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墓禅微阖雙眼,虛空之眼觀照,穿透木匣,看清匣内之物,匣内各擺一株人參,大小相似,形狀有差别。
他探掌按木匣,淡淡靈氣從掌心滲入,雖說匣内密封極好,仍能感受到淡淡的氣息。
他取了一隻木匣,打開後,一株人參呈現眼前,這是一百年的人參,看着也就跟蘿蔔差不多,他三兩下吞了下去。
随後,他開始演練小龍形。
小龍形一動,周身熱流滾滾,内力奔騰如江河,開始沒什麼感覺,惟湧泉汩汩冒熱氣,融入奔騰熱流。
一刻鐘後,小腹内忽生溫熱,絲絲縷縷外溢,融入奔騰熱流中,随着時間流逝,熱氣變濃郁,到了後來,如濃煙滾滾,比湧泉熱流粗壯數倍。
李慕禅施展小龍形,不停運功,一口氣練了一個時辰,渾身大汗淋漓,熱氣蒸騰,如從熱水裡出來。
他慢慢收勢,臉綻笑容,氣膜增了一分,他估計,足抵一年苦修。
這僅是百年人參,若是五百年,想必更強,他笑容又盛幾分,升起強烈沖動,想服下另一株人參。
不過很快,他壓制了這沖動,不能急,先看看有何後患,他深知世事自有規則,陰陽相生,有益必有害。
他轉身出去,與溫吟月到了後院,來到一間水榭上,榭下荷花亭亭,錦鯉靈動,不時躍出水面,紅光閃爍。
四周白紗幔帳低垂,清風徐徐而來,幔帳随風飄蕩,如夢似幻。
溫吟月與李慕禅在石桌前對面相坐,漫不經心的品着茶茗。
這是溫吟月帶來的茶茗,知道李慕禅講究茶,竹照師太托她帶來一斤。
溫吟月解下了白紗,秀臉如花似玉,李慕禅怔怔看着,有些癡了,溫吟月望向遠處,若無其事,但黛眉輕蹙,眉梢籠罩薄怒。
對這個憊賴的師弟。
她也沒什麼好主意,生怕惹惱了他,将來再施展大明王經時,反過來報仇,又鬧一出,上一次胡鬧,都成了笑話,師父一想起來,便取笑一番。
最好的法子。
隻能當做不知道,視而不見。
過了半晌,她優雅放下茶盞,轉頭過來淡淡問:“師弟,人參可有用?
”
迎上如水眼波,李慕禅隻覺周身毛孔皆開,如躍進幽泉,待她制自己一眼,他才打破沉醉,笑道:“是,抵我一年苦修。
”
溫吟月明眸一亮:“這麼說來,你軍中武功抵得上滄海神功了?
”
李慕禅遲疑一下,搖頭道:“差不多吧。
”
軍中武功進步,滄海神功也翻倍,現在的軍中武功,抵得上原來的滄海神功,比不了現在的。
這事說起來麻煩,李慕禅隻能點點頭。
含糊其辭。
“好得很,看招!
”溫吟月抿嘴一笑,燦然若雪,屈指一彈,一道無形勁氣射向他面門。
李慕禅伸掌一擋,“砰”一聲悶響,他手掌一縮一按,頓時消去了勁力,笑道:“師姐,又來這招”
“再來!
”溫吟月輕哼,蔥白圓潤的玉指輕彈,一道道指力射向李慕禅,連綿不絕,氣勢萬千。
李慕禅坐着不動,雙掌相迎,一屈一按中,化解了指力,從容自如。
他有氣膜存在,根本不懼内力,一旦鑽進來,馬上融入氣膜中,雖不能化為己用,卻能卸出去。
李慕禅暗自可惜,軍中内力與武林心法的内力不能相融,否則,這無異于吸星。
兩者不能相融,故不能吸納,而軍中内力又不出體外,無法吸納,故氣膜隻能抵擋,無法再發揮功效。
而武林心法的内力,他并不缺,天元吐納術越發精妙,恢複内力奇快,遠勝從别人身上吸納。
轉眼功大,溫吟月出了百招,見奈何他不得,倏一下消失,拍他背心,動作輕柔,快如閃電。
李慕禅穩坐不動,曲肘後擊,迎上她玉掌。
”砰”一聲悶響,李慕禅不動,溫吟月卻退後一步。
她驚詫莫名,定定望着他。
李慕禅轉身微笑:“師姐,如何?
