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艾米斯,你是對的,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
白夜黯然道,他隻是一個無足挂齒的小乞丐,面對藍衣主教的惡行,他除了安慰艾米斯,又能做些什麼呢。
甚至……白夜有一點暗自慶幸,自己之前和藍衣主教見面時,他沒有對自己有那方面惡心的欲望。
“沒關系,已經沒關系了。
“艾米斯擦了擦眼淚,用仍在顫抖的雙手撐起身來,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皿色,全然不複往日的神采,那個侃侃而談的艾米斯似乎蜷縮進他的靈魂深處,隻留下一個麻木的軀殼。
此刻,白夜話到嘴邊的安慰也說不出來了,我何必再這樣虛僞,說點道貌岸然的漂亮話來讓自己好受呢,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艾米斯用他空洞的眼睛看了看白夜:“你瞧,我在這一鬧,都耽誤了你吃晚飯了,我不打擾你了。
”
“你去哪?
”
“我想出去走走,這裡讓我透不過氣來。
”艾米斯有些猶豫的說。
白夜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如果他在這裡放任艾米斯走出去,他恐怕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這個朋友了。
至少這點事情,自己還是可以做到的吧。
“我陪你去,”白夜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聽你的意思,外面有空氣特别好的地方喽,我可不想錯過這個讓自己清醒清醒的好機會,剛剛睡了太久,我的腦袋簡直像是被泡進了酒桶裡,暈得很。
”
“你不必跟來的,白夜,我一個人沒事的。
”
“我就喜歡做一些不讨人喜歡的事情,但我還是這裡的客人,你總要以禮相待吧。
”
白夜故作輕松的說,他從衣櫃裡拿出一件睡袍披在身上,又丢了一件棉外套給艾米斯:“晚上風大,既然出去散步我們還是多穿一點的好,不然回來的時候可要感冒了。
”
在“回來”這兩個字上,白夜特意加重了語氣。
艾米斯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在我們去的那個地方,不需要多加衣服。
”
他們一前一後的走過了庭院,艾米斯刻意不和白夜并行,也不說話,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沉默之中,但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此時的白夜也是心事重重,他很想把全部心思放在艾米斯身上,可是一個念頭卻忍不住浮上心頭,極樂也在這裡,我會遇到她嗎,她還生我的氣嗎?
不知為何,盡管這個女人還會讓他心生怨念和恨意,但他卻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極樂,睡覺前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正逐漸退卻,那種支撐他的憤怒化為了一種悲哀,他多麼希望極樂能明白自己為她所做的一切,已經窮盡了一個乞丐小子的全部,什麼為老鼠洞的孩子們掙錢,這個看起來光明磊落的理由雖然也是白夜的訴求之一,但還沒到讓他不顧生死的地步,他不是那麼無私的人,沒有那麼多同情心和正義感。
若非如此,我此刻為何想的全是極樂,而不關心身前這個陷入絕望的孩子呢。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走出了住宿區,向更為陡峭的山路上攀登,此時身側已經一片長滿了雜草的山坡,擡頭望去,整個聖堂、甚至是整個灰鴉堡都盡收眼底,在城市那巨大而陰沉的灰影中,點綴着無數橘黃色的點點燈火,如同是夜幕星空在人間的倒影,隻是轉換成了另一種顔色。
“我從未來過這麼高的地方。
”白夜氣喘籲籲着說。
“這裡就是灰鴉堡地勢最高的地方,再往上拐個角就是哨兵崖,那裡才會讓你大吃一驚。
”
一路爬山帶來的的運動量似乎讓艾米斯淡忘了剛剛的悲傷情緒,他此時說話時語氣顯得很平靜。
拐過山路的最後一個彎角,一片開闊的山崖出現在白夜眼前,這裡的确讓他感到驚訝,不是因為遍地枯死的樹木,焦灰的土地,而是山崖中央一座造型奇特的巨大雕像,它的雕刻風格很粗犷,依稀能看出是一個有着頭顱和雙臂的形象,但是軀幹卻是一簇簇互相纏繞上升的聚集物,就像是……一團凝固的巨大火焰。
“這幫老爺們真是有閑情雅緻,居然跑到這裡做了一塑雕像。
”
“這不是一座雕像,”艾米斯立即反駁道,随後他卻陷入了猶豫之中:“我是說,至少我覺得不是。
”
他走到那座雕塑前,輕輕撫摸着它堅硬粗糙的石膚,帶着一種憧憬的語氣問白夜:“你是否聽說過熔岩之王阿加門隆的傳說?
”
“那是什麼?
”白夜也走了過來,從近處觀察,這具雕像顯示出了一種奇怪的魅力,雖然沒有那些聖堂裡的雕像一般惟妙惟肖的刀工,但這具高大的雕像依然顯示出一種兇悍的感覺,那揮舞的雙臂,高昂的頭顱,如同是一位呼喝挑戰的偉大戰士,其中透着古樸兇蠻的氣息,令人心生敬畏。
“很多人都已經不再知道熔岩之王的事情了,即使知道也就是把它當做是騙小孩子的床頭故事,但那的确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在那場幾乎毀滅我們世界的人世浩劫,也就是後人所說的‘湮滅之曉’事件中,天魔尤爾迦乘坐着他無敵的坐騎黑龍王阿斯頓,率先向永恒之柱進發,一路上阿斯頓的毀滅黑炎焚燒一切,無論是人類的鋼鐵盾铠,精靈的禦風靈箭,還是巫師們的法術,都無法與之抗衡,唯有灰飛煙滅。
然而,當尤爾迦抵達灰鴉堡的時候,一位不知名的巫師召喚出了統領炎之領域的熔岩之王阿加門隆,它是所有元素之王中最為暴躁、但也是最有正義感的一個,它咆哮着向天魔尤爾迦發出挑釁,它擲出的赤紅火焰對抗上黑龍王阿斯頓的黑炎,兩者不分上下,一時間天空中下起了黑紅兩色的火焰雨,伴随着巨大的轟鳴,天地都在顫抖,而此時,人們隻有躲在桌底瑟瑟發抖罷了。
”
如果換在平時,白夜會對這個誇張的故事嗤之以鼻,艾米斯和小時候沉迷于霜之魇故事的自己沒有什麼區别,但是此刻他不好指出這一點,隻好耐着性子問道:“所以,最後這位熔岩之王擊退了惡魔,人們為了表揚它的功績,在這座山崖上為它建立了一座雕像,來紀念它嗎?
真是一個不錯的故事。
”
“不,”艾米斯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緩緩地說:“阿加門隆就算強大,也無法阻止天魔尤爾迦的腳步,它趁着黑龍之王和阿加門隆激戰的時候,突然襲擊擊碎了熔岩之王的心髒。
現在在我們身邊的,不是紀念勝利的雕像,而是一具屍體,阿加門隆失敗的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