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久的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我身心俱疲,像一個百歲的老人。
睜開眼,我在想,我是誰,我在哪兒?
周圍的一切死一般的寂靜,好像被天地萬物都遺忘一樣荒涼。
沒有天與地,沒有日月,沒有東西南北,沒有光線,也沒有黑暗,有的隻是混沌世界。
身下尖石遍布,我也不覺得疼,也許是受傷過重已經神經麻木了吧。
我花了很久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是死了嗎?
是那個白衣女人害了我?
這裡是陰曹地府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悲從中來,我活着的時候可是個大好人啊,每天運動捐步做公益,扶個老太太過馬路,給沒帶傘的小朋友撐傘這種事可沒少做。
我死了居然不讓我上天堂?
上帝啊,您老人家對好人定的标準未免太高吧?
!
唉,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這樣的社會主義優秀青年,下輩子也能投個不錯的胎吧。
我使了渾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才站起來。
定了定神,看清周邊的環境後,我的心徹底涼了。
人類滅絕了嗎?
怎麼隻有我一個鬼?
說好的鬼差在哪裡?
安靜,純粹的安靜讓我開始耳鳴。
混沌的世界讓我的視線模糊,忽然我的腳背打濕了,我低頭一看,原來我的眼前是一片黑黝黝的海。
這海的顔色與尖石海灘一樣,肉眼根本分辨不出。
我退了幾步,怕自己掉入海中,死後再死,茫無目的的往前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了多遠,我腳下一絆,踢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我眯起眼仔細分辨,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我終于遇到一個人,這裡不是我獨自一個,驚的是,鬼知道他是個什麼鬼?
這人靜靜趴着一動不動,半截身子泡在海裡。
我彎下腰,費了吃奶的勁将他拖到岸上。
他留着長長的頭發,一身黑袍,不知是男是女,是人是鬼。
我将他翻過身子,發現他是個男人,并開始呼噜他臉上的頭發。
撥開頭發後吓了我一跳,他的雙眼隻剩下兩個黑黑的窟窿,眼球卻不知哪裡去了。
我趕緊試了試他的鼻息,竟然全無氣息,又摸了摸他的心髒,完全沒有心跳。
我吓的寒毛直豎,手腳冰涼,半天動彈不得。
過了一會我反應過來:有什麼好怕的,我現在也是個鬼啊,要怕也是怕人才對嘛。
如此想想,心裡緩過勁來。
我推推他:“同志,同志?
”
說着目光落在他及腰的長發上,心想,一副古人打扮,不定他死了多久呢。
于是改口:“兄台,兄台?
”
他仿佛聽到了我殷殷的呼喚,手指微微動了動,這可逃不過我的眼睛,推得更起勁了:“兄台,你醒一醒!
兄台!
兄台!
”
他皺了皺眉,張開嘴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
我趕緊去海裡捧了一捧水送到他嘴邊,他眉頭皺的更緊了。
搖了搖頭,終于嘶啞着嗓子發出微弱的聲音:“你……過來……”
接下來的我就聽不清了。
于是我俯下身,将耳朵湊過去:“這位兄台,你所言是什麼呀?
”
忽然他把我拉進他的懷裡,兩條胳膊死死箍住我,帶着兩個黑窟窿的可怕的臉向我壓過來,嘴巴對上了我的嘴。
天啊,我被一個醜八怪鬼吻啦!
這是我人生第二次,阿不,鬼生第一次暈迷前最後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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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暈暈沉沉的很痛,我迷迷糊糊的想:做了鬼也這麼倒黴嗎?
怪不得人都怕死,做鬼确實比做人要慘。
費力的擡起眼皮,有些失望的發現自己還在這個混沌的世界。
再四周看看,身邊坐着一個人,此人削瘦挺拔,長發及腰,不是強吻我的那個鬼還能是誰?
不對,好像他并不是強吻我,被他摟住之後,仿佛我的魂都被吸出體外,徹骨的寒冷,此時更是渾身酸痛,沒有一絲力氣。
鬼大哥的雙眼被一根布條擋了起來,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麼可怕了。
我勸自己不跟殘疾人一般見識,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脫離目前的狀況。
“這位兄台……”
我還沒說完話,這家夥就打斷了我:“你居然沒死。
”
這叫什麼話?
我糾正他:“不,我死了,和你一樣,都是鬼。
”
他布條下的薄唇扯出不屑的苦笑:“你不是鬼,我也不是。
”
我愣了:“那我是什麼?
