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花果山的訊息便到了。
“李靖的特使已經到了,就在外圍!
怎麼辦,你趕緊回來啊!
”這是短嘴的聲音。
“李靖的特使到了,就說明大軍暫時不會到。
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猴子沒好氣地答道。
“那現在怎麼辦?
”
“接待呗。
”
“接待?
誰接待?
”
猴子聽得出,短嘴已經徹底亂套了。
“你就不能接待一下嗎?
忽悠一下難道不懂?
他肯定是想來要回廣目天王,你就使勁跟他扯,要這要那,反正要他不給的,好好談。
談判這種事情,随便談個幾天很正常。
實在不行,你讓呂六拐上!
”猴子對着玉簡叱喝道。
玉簡的另一端沉默了。
也不等對方再開口,猴子直接将玉簡收了起來。
轉過頭,他看到躺在卧榻上的楊婵正透過虛掩的門的縫隙靜靜地注視着他。
稍稍平複了下呼吸,他推開門走入屋内。
“李靖的特使到了?
”
“恩。
”猴子眨巴着眼睛,避開楊婵的目光。
楊婵淡淡地笑了,笑得恬靜,從未有過的溫柔。
隻是,那面容看上去還那麼地虛弱。
她緩緩道:“為什麼不回去呢?
我不用你照顧的。
”
“幽泉師兄說你的狀況還不是非常穩定,萬一有什麼變數,這裡速度最快的就是我。
實在不行,我可以把你送到斜月三星洞去。
再者,萬一缺一兩樣丹藥,也隻有我能以最快的速度往返天地間。
”
頓了頓,猴子微微動了動嘴唇,又補充道:“花果山那邊沒事的,既然特使來了,就表示暫時安全。
”
“是這樣沒錯,可終究沒你在那麼妥當。
短嘴和呂六拐,都還沒到能擔起大局的時候。
”楊婵仰起頭,笑着,透過窗棂望向院落裡的一地翠綠:“你沒和他們兩個提起花果山的事,對嗎?
”
“恩。
”
“所以,他們才會給出最妥當的建議,其實沒必要到這種程度,如果他們知道花果山現在的情況,一定也會建議你先回去的。
”
猴子沒有說話,隻是呆坐着,凝視着一旁空無一物的地面,那眉頭蹙得緊緊的。
因為擔憂花果山的形勢?
或者,因為愧疚?
楊婵不知道,她隻是靜靜地注視着他。
想了許久,楊婵側過身去,用手支撐着緩緩起身。
“你幹嘛?
”
“扶我起來。
”
猴子連忙攙扶住。
“帶上我,回花果山吧。
”
“這怎麼可以……”
“放心吧,我真沒事。
其實許多藥理我也懂,現在我也清楚了自己的情況,不會亂來的。
”
“不行!
這玩笑開不得!
”
兩人對視着,僵持。
許久,楊婵低下頭去幹咳了兩聲,捂着兇口道:“要不,找幽泉子評評理吧。
我問他,你在一旁聽,若是他也無異議,總該信服了吧?
”
猴子隻得同意。
不多時,秀雲便替猴子找來了幽泉子。
一進門,楊婵還未開口,幽泉子便笑道:“氣皿漸漸恢複了,康複得不錯啊。
”
坐在卧榻上的楊婵微微欠了欠身子道:“這都多虧了幽泉大仙,楊婵才保住一命。
”
幽泉子一邊伸手把楊婵的脈,一邊歎道:“你,應該叫我幽泉師伯。
”
楊婵笑了笑,忙改口道:“謝幽泉師伯。
”
走在後面的淩雲子不由得撅起嘴來,一臉的無奈:“我這‘師傅’都還沒要到呢,你這‘師伯’倒是先叫上了。
哎……”
幽泉子微微側着臉,細細地把着脈感知了好一會,啧啧說道:“恢複得不錯,再過個十天八天,該就能完全康複了。
”
楊婵略略沉默了一下,低聲問道:“若是現在回花果山,應該也是沒大礙吧?
”
“現在就要回去?
”幽泉子微微楞了一下,松開楊婵的脈門,捋着長須道:“最好,還是多住些時日吧。
尚未完全康複來回奔波勞累,不太好。
”
猴子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楊婵一把抓住了手腕。
盯着幽泉子,楊婵輕聲問道:“若是現在回去,是否有危險?
”
幽泉子微微一愣,改口問道:“是否,花果山有事?
”
“有點急事。
”楊婵搶答道。
“若是現在回去,倒也無礙,隻是勞累些許罷了。
等我幫你備上一些藥,帶回去便是了。
”
楊婵笑了,望向猴子。
猴子淡淡歎了口氣,算是同意了。
不多時,幽泉子便與淩雲子一同把未來幾日需要用的藥都備上,又多備了一份以防複發,這才将猴子與楊婵送出了院子。
正要離開的時候,短嘴又來了訊息,說是那特使吵吵鬧鬧地,一副趾高氣揚的态度,非要見猴子不可,其他人不認。
猴子倒是爽利,直接一句話回了過去:“把他吊起來打一頓,看他還有什麼說的沒。
”
這一句話下去,玉簡的另一邊當即傳來呂六拐的聲音。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啊大王!
