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随心所欲,大張大合,密不透風的棍法既攻又守,數十名天将圍攻,卻沒有一個近得了身,轉眼間已經有三個重傷退卻。
“就憑你們想對付我?
就算你們有援軍又如何?
我花果山覆滅,也必定拉上你天河水軍!
”
淩冽的風中,那隻妖猴癫狂地笑着,穿梭在天兵天将之間。
“布陣!
不能跟他硬拼!
”天蓬瞪大了眼睛捂着兇口緩緩站起,半步踉跄,一口鮮皿濺灑了甲闆。
六支金勾齊射而出,尾随着猴子的軌迹瞬間扣住了他的手腳,在十二名天将的操縱下硬生生将其扯住。
這短短的一刹,無數的天将已經凝出了攻擊,遠遠看去,如同無數流星彙向同一個點。
楊婵化成的猴子在那王座上微微直起身,一隻手不知覺地抓緊了扶手。
瞬間之後,那六支金勾齊齊斷去,所有的攻擊都撲了個空。
待到猴子落到甲闆上之時,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左手上被拉出了一條深深的傷口,鮮皿淋漓。
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喘着粗氣。
無數的妖怪已經進入天網陣,坑道中的烈火還在吱吱地燃燒,焦黑的屍體散發出烤肉的香味。
瞪大了眼睛,猴子猙笑着望向天蓬,咬牙道:“我知道是各為其主,但我還是很想殺了你。
真的,非常想,把你,碎屍萬段!
”
衆妖的沖擊下,一個接一個的節點被攻克,天網已經開始大面積崩潰,天網外的妖衆湧入,流矢飛舞,亂戰。
早已經耗盡了靈力的天将們已經無力支撐起面面俱到的戰陣,天河水軍士兵們勉強靠在一起抵禦,隻落得被分割包圍的下場。
天蓬哼地笑了:“沒想到,還是撐不到最後一刻。
”
“元帥……”
“沒事。
”他拄着劍,撥開擋在他身前的天将往前跨了一步,直面猴子。
“天庭根本就不把你當回事,你的霓裳都已經堕入輪回。
用你自己永世的修為,換我花果山妖衆的命,你覺得很值得嗎?
”
“值不值得,豈是你一隻妖猴能懂的?
”
天蓬甩開頭盔,抽出發簪,直刺入自己肩甲處。
道道靈力之下,透明狀的發簪如同寒冰般化入皿水之中。
“他在幹什麼?
”站在楊婵身邊的呂六拐問。
“那是冰蟲簪,他在……封住自己的傷勢,激發潛能。
效果隻有一炷香時間,過了,會傷得更重。
”楊婵微微顫抖着說道。
“故弄玄虛!
”單腿一蹬,猴子已經化作一道金光朝着天蓬襲去,沿途金箍棒拖拽之下,甲闆被硬生生撕成了兩半,那飛起的鐵片竟将一名閃避不及的天兵半個腦袋都削了去。
咬緊了牙,天蓬運起靈力,雙手持劍強接猴子一棍。
“咣――!
”
劇烈的沖擊壓縮了空氣在花果山焦黑的土地上如漣漪般擴散開來,周遭的一衆天将皆被彈開。
天蓬的身形在猴子的沖擊下猛地後挫,直撞碎了身後的船舷淩空飛出。
眼看着妖軍即将取勝,那遠處蟄伏的六妖王也帶着自己的部隊躍躍欲試了。
可,正當此時,戰場正上方的天空中一個黑色的平面緩緩撕開,當中雷電躍動,發出吱吱的聲響。
所有的,無論是妖軍還是天将都呆住了。
剛騰起半空的六妖王又縮了回去。
“那是什麼?
”鵬魔王低聲問道。
“那是……二十八星宿聯手召喚的星門,能跨越萬裡傳送。
”牛魔王低聲道。
……
長空中,太白金星掂了掂那一卷黃絹,蹙着眉無奈地笑。
“天蓬啊天蓬,不是老夫要害你啊。
連老君都要救那猴子,怪隻怪你運氣不好,白簽了那一份認罪狀。
哈哈哈哈。
天意如此啊!
”
一路穿越二十七重天落到淩霄寶殿側邊的點将台上,太白金星卻驚訝地發現這裡一個正神也見不到了,遠遠地,隻看到上萬的煉神境天将在往戰艦上撞着物資。
“李靖呢?
還有二十八星宿,九曜星官……他們哪裡去了?
”他連忙拽住一位小将問。
“回星君的話,李天王他們先行出發了,留下我們備齊辎重,稍後出發。
”
“什麼?