”
這個非人非鬼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家夥答道:“你是活的凡人。
”
“那你呢?
你也是活人?
”
他略一偏頭:“我是魔。
”
這就超出了我能理解的範疇,我一個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好少年哪懂這些神神鬼鬼的。
我得出了結論:“原來我在做夢,估計我已經成了植物人,這輩子隻能活在夢裡了。
”
這簡直比死了更可怕。
自稱是魔的家夥湊了過來,用他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腳脖子,狠狠一捏。
我疼得叫起來:“你腦子有病吧?
掐我幹嘛?
”
他欠揍的答道:“還是做夢嗎?
”
腳上的疼痛讓半死不活的我終于崩潰,眼淚撲撲的往下掉,哭喊道:“這是什麼地方?
我要回家!
我要我媽媽!
”
欠揍的魔不耐煩的說:“别哭了!
”
我已經落到如此境地,哪裡還管他,不管不顧的哭了個痛快,半天才平靜下來。
欠揍的魔慢悠悠的道:“這裡是雷澤,處于六界的縫隙之間,來了就會永遠迷失在這裡,永遠孤獨飄蕩,不會老去,也不會死。
”
我哭的頭昏腦脹的,并不懂他說的六界是什麼,但聽到他說永遠孤獨的飄蕩,不禁害怕的發抖。
我看看茫茫無際的昏暗,再看眼前的魔,也不覺得那麼欠揍了。
我抽抽搭搭的說:“你叫什麼名字?
”
他愣了一下,道:“我姓殷,叫殷衡。
你問這做什麼?
”
我答道:“既然永遠都要在此處遊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咱倆做個伴,交個朋友,也不至于那麼孤單。
”說着眼淚又滾出了眼眶。
我清楚的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半天才說話:“難道你就不想回人界?
”
“你不是說來了就走不了嗎?
”我想了想:“你知道怎麼回去?
”
他點點頭:“我知道。
”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殷衡,既然你知道怎麼出去,之前為什麼不走呢?
”
殷衡十分平靜的答道:“我法力盡失,不知在這雷海之上飄蕩了幾百年了。
這裡從來沒有别人闖進來,直到你來了,我吸了你的生魂,恢複了一絲法力,才清醒過來。
”
他将我拉進懷裡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原來他在吸我的魂魄,我不由得火冒三丈:“混蛋,我好心救你,你反來害我!
”
殷衡毫無反應,若有所思的道:“凡人一旦被吸走了魂魄,就會灰飛煙滅,不可能還有命。
你倒是很特殊,此時雖然魂魄有損,但是性命無礙。
”
我看他理所當然,毫不愧疚的樣子越來越生氣,罵道:“你這個魔鬼功力太差,想害人沒害到,活該!
”
他微微笑了笑:“告訴我,你想回家嗎?
”
我沒好氣道:“想!
怎麼?
回家的代價是把我剩下的魂魄也吸走嗎?
”
他伸出蒼白修長的手指搖了搖:“我不要你的命,但要你把我一起帶到人界。
”
“啊?
”我的使命感不禁油然而生,我把一個魔鬼帶到神州大地,豈不是贻害人間?
我也提出了條件:“可以,但到了人間,你立馬坐飛機到日本去。
”
“不。
”殷衡道:“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
我不樂意了:“憑什麼?
你幹嘛非要和我待一塊?
”
殷衡用手捂着自己的兇口:“我全憑從你身上吸來的一縷精氣撐着,離你太遠,我會死的。
我被仇家廢了法力,挖了雙眼,掉進此處,苟延殘喘撿回一條命。
此時我身上氣息與凡人無異,在人界可躲過仇家的追殺。
”
聽了他的話,我有些心軟了,也不知道他經曆過什麼樣的苦楚,此時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我就答應了他也沒什麼。
雖然他吸了我的魂魄,但我除了疲憊也沒覺得特别不舒服。
再說,不靠他,我自己走出這個鬼地方是不可能的。
我歎了口氣:“好吧,我帶你走,但你不可以害人,去了人間要聽我的話,不然我就離你遠遠的。
”
殷衡點點頭,大踏步走了過來,一把将我撈起,抱進懷裡。
他寬大的袖子将我圍得緊緊的,我的眼前陷入了黑暗,忽然狂風大作,天旋地轉,仿佛一顆幼苗被卷入了龍卷風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