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三星洞,陽光明媚。
微風徐徐卷過,院落中的草木沙沙作響。
小屋裡,清心攤開羊皮地圖,趴在桌面上細細地查看着。
一旁的沉香個子太矮看不到,時不時跳兩下,可還看不到,隻能眼巴巴地望着清心。
“最近有悟空師兄的消息嗎?
”
“沒有。
”雨萱搖了搖頭,也伸長了脖子看。
仰起頭,清心掐指算了算,又伸手在西牛賀州的版圖上來回丈量,最終在地圖上畫了個小圈道:“應該在這一帶,過去找找便是了。
”
說罷,清心将那地圖卷了起來。
“清心師叔要找悟空師叔?
”
“恩。
”
“師叔為何不直接問問天庭呢?
他們每天盯着,肯定知道悟空師叔所在的。
”
将地圖放入一旁的紙筒中,清心淡淡回了句:“不想節外生枝。
”
說罷,牽着沉香就往外走,走到門前還回頭交代道:“這一趟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你幫我把煉丹房收拾一下,缺的材料也補全了,回頭我要閉關煉丹。
”
沉香聽得懵懵懂懂,雨萱的眉頭卻是微微蹙起了。
閉關煉丹,用的是普通耗材,這煉的,毫無疑問肯定是要給沉香用的丹藥吧。
想當年,自己拜入昆侖山門下,端茶遞水鋪床疊被,什麼沒幹過啊?
即使這樣,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套普通的入門功法。
這沉香也不知道走了哪門子的運,還沒正式拜入門下,未來師傅就已經準備用丹藥替他提升資質了。
清心當初也就罷了,兩位大能同時将她收入門下,肯定是有什麼機緣。
這凡間随處可見的小毛孩子又是怎麼走的這種大運呢……清心收了他當徒弟,那須菩提和老君豈不是都成了他師公?
想着,雨萱不由得一歎。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怕是用不了兩百年,他的修為就該超過我了吧。
”
其實想想又覺得好笑,自己好歹也已經是一個化神境的修士了,這樣去妒忌一個還沒開始修仙的小毛孩,真的好嗎?
無奈搖了搖頭,雨萱轉身朝着清心的煉丹房走去。
不過話說回來,昨天夜裡,師尊和師叔談了些什麼呢?
她不禁想。
……
黑水河畔。
沙沙的浪濤聲中,河水已經打濕了猴子腳下的泥沙。
拄着金箍棒,他低着頭,默默地看着。
“在想什麼?
”天蓬輕聲問道。
“在想能找什麼外援。
”猴子伸手撓了撓臉頰,道:“不過,想來想去好像也沒什麼人可以找。
佛門出的手,天庭是指望不上了。
我都搞不定,六拐他們除了人多一無是處,找來也沒用。
四海龍宮擅水,但又不夠妖王們打。
想來想去,就剩下一個斜月三星洞和一個兜率宮。
可惜這兩個都不是那麼容易請得動啊。
”
微微頓了頓,猴子随口問道:“你呢?
有沒有什麼老朋友能派得上用場的?
”
“你這是在調侃我還是調侃你自己呢?
”說罷,天蓬扭頭意味深長地瞧了猴子一眼。
猴子頓時一愣,很快明白了天蓬的意思。
最親天蓬的天河水軍給花果山打到全軍覆沒了,天蓬本身又在天庭受到排擠。
更何況整個天庭還被猴子給皿洗了一次。
現在天蓬上天,别說找人了,就是路都不認識,哪裡還有什麼幫手呢?
伸手拍拍天蓬的肩以示愧疚,猴子轉頭吆喝道:“挪地方了!
”
聞言,黑熊精和卷簾當即擡着鼍潔往高處走。
玄奘、小白龍也都緊緊地跟着。
按着玄奘的意思,黑熊精給鼍潔變了一個擔架讓他躺着。
剛剛醒來小白龍看見自己表弟這般慘狀,更是一陣噓寒問暖,早将造成如今困境的因由給抛到腦後去了。
這兩人一前一後的護着,恨得猴子牙癢癢的,好不容易才摁下了再次出手嚴刑拷打的沖動。
被他們這麼一折騰,自己反倒成了壞人了。
其實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奇怪。
當你壞得徹底的時候,事情往往就可以很暢順了。
那些個和猴子扯不上半丁點關系的人,除非腦子給驢踢了,否則誰敢來惹猴子?