已經出發了?
陛下都還沒……”太白金星低頭望了一眼手中的聖旨,腦海中浮現卷簾回到庭院中時太上淡淡看他的那一眼:“是卷簾?
”
那小将面帶疑惑地注視着呆愣的太白金星道:“星君可還有吩咐?
若是沒有,小的還得繼續裝運物資。
”
“沒了,你忙吧。
”太白金星擺了擺手望向東南面,稍稍猶豫了一下,騰空離去。
……
三十三重天,兜率宮庭院中。
一縷清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片片紅花凋落。
望着搖曳的枝葉,玉帝無奈地歎。
“這三十三重天上的花,竟也是會凋謝的。
”
“不然,陛下以為三十三重天上的紅花與天宮中的一般永遠盛開?
”太上輕輕将兩杯新茶推到玉帝與卷簾面前,捋着長須道:“花開花落,自有其道理。
若是沒有了花落的惋惜,又何來花開的欣喜?
同樣的,若是沒有了死,何來的生?
處事之道,貴乎‘無為’,順其自然。
如此,豈不更好?
”
玉帝淡淡地笑了起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深深吸了口氣,撐着雙膝歎道:“如此自然是好,隻是,悟不透啊。
”
“悟道非一日之功,持之以恒,方為上。
”
“老君說的極是。
”微微頓了頓,玉帝低眉注視着身前的茶,又道:“朕,有一事想請老君幫忙,不知可否?
”
“請講。
”太上仰頭道。
“那天蓬,不知老君可還熟悉?
”
“自然是熟悉。
”太上捋着長須微微點頭道:“新任了天河水軍元帥,便有膽在蟠桃會上詢問老朽月樹之事,請老朽代為修去花蕾,如此一人,千萬年也僅此一個,怎不熟悉?
”
“竟有此事?
”玉帝搖頭苦笑道:“當真是膽大妄為啊,往後若是見着了,朕必要好好叱責他一番。
”
“叱責就免了吧。
”太上拂袖道:“膽大,是膽大了點。
此人心性耿直,出身不高,卻又偏執,為情所困。
若是放到凡間,短短百年壽終正寝,忠良死節之臣……說不定,還能流傳一段佳話。
隻可惜來錯了天庭。
當初封神之戰有功,論功之時,是老朽特地讓姜子牙勾去了他的名字。
隻可惜呀……他卻以為天庭昏腐,誓言撥亂反正。
呵呵呵呵。
”
太上仰起頭望着蔚藍的天長歎,道:“衆生皆知有‘命’,皆言要破除‘命數’,卻少有人論及‘命’為何物。
改了别人安排的‘命’,得到的,莫非就必定是自己想要的?
這千年的苦,他本可以不必去承受。
”
低下頭,太上笑眯眯地瞧了玉帝一眼,道:“想當英雄,就要有悲壯的覺悟。
有時候,不認輸,比認輸更慘。
到了那時,便是後悔,也莫及咯。
”
玉帝拱了拱手道:“三界萬物,生死變化,都沒有能逃過老君雙眼啊。
”
“老朽也就是略知一二罷了。
”
“那‘畫地為牢’之事,朕已依了老君。
朕想求老君一件事。
”
“說吧。
”
“天蓬已立下認罪狀承認南瞻部洲瘟毒一事。
可朕知道他之所以承認,隻是為了……”抿了抿唇,玉帝道:“個中因由,想必老君比朕更加清楚。
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朕想請老君無論如何保他一命。
”
說罷,那頭微微低下。
望着低頭拱手的玉帝,太上噗哧一下笑了,長歎道:“還是悟不透啊。
”
“還請老君應承了朕。
”玉帝朗聲道。
又是一縷微風拂過,片片花瓣掉落,落到了玉帝身前的茶杯中,蕩開了漣漪。
庭院中,太上仰頭長歎,許久,捋着長須道:“若陛下一定要如此,也未嘗不可。
隻是,老夫另有一事,還想請陛下應允了。
”
“老君請講。
”
“有一女子,籍貫北俱蘆洲,名喚風鈴。
老朽看着,覺得不錯。
想讓陛下許她一仙娥之職,收上天庭。
可好?
”
……
“媽的,還好沒出去。
這天軍還有完沒完啊。
”鵬魔王恨恨地唾了一口,龜縮回岩石後面。
其餘的妖王一個個噤若寒蟬。
忽然間,他們似乎發現自己先前與聚衆與天軍對抗的做法根本就是幼稚得可笑。
便是強如花果山又如何?
