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聖母宮的幾盞孤燈微微閃爍着。
一排衛兵舉着火把铿锵走過。
長夜漫漫,一如往常。
那把門的兩個侍衛都在打哈欠了。
忽然間,其中一個侍衛猛地瞪大了眼睛。
“大……大聖爺!
”
那另一個侍衛吓得一個激靈,連忙擡起頭來。
“噓!
”還沒等兩人反應過來,山羊精已經給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兩人連忙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默默行禮。
獅駝國,不會有任何妖怪敢阻止六耳猕猴做任何事,哪怕是楊婵手下的也一樣。
大門緩緩打開了。
六耳猕猴跨過門檻,山羊精帶着一衆親衛在身後緊緊相随。
“大聖爺,我們這是去見聖母大人嗎?
”
聽到這句話,六耳猕猴腦海中頓時閃過幾日前的情景,那腳步一下頓住了。
稍稍猶豫了一下,他輕聲道:“先不見她,我們去見,那個清心。
”
轉過臉,山羊精連忙對着跟在身旁的聖母宮侍衛擺了擺手:“聽到沒有?
還不快帶路?
”
“諾……諾!
”兩個侍衛連忙提着燈籠走到了前頭。
臨邁開腳步前,六耳猕猴冷冷地對山羊精交代道:“還有,我暫時不想見三聖母。
”
……
房中,正點着燭火查看奏折的楊婵猛然一驚,仰起頭來。
那目光微微閃爍着。
片刻之後,她連忙起身快步朝門外走去。
然而,當她推開房門的時候,卻已經有兩名妖将攔在她面前了。
在那兩名妖将的身後,原本負責守門的兩個侍女微微低着頭,不敢做聲。
楊婵瞪大了眼睛與那兩名妖将對視着。
在那犀利的目光之下,兩名妖将微微低下了頭,卻依舊寸步不讓。
“大……大聖爺說,說聖母大人為國事連日操勞,實在過意不去。
今晚,讓聖母大人早些歇息。
”
“我要見他!
”楊婵的聲音一下提高了八度。
“大聖爺說讓聖母大人早些歇息。
”攔在楊婵身前的手依舊,那妖将低着頭,唯唯諾諾地說道:“還請聖母大人不要讓小的難做……”
這是……軟禁了?
此時此刻,楊婵幡然醒悟。
如果能見到,或許她還有些辦法可以扭轉。
可是,如果見都不讓見……
……
一步步靠近關押清心的閣樓,六耳猕猴忽然停住了腳步。
那身後,包括山羊精在内的一衆妖怪紛紛停住了腳步,一個個呆愣地望着六耳猕猴。
月色下,那閣樓隻餘幾盞微弱的燈光,顯得格外幽靜。
六耳猕猴靜靜地注視着,那雙目緩緩地眯成了一條縫。
許久,他輕聲道:“你們都在這裡等着,不要輕舉妄動。
”
說罷,他身形一晃,化作了一個平日裡跟在楊婵身旁的侍從,一步步朝着閣樓走了過去。
……
閣樓中,清心正歪歪斜斜地靠在卧榻上,看着書。
說是監禁,給的卻是客人的待遇。
也就是在房中象征性地加了幾道欄杆罷了,其餘的,吃穿用度一概不缺。
唯一的缺陷,恐怕就是少了說話的人罷了。
畢竟是在六耳猕猴的地頭,若是楊婵真的給了清心客人的待遇,甚至為她指派了下人,到時候指不定這獅駝國中的其他人會怎麼想。
“咚咚咚。
”
敲門聲傳來,清心微微擡頭,随意地看了一眼,道:“進來。
”
門緩緩地推開了一條縫。
那門外,化作侍從的六耳猕猴小心翼翼地朝房中觀望,撐起一張笑臉,這才擡腿跨過門檻。
“清心小姐,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
清心見是楊婵的侍從到來,也并不起疑心,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個微笑,道:“看完這兩本書就睡了。
有什麼事嗎?
”
“其實也沒什麼事。
”六耳猕猴幹笑道:“聖母大人覺得小的比較貼心,所以安排小的以後在這裡服侍清心小姐。
”
“啊?
”清心一下有些懵了:“楊婵姐派你來服侍我?
”
在清心錯愕的目光下,六耳猕猴一愣,連忙故作不解道:“有……有什麼問題嗎?
”
“為什麼她會派你來服侍我?
”
“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六耳猕猴連忙笑道:“您與大聖爺有三世的情緣,這是三界皆知的事情。
聖母大人是公認的妖後,您,又能差到哪裡去呢?
說不定,過幾天不用您開口,也不用大聖爺說話,聖母大人就會主動提請讓大聖爺迎娶您呢。
哪能沒個人伺候?
