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沉默了,徹底地沉默了。
一時間,那四周的氣氛變得詭異無比。
天蓬、卷簾、黑熊精,一個個都朝着小白龍看了過來,就連鼍潔也不例外。
“怎麼的,我說錯了嗎?
”
小白龍一臉的氣憤還想再接着往下說,那手卻被一旁躺卧在地的鼍潔輕輕握住了。
一時間,小白龍微微愣住。
向玄奘側過臉去,鼍潔輕聲道:“玄奘法師,我表哥……不是有意的。
您别怪他。
”
“不。
”玄奘緩緩搖了搖頭:“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不是貧僧自以為有你們庇護,濫發善心,事情又怎麼會進行到如此地步?
說到底,他們的苦,皆因貧僧而起。
”
望着小白龍,玄奘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說話了。
這一笑,反倒是小白龍有些過意不去了。
其實這樣的結果誰又能想得到呢?
莫說他們當中沒有一個修的是悟者道,即便是修了,難道就一定知道這車遲國還有人準備着要給他們打埋伏嗎?
說到底,這其實是一次誰也不願意看到的意外罷了,互相怪責,本就毫無意義。
玄奘沒有再提,其他的衆人,自然也沒再多說。
一片寂靜之中,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那些個中暑的僧人氣息漸漸微弱了,而玄奘,卻隻能靜靜地看着。
對面的每一次重重的喘息,都如同一聲叱責一般彙入了他的心。
……
地府,小小的閣樓中,正法明如來與地藏王靜靜對視着。
“佛法,在乎辯,不辯不明。
但更在乎行。
”低下頭,地藏王伸手撥開擺放在正法明如來面前的,代表着玄奘一行人各懷之苦的竹簡,又取來四片竹簡一片片擺到正法明如來面前:“凡人有生老病死,病而不得救治。
個中煎熬,當屬于‘病之苦’。
衆僧畏懼,懦弱不前,甘受徭役。
當屬‘死之苦’。
此二者,又皆因‘生之苦’。
将所受之苦歸咎于玄奘,則為‘怨憎會之苦’……此乃如今車遲國僧人四苦也。
你猜,這金蟬子,究竟能否破解?
”
注視着桌面上的四片竹簡。
正法明如來緩緩搖了搖頭:“不知。
”
“貧僧也不知。
”地藏王淡淡笑了笑,道:“且行且看吧。
若金蟬子真能破解這佛法百世之惑,貧僧自當從善如流。
若是不行,也好斷了佛門衆弟子的念想。
從今日起,金蟬子這西行的點點滴滴,貧僧都會替他牢牢記住。
”
正法明如來無奈笑了出來:“你還真是較真呐。
”
地藏王同樣笑着,淡淡答道:“佛法,貴乎一個‘真’字。
若非真義,證來作甚?
”
……
車遲國的都城中,一個小厮快步走過庭院中狹長的步道來到多目怪的面前。
雙膝跪地。
“禀國師。
方才,那門外來了一位僧人,讓小的給國師帶一句話,還有,将一件東西轉交給國師。
”
“僧人?
”多目怪低頭抿着茶,連看都沒看那小厮,悠悠道:“捉起來沒有啊?
”
“沒……”
“沒?
”多目怪當即擡了擡眼皮。
那小厮支支吾吾地說道:“小的也本想将他拿下,送往齊雲台一同關押,可那僧人一說完話,人就不見了。
任小的怎麼找都找不到。
”
“不見了?
”立在一旁的三個道士皆微微吃了一驚。
不見了。
那就說明,對方是有法力的了。
車遲國中有已成佛身的僧人?
還是說……西方也已經介入了。
三雙眼睛都朝着多目怪望了過去。
此時,多目怪端着茶杯的手已經頓在半空,眉頭緊蹙。
似乎在細細思索着什麼。
“他,讓你轉交什麼給本座,還有,讓你給帶什麼話?
”
小厮連忙從衣袖中取出了一片黑色玉簡,雙手呈上,道:“那僧人說……那僧人說。
國師一直害怕的那個人,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機不可失,讓國師您……好自為之。
”
說罷,那小厮連忙把頭低了下去。
多目怪接過玉簡,那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一旁的三個道士則都是面面相觑。
“你先退下。
”
“諾。
”
那小厮起身後退了兩步,轉身離去。
待那小厮走後,三個道士當即議論了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
他說的,不會是指大聖爺吧?
如果大聖爺馬上就會回來的話,那我們确實得……”
“放屁!
如果是大聖爺要回來了,那些佛門的人會那麼好心給我們送消息?
”
“說不定……佛門之中也有派别呢?
你想想,我們妖怪當中有派别之分,天庭有派系之分。
就算靈山上有派系之分、門閥之鬥,那也是情理之中啊。
”
“簡直胡說八道!
佛門有派系之争,你當佛陀都是山大王啊!
還派系之争?
要是佛門真是這般,當年大聖爺又怎會落敗?
”
“大聖爺敗給了如來,又不是敗給佛門。
你這說得就有點沒道理了。
”
“我沒道理?
