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剛離開靈霄寶殿不久,未及等到散朝,太白金星便也告了退。
指了位卿家帶風鈴前往廣寒宮,太白自己則帶着猴子前往禦馬監。
這一開始猴子是不同意的。
依太白所說,天庭新晉仙娥需學習的禮儀種類繁多,按例前往禦馬監之前應當前往廣寒宮呆上那麼一段時間,接受月宮嫦娥們的教導。
不過猴子可不這麼想。
風鈴懂不懂禮儀有什麼關系?
反正在禦馬監任職,禦馬監猴子這個弼馬溫最大,還怕有别的什麼人來怪罪她不成?
于是,扯皮開始了。
互相扯皮了半天,見天色不早,太白也實在懶得與猴子繼續磨嘴皮子,便退一步答應隻讓風鈴在廣寒宮呆上三五天意思意思,至于不去,那是萬萬說不通的。
猴子這才算勉強答應了下來。
離别的時候,他再三叮囑風鈴,到廣寒宮一定要秉承:“少做,少說,甯可不做,不可做錯。
”的原則。
在他看來,天庭那黑壓壓上千道的天條有許多是違了人間倫常的。
這本沒什麼所謂,反正自己又沒打算一直呆下去。
可關鍵是與人間不同,這意味着剛上天的人容易犯。
風鈴單獨一個人萬一不小心犯了點什麼過錯,自己又不在她身邊,給人捉了治罪咋辦?
想着這小妮子萬一出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場景,猴子着實有些忐忑。
狠狠地啰嗦了一番,把小風鈴感動得一塌糊塗,卻把晾在一旁的太白金星搞得不耐煩了不得不出面喝止。
到黃昏時分,猴子才分别了風鈴與太白金星啟程前往八重天的禦馬監。
說到這禦馬監,猴子原本料想中的禦馬監是這樣的:
首先,應該是分屬天軍序列,為天軍騎兵養馬。
因為是軍馬,自然就得有兵員照料着,如此一來,弼馬溫雖屬文職,但手下必定多少是有點兵權的,不然怎麼幹活呢?
至于數量嘛。
花果山之戰時他見識過天河水軍的重騎部隊,記憶猶新。
天河水軍都能找出兩萬軍馬了,這天庭禁軍就算少點,起碼也該有一萬吧?
如此一來,萬匹軍馬,少說方圓百裡的牧場,再外帶千八百的常備兵,三五座兵營,該就是弼馬溫麾下的全部了。
雖說不多,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
很可惜,實際上的禦馬監是這樣的:
禦馬監直接隸屬于天庭中樞,是一個分支再分支,小得不能再小的禮儀機構。
這個小部門的職能隻有一個,就是照顧好這些精挑細選的良馬,以備天庭各種慶典之用……都說白了隻供慶典之用了,要那麼多馬幹嘛?
夠擺陣勢就行了。
于是,這禦馬監滿打滿算百匹天馬。
既然美其名曰禦馬監,這馬都少了,人自然就更少了。
算下來也就是三位仙奴和兩位仙娥,加上他這個新上任的弼馬溫和即将分配過來的仙娥風鈴,滿打滿算也就是七個。
當真正看到那禦馬監時猴子不禁有些傻眼了。
小小一塊倒錐形的巨石懸浮着,削平了的地皮算下來最多也就十畝不到。
其上建了五座木質小平房,幾座類似馬廄的大棚子,旁邊一個小小的操場,上面還堆滿了稻草。
“這這這……牧場呢?
”猴子指着懸浮的巨石問。
“要什麼牧場?
自然會有人送草料過來。
”
“房子那麼小就算了,這天庭的馬都不用跑的嗎?
這操場,我看走都不夠!
”
“天馬,飛就行了,不用跑。
”太白饒有深意地瞧了猴子一眼,先行一步朝那木屋飛了過去。
這被人嘲諷的感覺真不好。
“哎,算了。
至少這情況比惡龍潭住帳篷的時候要強百倍了。
也就上來度假的,糾結這些作甚?
”想着,猴子無奈地跟了上去。
那禦馬監的衆人知道今天新上司手要來報到,早早地候在門外等着。
雖說這猴子上司衆仙都不待見,但好歹是自家上司不是?
