而來,令人怦然心動。
梅松婉溫和看着他,眸如寶石,熠熠閃光,似在打量他。
她平靜甯和,微笑道:“聽若蘭說,湛然師父你得法性大師衣缽,又得雪印神尼看重。
”
李慕禅笑了笑:“先師法性,至于雪印神尼,提挈後進罷了,感激不盡。
”
對于雪印神尼,他确實感激,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二姐。
梅松婉道:“我也信佛,平常多誦金剛經,但金剛經玄奧莫測,一直不得其門,湛然師父能否為我解經?
”
“喚我湛然即可。
”李慕禅道,微笑道:“一點兒淺見,恐污姑娘耳。
”
梅若蘭皺眉:“湛然……”
梅松婉一擺手,截住她話,微笑道:“湛然師父,有勞了!
”
李慕禅看她神情真誠,毫不做僞,暗自贊歎,且不說真假,僅這份氣度,遠非尋常女子可及。
他笑了笑,慢慢坐上一個繡墩:“欲說此經,需備下法壇,若無法壇,也需焚香沐浴!
”
梅若蘭剜他一眼,姑姑性情高潔,男人見了,莫不小心翼翼,哪有如此放肆的?
!
李慕禅左手撥動佛珠,微笑看着梅松婉,從容沉靜,又莊嚴肅重,一派佛家威儀。
梅松婉點頭:“好,就依湛然師父之言,若蘭,随我去吧!
”
“姑姑……”梅若蘭忙道。
“走吧!
”梅松婉拉起她,袅袅出了小亭,沿着花圃進了樓閣。
小圓與宮輕雲得梅若蘭手勢,跟着進去了。
看着她們袅袅進了樓閣,李慕禅搖頭微笑。
這三姑娘究竟存了什麼心,是真心信佛,想聽自己講金剛經,還是試探一下自己深淺?
她氣質溫婉,儀容端淑,不似心詭之人,但人不可貌相。
左右看了看,亭中央有一石桌,桌上擺一張琴,色澤暗褐,彌漫滄桑氣息,想來不是凡物。
琴前擺一方棋盤、兩隻棋盒,棋盤上有一方碧玉紙鎮,鎮下壓一卷薄書,紙質泛黃,文字古怪,李慕禅竟不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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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禅微阖雙眼,運轉内力,六部真經一一練過一遍,過了半個時辰,她們才姗姗出現,個個都換了一襲月白羅衫,素潔淡雅。
她們四人俱是美女,站在一起,容光相疊,壓過周圍盛開的百花。
袅袅娜娜來到小亭中,梅若蘭道:“湛然,還有什麼要做的?
”
小圓手捧獸爐,放到南邊。
清風徐徐,獸爐輕煙袅袅,若有若無,小亭裡頓時檀香缭繞,聞之心靜神怡。
李慕禅微笑道:“還缺四個蒲團。
”
“我去拿!
”小圓道,飛身掠出小亭,沖出白紗遮擋,幾個起落進了樓閣,很快回來。
四個黃色蒲團放到石桌前,李慕禅伸手一示意,她們坐下去,梅松婉與梅若蘭坐在前,小圓與宮輕雲坐後排。
李慕禅大袖一拂,桌上之物飛起,輕飄飄落到亭北角。
看琴棋書安然落地,梅若蘭輕籲一口氣,皺眉看他,露出薄嗔。
小圓吐吐舌頭,叫道:“湛然,你小心呀,那琴可是太古春雷!
”
李慕禅不知太古春雷,顯然是名琴,能令大小姐變色,便知其貴重,不過,梅松婉卻平靜如昔。
他不懂琴,先前聽其琴聲美妙,心曠神怡,顯然三姑娘是撫琴高手,必是愛琴的,卻能面不改色,其修養深矣。
梅松婉微笑:“湛然師父内力精純,佩服!
”
内力運用,迅猛易,輕柔難,内力精純,控制才能精妙,武林中人,年輕者内力少有精純。
年輕時内力進境快,自然不夠精純,随着年紀增長,進境慢下來,隻能追求精純,再者,運用多了,内力自然變得精純。
李慕禅飄起,跏趺坐上石桌,微笑道:“今天我便講金剛經。
”
他雙手忽然結印,變幻數個手印,最終結觸地印,按于石桌上,微阖雙眼,嘴裡喃喃自語。
聲音圓潤柔和,字字如玉如珠。
她們聽得清,卻聽不懂,可聲音傳入耳中,心緒頓時一沉,頭腦清明如鏡,所有雜念一下沉下去,如渾水變清。
再擡眼,桌上的李慕禅莊嚴肅穆,面露微笑,慈悲威儀,俨然寺中金身佛像,令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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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平和,緩緩而道:“金剛經,全名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何謂金剛?
無物不破,無物可破,摧毀一切,無物可摧,謂之金剛……”
他聲音和緩,從容,帶着獨特韻律,圓潤柔和,悅耳之極,直接鑽進心中,不必用心便記住。
宮輕雲不信佛,開始時,一臉冷笑,斜睨着他,随着他說話,她神情漸漸變化,冷笑不屑盡褪,莊嚴肅穆,心神沉浸其中。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過去。
李慕禅住口,微笑道:“這便是金剛般若波羅蜜,乃通達彼岸第一法寶,若能領會,天地感應,頓可開悟。
”
洋洋灑灑說了這麼多,他隻是講了這幾個字而已,四女聽得如癡如醉,怔怔看着他。
梅松婉回過神,合什一禮,歎息道:“聽君一席化,勝讀十年書,我誦讀金剛經數年,本以為已精通,今日方知自己淺薄!
”
她隻覺字字玑珠,智慧淵深,自己便是想破腦袋,也無法領悟這般精妙之理。
李慕禅合什微笑:“三姑娘謬贊,我是登山才能望遠罷了,不足挂齒!
”
梅松婉扭頭道:“若蘭,我想請湛然師父住一陣子,如何?
”
“姑姑……”梅若蘭遲疑,道:“湛然他要練功,忙得很。
”
梅松婉輕嗔,白她一眼:“好呀,小若蘭,跟姑姑耍心眼呢!
”
梅若蘭不好意思的笑笑:“那要問他願不願了。
”
李慕禅知道梅若蘭心思,是怕男女有别,有什麼閑話,這座樓隻有梅松婉一人,沒有旁的侍女。
梅松婉轉向他,笑道:“湛然師父,如何?
”
李慕禅裝作沒看到梅若蘭的眼色,點頭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辭爾!
”
梅松婉微笑:“湛然師父若有閑暇,過來坐坐,品茗休息,……不必特意過來!
”
“是。
”李慕禅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