你就該沒事找兩本佛經翻一翻!
讓你不學無術!
”
“說我?
你翻了嗎?
你翻了嗎?
”
“别吵了!
”多目怪一掌重重拍在石桌上。
頓時,那三個道士都閉了嘴,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望向多目怪。
“别吵。
”怒目瞪了三個道士一眼,多目怪深深吸了口氣,一動不動地坐着,繼續琢磨着手中的玉簡。
這黑色的玉簡與平日裡使用的白色玉簡很是相像,卻明顯不是同一個東西。
貼到唇邊,也不見傳來任何音訊。
隐隐地,多目怪能感覺到當中蘊含了微弱的靈力。
應該是某種法寶才是。
可是……該怎麼用呢?
抛開這送來的玉簡不提,這帶的話,又是怎麼個意思呢?
佛門的人來送信……這能打的是好心嗎?
多目怪不信。
可是,如果不是好心,又打的是什麼算盤呢?
難道是為了誘使他提早動手?
按照他到目前為止所了解的,因為這水的關系,玄奘一行當中确實已經多了一些不愉快,但暫時也還沒有多大的裂痕。
更重要的是,多目怪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撕開更大的裂痕。
就這麼等着。
其實多目怪的心比誰都忐忑。
如果佛門真要介入讓玄奘一行順利,他們大可以明目張膽的來。
隻要他們一出現,不用多,三五個佛陀就行了。
自己保準落荒而逃。
如果是不準備介入,他們又為何給自己送這樣的消息呢?
一時間,多目怪都有些糊塗了。
猶豫着,他朝着玉簡内部送入了絲絲靈力。
……
此時,夜還不深。
随着時間的推移,廣場中中暑的僧人們卻已經命在旦夕了。
那小和尚跑到玄奘面前,跪地,叩首:“弟子自幼父母雙亡,全賴師傅一手帶大。
師傅,便是弟子的再生父母。
如今師傅性命危矣,若玄奘法師願意出手相救,弟子來世便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法師的大恩!
”
玄奘微微睜開了眼睛望着那匍匐在地的小小身影,那雙手緊了又緊。
卻連将他從地上攙扶起來的勇氣都沒有了。
一時間,竟也有些慌亂。
他注視着小和尚道:“元帥,貧僧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
”
天蓬回過頭淡淡看了他一眼:“說吧。
”
“求元帥為衆僧續命。
”
說罷,玄奘轉身,深深地叩拜了下去。
那小和尚見狀,也連忙轉而拜向天蓬。
這一拜,那其他衆人都微微一驚,唯獨天蓬面色如常,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們。
猶豫了好一會。
天蓬上前将玄奘與那小和尚都攙扶了起來。
“靈力續命,并非不可,隻是,終究解不了這缺水之困。
而且。
續得越長,所耗靈力越多。
”
回頭掃了一眼自己身邊的這十來個無人照料的中暑僧人,天蓬又看了看散落在遠處的其他僧人,輕聲道:“時間越長,耗費的靈力就越多。
到時候,恐怕連突圍的力量都沒有了。
”
“貧僧明白。
隻是……貧僧實在狠不下心,看他們死去……”玄奘緊緊握着天蓬的手道:“若是貧僧證道之路,須以見死不救鋪平,那證道何用?
即便到了西天,也不過一敗而已!
”
“你就沒想過,如果我們的靈力耗完了,到時候對方強攻我們怎麼自保嗎?
”一旁的小白龍悠悠道:“實在不行,就别死撐了吧。
讓大聖爺回來。
隻要大聖爺回來了,以他的實力,這些都不是個事兒。
”
說罷,小白龍攤了攤手,一臉的輕蔑。
玄奘依舊目不轉睛地望着天蓬。
好一會,天蓬無奈點了點頭,轉身朝着那些個僧人走了過去。
“就這麼辦吧。
不過,一旦對方有異動,就隻能立即通知那猴子了。
否則,到時候一個不小心,莫說他們,連我們都會葬身這裡。
”
望着天蓬的背影,玄奘雙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
……
庭院中,一隻烏鴉借着夜色悄悄降落到多目怪身前,化作人形。
“大人,天蓬元帥正在用靈力給那些和尚續命!
”
“什麼?
”
這一說,那三個道士當即愣住了。
“他們不會這麼蠢吧?
你可……看清楚了?
”
“親眼所見!
”
“大人!
”那大胡子道士當即轉身拱手道:“他們居然敢用靈力續命,待到黎明,天蓬元帥的靈力必然所剩無幾!
”
“是啊,大人!
”灰色道袍的道士連忙道:“我等一直害怕的就是強攻不成,他們拖了時間,召回大聖爺。
如若沒有了天蓬元帥,隻要我們傾盡全力,想必他們連召回大聖爺的機會都沒有!
機不可失啊!
”
“不,不用等到黎明了。
”将手中的黑色玉簡攤在衆人面前,多目怪輕聲道:“這種玉簡,是用來封住另一種玉簡的。
不用他靈力耗盡,隻要再稍等片刻,我們就可以動手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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