自己還要在他手下過活呢。
況且,聽說這位新上司曾是凡間妖王,是個不好惹的主,自然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剛一落地,衆人雖見了這猴頭有點懼怕,卻還是給兩人都道了禮。
緊接着那三位仙奴便一個走在前頭帶路,餘着兩個繞着猴子殷勤地轉,噓寒問暖,好不熱情。
至于那兩位美豔的仙娥則恭敬地候在一旁,笑盈盈地好不喜慶。
說到這長相,在天庭,男的,什麼歪瓜裂棗都有。
一些兵将甚至刻意不抹去自己臉上的傷疤以彰顯軍功。
女的嘛……你就找不出一個不漂亮的。
就是猴子禦馬監這種冷衙門,兩個仙娥雖說比不上楊婵,但那放到凡間也是傾國傾城之姿。
當然,美女與美女之間,也會有個高低,但那差距比之凡間就小了。
無論是什麼好東西,若是四處都是,就見怪不怪了,就濫了。
說白了,在天庭,長得漂亮真心算不上什麼優勢,甚至可能是劣勢,這個中因由,就說不清道不明了。
說回猴子這一畝三分地。
這前前後後地,總共也就五間平房。
當頭較大的一間是猴子的辦公場所。
說是辦公場所,其實也不過就是木地闆配上一張矮桌,幾個蒲團。
餘下的四間分别是猴子的住所、三個仙奴的住所、兩位仙娥的住所。
那最後一間則是雜務房,平日裡天馬解下來的馬鞍一律堆放在裡面。
至于裝潢嘛……
除了窗外偶然飄過的雲霧,當真沒品出半點天庭的感覺。
與那凡間相比,充其量就是地闆的木頭看上去還嶄新。
這倒不是因為這房子新建,而是因為天庭工部負責建設這裡的一概建築,每每使用材料,都會用藥水浸泡過,這才使得這木頭看上去嶄新如初。
在擺設方面更是一概沒有,便稱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
就這麼一個地方……它居然也是天庭的一個正職的衙門?
猴子實在很好奇當初正版的那隻猴子是怎麼在這樣一個地方和衆仙呼朋喚友稱兄道弟的。
依那書裡描述的猴子的性格,見着這樣的地方,不發飙殺人就不錯了。
就瞎子也知道官小了,還用人說漏嘴?
難道這三百年裡,發生了什麼沒有記載的事?
他不由得想。
由于猴子也沒帶什麼行李,太白金星這安置的任務到此便算完成了大半了。
在房子裡随意地轉了兩圈他便對猴子道:“天色已不早,忙碌了一日,你該是也乏了,暫且歇息吧。
待明日,老夫再帶你入仙籍。
你還不熟天庭,晚間可切記不要到處亂跑啊。
”
猴子伸長了腦袋朝屋外探了探。
這天庭的時間與凡間不同,所謂的白晝黑夜,說白了也就是明與暗的差别罷了。
雖說白日裡上層也有陽光照下,卻是找不到那太陽究竟在哪裡,沒有日出,也沒有日落,隻有明暗之分。
到了夜裡,則望不見滿天星鬥。
“既然天色不早,若星君不棄,不如就委屈一下,今夜讓本官設宴款待星君,權當道個謝,可好?
”
太白金星随意地撇了兩眼裝飾簡陋的房間,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弼馬溫無需如此客氣,老夫還另有要事,還是就此拜别吧。
”
這話都說這份上了,猴子也不好挽留了。
送走了太白金星,衆下屬便一個個來自我介紹。
首先是那個子比猴子要高半個頭的大塊頭:“小的李平拜見大人。
小的南瞻部洲人士,上天已有兩年。
”
“兩年?
那就是七百多天……凡間都七百多年了?
”
“正是。
”
猴子“哦”了一聲,有意無意地感知了下對方的修為。
等等,這算怎麼回事?
凝神?
這天兵都要納神的天庭,居然還能有凝神境的存在?
猴子狐疑地眯起了雙眼:“你這修為是……”
李平尴尬地笑了笑,撓撓頭憨笑道:“小的是馬養得好,才有幸上了天。
這修為嘛……”
“哦,我明白了。
”猴子點了點頭,轉過臉去指着那兩個比猴子矮半個頭的仙奴道:“你們呢?