”
說罷,六耳猕猴掩着嘴笑,那眼睛卻微微睜大了,時刻注意着清心的神情變化。
此時此刻,聽完這番話,清心已經徹底糊塗了。
她望着六耳猕猴呆呆地眨巴着眼睛,那思緒已如同一團亂麻一般。
楊婵高傲,所以,即使是情敵,楊婵也不屑于對她動手。
可正因為楊婵高傲,難道楊婵可能主動提出二女共侍一夫?
不對……這時候提出,即便是二女共侍一夫,那也侍的是六耳猕猴。
這可能嗎?
難道是……楊婵想讓自己和六耳猕猴成婚,生米煮成熟飯,然後……
想到這,清心一下有些慌了。
握着書的手微微緊了緊。
不過,她很快又緩過神來。
她忽然想起了楊婵說過的話,她說,這獅駝國中,沒有一個是她自己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就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要麼這侍從誤解了楊婵的意思,要麼……這些話,壓根就不是楊婵說的!
想到這,清心不由得警惕地望着六耳猕猴。
這一來一往之中,清心的神色變幻已經被六耳猕猴看在了眼裡。
他連忙低頭捧起桌案上的茶壺給清心熱茶水去,借以避開清心的目光。
清心依舊死死地盯着他。
燒水、沏茶,每一步都做得娴熟,很快,一杯熱騰騰的茶被奉到了清心的身前。
由始至終,六耳猕猴就好像沒注意到清心那質疑的目光一般。
在這過程中,他已經重新理清了思路。
他十分自然地坐到了距離清心不遠處的椅子上。
這一坐,清心頓時笑了出來。
“清心小姐笑什麼?
”
“你是楊婵姐派來服侍我的?
”
“當然。
”
注視着那杯熱茶,清心悠悠歎道:“楊婵姐的下人,絕不會在主人沒有賜座的時候,自作主張地坐下。
說吧,你究竟是誰?
”
說罷,清心猛然瞪大了眼睛朝六耳猕猴望了過去。
然而,在這銳利的目光之下,六耳猕猴卻反而笑了。
“清心小姐果然好眼力。
”
清心一隻手已經摁到了腰間的法器上,小心翼翼地注視着六耳猕猴。
就在此時,六耳猕猴話鋒一轉,輕笑道:“沒錯,小的并不是聖母大人派來服侍清心小姐的。
小的其實是……聖母大人派來的說客。
”
“說客?
”
“對,說客。
”六耳猕猴微微點了點頭,故作無奈狀,道:“大聖爺……或者說,六耳猕猴已經起疑了。
事出突然,不然,此事本該由聖母大人親自與您說,可惜……”
說到這兒,六耳猕猴緩緩起身,一步步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戶。
“清心小姐,您還是自己看吧。
”
順着那窗,清心看到聖母宮内,楊婵的住所已經被重兵圍住了。
點點的火光來回移動,那是大批巡邏的妖怪。
“聖母大人……來不了。
”六耳猕猴悠悠歎了口氣,道:“所以,隻能由我這微不足道的小人來跑這一趟了。
”
一時間,清心呆住了。
聖母宮,楊婵的住所被圍。
這毫無疑問說明六耳猕猴确實起疑了,而且這一次的起疑,已經不是先前那麼簡單,楊婵三言兩語就能打發。
“我……我想見楊婵姐。
”
“見不了。
若是能見,便不會讓小的走這一趟了。
莫說聖母大人了,便是小的這無關緊要的人,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來到清心小姐您面前的。
”
“信呢?
既然楊婵姐讓你來當說客,那肯定有托付的信函!
”
“沒有。
”六耳猕猴搖了搖頭道:“若有信函,小的就走不到這兒了。
早在那半路上就被搜出來,然後一刀割去了腦袋。
”
“沒有信函,那信物呢?
”
“也沒有,與那信函同理。
小的本來就是身無長物的小妖,身上若是帶着個珠钗首飾,一旦被搜出來,同樣走不到這裡。
”
“那我怎麼相信你?
”
被清心這麼一問,六耳猕猴頓時一愣。
好一會,卻又緩緩地笑了出來,道:“小的一進門,清心小姐就開始質疑小的的身份,小的已經明說了是來當說客,究竟是要來說什麼,清心小姐卻分毫不問。
難道……小姐就不好奇嗎?
”
被六耳猕猴這麼一說,清心頓時更加慌亂了。
她猛然想起了自己方才與對方的一問一答。
雖說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保持了警惕,可是……就方才那樣的問答,對方一句“六耳猕猴起疑”,自己甚至都沒反問對方“起的什麼疑心”……這不等于了暗示對方,自己和楊婵之間有着某種秘密,或者,楊婵本來就在做着六耳猕猴所不允許,不知道的事情嗎?
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清心才緩過神來,微微低眉道:“說吧,她讓你,說服我什麼。
”
“事出緊急,實在無奈。
”聞言,六耳猕猴輕聲道:“聖母大人希望,清心小姐能答應與六耳猕猴成婚。
”
這一句話放下去,清心握着書的手頓時微微顫了一顫。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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