這是禮節!
禮節!
”
“禮你個頭,我們是妖,天庭當咱是‘國’了嗎?
”
也不管呂六拐的辯解,猴子直接将玉簡收了起來,背起楊婵就往花果山呼嘯而去。
這一路,他都用靈力将楊婵覆蓋得妥妥當當的,高空的氣流便是半點都沾不得她的身。
趴在猴子的背上,楊婵輕輕蹭着猴子的肩,半睡半醒地問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該不是協議内容了吧?
”
沉默了許久,猴子直視着前方流轉的光影,答道:“我有一種預感,我欠你的,也許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
楊婵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若是,有朝一日我背棄了承諾,不接受你提出的要求,你會怪我嗎?
”
“會。
”楊婵微微睜開眼睛,朦朦胧胧間在猴子的肩上啃了一口,迷迷糊糊地說道:“若是你敢背棄承諾,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
“是嗎?
那也挺好的。
”猴子半開玩笑道。
如同皚皚白雪的雲層上,猴子一邊護住楊婵,一邊施展術法飛速馳騁着。
……
花果山水簾洞,上層大廳裡的火盆吱吱地燃燒,照亮了巨大的空間。
十幾隻妖怪分列兩旁,呂六拐與短嘴則站在王座邊上。
立在大廳正中的是來訪的天官與兩位護送的天将。
那天官等了許久,已經等得極不耐煩,正氣勢洶洶地指着呂六拐叱喝道:“本官大老遠地來到你們這窮鄉僻壤,已是給足了面子,你們那頭領竟到現在都不出來相見,也不讓本官見廣目天王,這究竟是何居心!
”
“天官息怒。
”呂六拐賠笑道:“我們大王有點急事,還請稍候。
這見廣目天王的事,真不是我倆做得了主……”
天官冷冷地看了呂六拐一眼,哼笑道:“做不了主你們出來做甚?
唱戲?
莫非,你們這幫子山溝溝裡的妖怪還懂唱戲不成?
”
呂六拐頓時啞口無言。
那天官無視他臉色的變換,隻接着滔滔不絕地謾罵道:“不知天時,不懂禮法,與爾等這些妖怪講理,實乃多此一舉!
對爾等此等妖物,便該用刀劍,用弓矢!
派兩個做不了主的便要與本官談,當自己是啥了?
給幾分薄面,便真蹬鼻子上臉了?
哼,你們那頭領,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短嘴瞪大了眼睛要發作,卻呂六拐拉住。
尴尬地笑了幾聲,呂六拐微微躬身,拱手道:“照理,您大老遠地來,我家大王未能相見确實失禮。
可您也是奉了李天王之命前來,為了什麼,隻有閣下自己清楚了。
若是談不出一個彼此想要的結果,屆時回去也不好交代不是?
所以,我方雖有不是,但也請閣下注意言辭。
”
這一說,天官頓時一愣,不由得高看了呂六拐幾眼。
他也不是沒見過妖怪的人,但在他眼中,妖怪隻分膽子大與膽子小兩種,好似呂六拐這般的,倒真是沒見過。
稍稍頓了頓,呂六拐又補充道:“況且,我方也從未承諾過,李天王派特使過來,我家大王便會接待不是?
”
深深吸了兩口氣似是平複下情緒,那天官挺直了腰杆朗聲道:“既然,你已承認過錯,那本官便再等等吧。
可若是到了黃昏時分還不見你家大王,本官也隻好打道回府,如實向天王禀報了。
屆時大軍壓境,可就休怪本官了。
”
“在下謝大人體諒了。
”呂六拐彬彬有禮地說道。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轉眼間便是黃昏。
呂六拐與短嘴都有點坐立不安了,那天官其實也頭疼得緊。
此行的目的,自然是以救出廣目天王為第一要務。
這戰敗也就罷了,堂堂南天門四大天王之一的廣目天王要是剿妖身隕,到時候消息傳上天庭李靖顔面何在?
隻要有一線希望,李靖都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先前雖氣勢洶洶,但那也不過是一種談判的伎倆罷了。
若是讓對手覺得自己有求于他,到時候對方漫天要價,豈不是更不好談了?
瞧着眼前這兩隻妖怪的模樣,來訪的天官倒是覺得對方首領有事不來不像是撒謊的樣子。
可先前狠話已經撂下了,如今黃昏已到,要如何将期限推遲,倒是一件頭疼的事情啊。
正當那天官發愁的時候,猴子已經安頓好楊婵從洞外快步走了進來。
見到猴子,一幹妖怪紛紛跪下行禮。
這一跪,天官自然明了猴子的身份。
還沒等天官開始上下打量猴子,組織好相應的說辭,猴子便直接開口道:“簡單點,有什麼要求,直說。
”
那天官一陣錯愕,支支吾吾道:“放,放了廣目天王。
”
“行!
”
在場的,無論是妖怪還是天官,乃至護送天官來的天将都頓時傻眼了。
這麼簡單?
隻見猴子大步走上王座,轉身坐下,伸手道:“拿蟠桃來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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