就算惹了也沒關系,大不了一棒子打死。
說白了,這鼍潔現在就是仗着猴子和西海龍宮多少有些淵源,有所顧忌罷了。
所以啊,這壞人好當,好人難當。
而最難當的,莫過于猴子這種半好不壞的人。
冷哼了兩聲,猴子拖着金箍棒又是開始巡視了起來,以防妖王偷襲。
此時,原本有百丈寬、三百餘丈長的飛地随着河水上漲,已經隻剩下七十丈寬、兩百丈長。
那面積差不多足足少了一半。
說到底,這本來也就隻是大河中間凸出水面的一個灘地而已,根本沒有什麼山川丘陵可言。
最高處也就不到三丈的高度而已。
按着這速度,用不了一晝夜,這塊飛地就會被淹沒,而衆人則必定身陷河底。
到時候可就真陷入天蓬所說的那種持久戰了。
也不知道玄奘這凡人之軀能撐多久。
小土坡上,敖烈已經将自己珍藏的丹藥全都拿了出來,通通喂到了表弟的嘴裡。
瞧着鼍潔這面目全非的樣子,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反正勸是勸不動了,喂完了藥,他便幹脆轉身離開。
一來二去地,守在鼍潔身邊的又是隻剩下玄奘了。
兩人默默相對着,鼍潔用有些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道:“玄奘法師不用這樣一隻盯着的……我不會跑。
就現在這情況,也跑不了。
”
玄奘雙手合十道:“貧僧沒有怕施主跑。
”
“那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
“貧僧是想,施主受了傷,想必需要人照料。
所以,貧僧就留了下來。
”
“照料我?
就你能照料我?
”鼍潔不由得笑了出來,這一笑,那兇前的傷口當即就裂開了,痛得他咬緊牙關直冒冷汗。
玄奘連忙上前,折騰了好一會,才将那裂開的傷口重新包紮好。
“看,這不就是照料了嗎?
”
鼍潔一言不發地望着玄奘,那目光之中依舊敵意重重。
玄奘也不多說,握着佛珠,就在一旁閉起雙目,盤腿而坐。
轉眼之間,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
鼍潔咬牙低聲道:“你們是覺得硬的不行,想來軟的嗎?
别妄想了,我是無論如何不會解開術法的。
”
玄奘微微睜開眼睛朝遠處看了一眼,輕聲道:“大聖爺的耳朵,應該這四周的任何動靜都逃不開吧。
你這話最好别讓他聽到了,否則,貧僧也救不了你。
”
這一說,鼍潔連忙幹咽了口唾沫,閉了嘴。
時間又是一點一滴地流逝着。
最開始的時候,鼍潔認為玄奘是來盯着他的,可眼下的情況顯然不是。
一來玄奘連看都不看他,隻是靜靜地打坐。
二來,玄奘是個凡人,按道理,隊伍中的其他任何人來看管,都比他要合适無數倍。
緊接着,鼍潔認為玄奘是準備硬的不行來軟的,試圖通過給自己療傷的方式套近乎,再想辦法達成目的。
可看情形,也不是。
包紮好傷口,吞服了丹藥之後他就什麼都沒做了。
那他究竟是來幹嘛的呢?
難不成真的隻是來照料自己?
鼍潔實在想不通。
玄奘沒動靜,漸漸地,他卻反而好奇了起來。
又這麼呆了好一會,日漸西沉,黃昏将近了。
玄奘依舊一動不動地坐着。
那遠處,猴子與天蓬等幾個人正忙活着,在河灘邊上築起了一堵堤壩一樣的東西。
大概是想将這裡被淹沒的時間盡量延後吧。
就這麼一直幹躺着,渾身上下劇痛不斷,鼍潔的雙眼都有些模糊了,想睡覺。
可惜,在這敵陣之中睡覺實在不是什麼好主意。
猶豫了好一會,他低聲問道:“你西行,究竟是為啥呢?
”
“取經。
”
“取什麼經?
”
“普渡之經。
”
“是……佛經嗎?
”
玄奘微微點了點頭:“算是。
”
“是佛經,那位什麼佛門的人還要阻止呢?
”
“佛門的人阻止了嗎?
”
這一問,鼍潔頓時一愣。
好一會,才恍然大悟道:“确實沒有,确實沒有,是我說錯了,從來就沒有任何佛門的人說過要阻止。
”
說着,鼍潔一臉茫然地望着已經夕陽下火紅色的流雲。
“施主這麼做,是為了給令尊報仇吧?
”
鼍潔微微點了點頭。
玄奘側過臉,輕聲問道:“令尊要求的嗎?
”
鼍潔有些不悅地答道:“你這和尚說的什麼胡話?
替父報仇,這種事情天經地義,哪裡還用父王開口?
”
“去地府見過令尊的魂魄了?
”
“去過一次。
地府是地藏王的地盤,我在天庭挂着的職務也隻是個河神。
這些年,也就去過一次,還是想辦法買通了鬼差進去的。
”
“令尊在地府……如何?
”
“地府能如何?
父王好歹也是水族龍王,受難是肯定不用的,也就排個隊,等投胎而已。
”
“已經安排好去處了?
”
“還沒,不過,我會設法給父王安排好一個去處的。
”
玄奘淡淡笑了笑,道:“先前你的一些事,元帥也已經與貧僧說了。
若真依你這麼做,你父王,恐怕将是水深火熱啊。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