”
溫吟月明眸如水,落在石墩上,輕颌首:“嗯,還成。
”
李慕禅站起來,頓時石墩簌簌落下,化為一堆粉末,李慕禅坐到另一個石墩上,笑道:“師姐進境驚人,可喜可賀。
”
混吟月道:“有你逼着,不用功不成”你何時能升任将軍,跟我回去?
”
李慕禅苦笑搖頭:“這事說來話長,當初一進軍營,遇上一樁麻煩,殺了幾個人,所以””
他将事情經過說了,溫吟月搖頭,淡淡道:“虧師父說你聰明,偷偷做了寺誰知道?
”
李慕禅搖頭道:“我估計了一下,還是光明正大最好,一者立威,再者一旦偷偷摸摸,别人還會懷疑,别想在軍營呆下去了!
”軍營自有一套行事之法,與在外面不同。
”
溫吟月輕颌首:“随你吧,總之要盡快!
”
她覺得有理,不得不承認,師弟确比自己強,換了自己,隻想着偷偷把人殺了,沒想這麼多,師父法眼無差。
李慕禅笑道:“師姐,莫不是師父有命,你要跟我一塊兒回山?
”
“嗯,不錯。
”溫吟月蹙眉輕哼。
李慕禅呵呵笑了起來,贊歎了一番師父英明,太厚待自己,師恩難報。
溫吟月轉頭遠眺,欣賞荷池美景,不理他。
随後幾天,溫吟月一直閉關練功,不出府門,即使出去,也化了妝,從後牆翻出去,後院是河邊,沒有人煙。
李慕禅閉關練了兩天武功。
覺得人參所化内力并無後患,正想服下另一株五百年的,這天傍晚,忽然收到一份請帖,是範家大小姐――範佩瑤。
李慕禅正想去找她,謝她幫忙,把高通誠送到滄海山,而且,她也該知道,自己與滄海山有些瓜葛。
跟溫吟月說。
溫吟月沒興奮,他自己一人前去。
趙勝利他們已經買了幾座宅子,連在一起,很費心思,除了當初過來說一聲,其餘時間都在忙着置辦各自的宅子。
知道李慕禅閉關練功,他們不宜打擾,隻等最後一天,一塊兒回軍營,平常時候不來明府。
明府與昌平樓不遠,暮色之中,李慕禅漫步于天龍城大街上,周圍熱鬧非凡,一派盛世之像。
雖然西趙與大衍邊境一直有摩擦。
但隻是局部不安定而已,數百年下來,一直這樣,騰龍城号稱不破之城,天龍城的人們從不擔心。
因為騰龍城的存在,天龍城更繁華,大衍的士卒軍饷極高,個個囊中都鼓鼓的,消費能力極強。
看着周圍人們安甯喜樂的神情,李慕禅暗自歎息,忽然覺得肩膀沉重,軍人職責萬鈞重,容不得一點兒馬虎亦”,
來到昌平樓。
那小二見是他,忙熱情的迎上來:“大師,您又來賞光,快裡面請”
李慕禅道:“範家大小姐可在?
””在在,請”小二忙不疊的點頭,躬身在前引路。
他引李慕禅來到一樓,卻不在二樓的雅座,來到一處窗口位置,桌與桌之間隔着兩張桌子距離,頗為寬敞,但聲息互通,熱鬧非常。
範佩瑤一身寶藍長衫,着男子打扮,豐神俊朗,足以迷倒大多數的少女,她正搖着折扇,打量窗外情形,一幅漫不經心的神情。
無意中轉頭,忽然看到李慕禅,她忙收折扇,起身抱拳,笑道:“大師!
”
李慕禅雙手合什一禮,笑道:“範小姐,别來無恙?