等等,你們長得好像啊。
”
其中一位連忙拱手道:“大人見笑了。
小的叫劉大,這是我弟弟劉二,我們是雙胞胎兄弟。
”
“哦!
雙胞胎兄弟?
兄弟一同成仙,倒是一樁美事。
”一腳跨在椅子上,猴子拿起桌上的水果就啃了起來,邊啃邊道:“你們呢?
”
那兩位橙衣仙娥也踏着碎步雙雙來到猴子面前。
“奴婢雲霜,見過弼馬溫大人。
”
“奴婢月霜,見過弼馬溫大人。
”
“免禮。
”猴子擺了擺手,見兩人長得也有些相似,猶豫着問道:“你們……不會也是雙胞胎吧?
”
那兩仙娥掩着嘴笑了笑,道:“回禀大人,我倆是姐妹,卻是在這天庭結拜的異姓姐妹,本身并無皿緣關系。
月霜是姐姐,雲霜是妹妹。
”
“哦?
”猴子坐到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指着衆人道:“來,都給我把你們平時都幹些什麼,給我說一說。
”
又是聊了一會,猴子大緻摸清楚了這禦馬監衆人的情況。
那三個仙奴,是負責喂養和訓練馬匹的,同時也負責這裡清掃等等的雜務。
在這禦馬監,地位稍低了一點。
至于那兩位仙娥,妹妹雲霜算是這裡的賬房先生,平日裡也就記記賬,兼着督管仙奴們的差事。
姐姐月霜則是采辦。
在猴子到來之前,弼馬溫一職一直都是霜月暫代,對外的交道,也一直都是她在打。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猴子忽然想:自己這一來就搶了人家的職務,月霜會不會懷恨在心,回頭給自己使壞呢?
如果按照凡間的思維,自己不來,她這代職代着代着,該就轉正了吧?
這仙娥與弼馬溫,雖說在天庭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差事,但弼馬溫好歹還是個入了仙籍的。
猴子知道,仙籍對于這些神仙有着特殊的重要性。
簡單的一個名号,意味着福利,待遇,甚至許多機會,足夠讓所有的仙奴、仙娥,乃至天兵天将趨之若鹜。
待兩個仙娥走開,猴子拐彎抹角細細一問,才知道并非自己想的那樣。
首先,這仙籍确實重要,卻不是當了弼馬溫就有仙籍,而是有了仙籍才能當弼馬溫。
這也是月霜當了許久的代職卻始終沒能轉正的根本原因。
在天庭,想要獲得仙籍,大半要靠軍功,剩下的就得是一些特殊貢獻。
正常來講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十分困難的。
區區一個仙娥呆在禦馬監這樣的地方,想要獲得仙籍更是連機會都不會有。
至于已經獲得仙籍的嘛……
調任弼馬溫這種沒油水沒權力的職位基本上形同降職。
要知道在天庭許多沒仙籍的職位權限都比弼馬溫大得多。
這也是這一職位能空懸如此之久的原因。
當然,本質上這個職位确實也不重要。
隻因為是個正職,才會和仙籍扯上關系。
此次太上一句話,讓猴子當弼馬溫,按着天庭的規矩,無形之中卻是将别人趨之若鹜的仙籍送了給這對仙籍一點興趣都沒有的猴子。
如此聊了一會,猴子對這禦馬監的種種大概也有了些粗略的了解,漸漸的問題也就少了。
那三位仙奴卻還意猶未盡。
在天庭,仙奴本就是最底層的身份,甚至比之天兵都略有不如。
這禦馬監從建立之日起便從未任命過正式的弼馬溫,如今來了一個自己的頂頭上司,雖說衆仙不待見,又是隻妖怪,但畢竟這些個底層仙奴從未遭過妖怪的罪對妖怪并不排斥,難得大人看上去平易近人,聊得正歡,哪裡肯走啊?
見三仙奴一個個口若懸河搶着發言,這一聊下去怕是要聊一個通宵了。
無奈之下,猴子隻得佯裝着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那三位仙奴見了一下醒悟過來,道是猴子一日奔波勞累困頓,連忙告了退。
待那房門一合,隻見猴子當即臉上疲倦的神情當即一掃而空,吹滅了油燈,轉而悄悄将窗開出一條縫,化作一陣青煙飄出窗外,避過是禦馬監衆人的耳目,直奔七重天而去。
有一件事,他必須立即搞清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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