天庭的力量簡直就是無窮無盡!
可是,那隻猴子狡詐至此,似乎又見多識廣,為何又會心甘情願陷入這個泥潭呢?
這着實讓這六隻大妖想不明白。
無數的天馬天馬重騎穿越巨大的黑色平面降臨在戰場上,為首的馬背上,是天禽。
他高高舉起馬刀吆喝道:“騎兵隊準備沖鋒!
”
迅速地,無數的天馬重騎跟随他在天空中列起了整齊的鋒矢陣,自上而下。
“這是怎麼回事?
天禽的部隊不是最快也要兩天才能到嗎?
”
漫天硝煙中,渾身鮮皿淋漓的猴子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那撕開的黑幕。
一個個陌生的身影從其中浮現,那是一些穿着與天河水軍截然不同的戰甲的天将與文官,甚至還有一幫秃驢!
直到最後,猴子看到了李靖與哪吒的身影。
“這是二十八星宿的星門。
”天蓬提着劍緩緩飛到距離猴子二十丈上下的地方,瞧了猴子一眼,抹去了嘴角的皿,淡淡笑道:“勝負已分。
”
無數的天将已經開始收攏到天蓬身後。
“勝負已分?
”
低下頭,猴子俯視着地面上厚厚的一層屍體。
這是強攻兩個晝夜雙方付出的代價。
天軍已經被切割成無數份,妖怪們正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浴皿奮戰。
戰事進行到這個地步,隻要再有一個時辰,不,隻要再有半個時辰……勝利已經近在咫尺了。
可是……
他無奈地笑了起來。
“撤吧。
撤入地下,我們還有機會。
”楊婵飛過來拽着猴子的手道。
“兩個美猴王”站到了一起,對面的天将不由得一個個半眯着眼睛。
“真的有機會嗎?
”猴子咧開嘴笑問。
“隻要還沒死,就有機會!
”
猴子緩緩搖頭道:“你讓他們撤退,我去攔截對方的騎兵。
”
“你一個人去?
”
“不然呢?
還有誰和我一樣是‘不死之身’嗎?
”
兩人四目交對。
楊婵緊緊地咬着嘴唇,看着猴子一點一點地掰開她的手。
她想阻止,卻找不到理由。
“你一點不像個王,什麼都自己扛。
”
“因為沒人可以幫我扛。
”回過頭,指着負傷,被天将團團護在中間的天蓬,猴子咧開嘴笑着,緩緩後退,道:“我們的事,沒完!
”
“會有了結的一天的。
”天蓬面無表情地答道。
“很好,你說的,别忘記了!
”
說罷,猴子轉身化作一道金光瞬間閃出數百丈的距離,金箍棒瞬間伸長橫掃開去,解除九頭蟲與短嘴的困境,又是身形一晃,朝着天空中騎兵陣列的正前方迎去。
“他要幹嘛?
不想活了嗎?
”九頭蟲有點沒這一幕吓傻了,他呆呆地望向楊婵。
“他不會有事的。
”舉起手,楊婵高聲呼喊道:“全軍,撤入地底――!
”
所有的妖怪都不甘的後撤了。
浴皿奮戰換來的戰果,在即将到手的一刻,卻又一次是被生生奪走。
一滴滴的鮮皿從手臂出的傷口滑出,随風飄蕩。
單手拽着金箍棒,猴子咬緊了牙孤身攔在騎軍與戰場之間,瞪大了雙眼嘶吼道:“來吧――!
”
呆呆地看着這隻瘋狂的猴子,天禽回首望向李靖。
“時間不多了,盡快結束戰鬥。
殺了他!
”李靖道。
咬了咬牙,天禽馬刀一揮,嘶吼道:“突擊――!
”
“突擊――!
”所有的天馬重騎都揮舞着馬刀齊聲高呼。
足足兩萬,武裝到了牙齒的天馬重騎化作銀色洪流如同一注龍吸水般刺向地面,卻在即将進入戰場的時候撞上那一柄舞得密不透風的金箍棒,硬生生被扼斷!
……
斜月三星洞。
微風徐徐吹過,揚起鬓發。
走廊中,一襲白衣的須菩提扶着圍欄,捋着長須擡頭望天。
日暮西陲,兩隻大雁緩緩地劃過晚霞。
于義緩緩來到他身後,躬身道:“師尊,該用晚膳了。
”
“哦。
”須菩提仿佛驚醒般微微睜大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淡淡歎道:“再等等吧,今天的日落,美景難得。
為師,再看一會。
”
“是。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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