”
“托大師的福,一切安好。
”範佩瑤抿嘴嬌笑,容光燦爛,一下顯出她女兒身,這笑容太媚,男人做不出來。
範佩瑤身邊坐着兩灰衣老者,神情木讷,沉默寡言,懶洋洋的捏着酒杯,轉頭望過來。
李慕禅笑道:“通誠的事,多謝你了。
”
範佩瑤爽朗笑道:“一點兒小忙罷了,比起大師的相助,差得遠呐。
”
李慕禅坐下,掃一眼兩老者,範佩瑤介紹了一下,兩人是範家老爺子安排的保镖,護衛範佩瑤的周全。
因為太白寨的大當家一直不見人,範佩瑤有些擔心,他就像潛伏在暗處的毒蛇,随時會撲出來。
李慕禅點頭,對這份謹慎贊同,不過,這兩老者傲氣非常,禀承了範家的風格,李慕禅覺得好笑,不再理會,隻與範佩瑤說話。
範佩瑤雖為女子,但心兇氣魄不小,行事坦蕩,與李慕禅頗投脾氣,兩人說話也投機。
李慕禅笑道:“奪回了人參,你在範家能揚眉吐氣了吧?
”
範佩瑤搖頭笑道:“這一次全賴你們黑虎營的軍爺,沒我什麼功勞的,是老爺子的面子大。
”
李慕禅呵呵笑了起來,道:“看來你甭想出頭啦,不如來我這裡吧,我缺少一個管家。
”
範佩瑤失笑,道:“大師可高看我啦”
兩老者瞥他一眼,目光閃爍。
範佩瑤回禀事情經過時,将李慕禅誇得天神下凡一般,神勇無比,範家衆人皆不服氣,想要較量一二。
但他是範家恩人,不能貿然挑戰,隻能壓下這口氣。
軍中武學,精氣内斂,旁人看不出深淺,見李慕禅說話從容,毛度清灑,例也不敢小觑。
李慕禅搖頭笑道:“可惜你身為女兒身””
範佩瑤笑了笑,露出一抹苦笑,她也常有此憾,若非身為女兒身,範家哪輪到幾位哥哥做主。
眼見着範家驕氣日盛,有盛極而衰之兆,她想挽救,卻無能為力,因為女兒身,誰都不聽她的。
範佩瑤端起大碗:“大師,來,小女子要好好敬你幾杯”
李慕禅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啦,請――”
兩人開懷暢飲,轉眼功大喝了一壇酒,範佩瑤秀臉酡紅,嬌豔欲滴,别有一番動人風姿。
李慕禅卻不生绮念,覺得她就像一個好兄弟,意氣相投。
範佩瑤明眸漸漸迷離,一碗一碗酒下去,她的話越來越多,絮絮叨叨,家長裡短,恩怨糾葛,兄長如何不争氣,父親如何偏心,老爺子也糊塗了,眼睜睜看着範家衰落。
兩老者聽得臉色直變,重重咳嗽不已,範佩瑤卻不理會,裝沒聽見,該說什麼說什麼。
她也難得遇上一個知心人,與李慕禅的感覺相似,如知己一般,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平常的煩心事一股腦例出來。
李慕禅但笑不語,細心聽着,一碗一碗酒下去,面不改色。
兩個老者覺得渾身别扭,隻能裝聾作啞,低頭喝酒吃菜。
一碗一碗下去,李慕禅也不勸止,範佩瑤想喝,他就奉陪,聽着她絮叨,她說着說着,淚流滿面。
李慕禅苦笑,沒想到會這樣,看到她哭,旁邊的人們紛紛投過目光,詫異的望着李慕禅。
李慕禅忽然一怔,手上大碗一抛,“啪,,一聲脆響,碗與酒四濺,恰好擋在範佩瑤跟前。
幾滴酒珠濺到她身上,她迷蒙着雙眸,迷惑的望過來,明眸忽然睜大。
一個身穿錦袍的老者沖了過來,左手一抛,漫天寒芒籠罩這一桌,李慕禅與範佩瑤,還有兩個老者皆被籠罩。
兩老者顧不得自己,橫身擋在範佩瑤跟前,揮掌拍下,掌風震飛了寒芒,接着迎上老者雙掌。
“砰”“砰”兩老者飛起來,撞開窗戶,墜向大街。
[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