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林皓陽通過“摸骨”看到的那個兇手,就是範錦陽!
可是林皓陽有些搞不明白:荊輝是如何覺察到的呢?
于是他佯裝糊塗,讪笑着反問道:“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他來了?
”
話筒裡傳來了荊輝狡詐的壞笑:“沒有突然,也沒有為什麼,因為……您用了我的‘鑰匙’!
”
林皓陽恍然大悟:該死!
他用荊輝的身份認證和密碼口令,進入了公安系統的内部網絡,并調取了範錦陽的身份信息!
而所以在網絡内的資料調取以及頁面運行、活動軌迹,都會留在“查閱曆史記錄”裡。
荊輝這個家夥……很賊啊!
需要辯解一下嗎?
譬如:那些查閱與這個案子根本無關,我隻是随便翻看了一下,或者……算了,沒必要,既然已經被拆穿了。
電話裡,荊輝嬉笑着問道:“頭兒,您還在聽嗎?
”
林皓陽挺無奈的笑了笑,敷衍道:“電話裡說這些不太方便,還是等回頭見面了,再說吧。
”
挂上了電話,林皓陽的腦子又繞進了那個案子裡:眼見為實,确實是範錦陽錘殺了這個“豐泉”,可範錦陽為什麼要殺掉他呢?
林皓陽想起了範錦陽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段話:“我是殺過幾個人,我也知道自己犯了法,可那些人也不幹淨啊!
說他們每一個都該死,有點兒誇張,可也差不多!
”難道這個“豐泉”也是個該死的人?
他又為什麼會招惹了範錦陽呢?
再者,這個“豐泉”到底是什麼人啊?
二零零四年的秋天,五十多歲的他竟然穿着一套牛仔衣,這個老同志可是夠新潮啊!
難道真象荊輝暗喻的那樣,他是一個社會人士、江湖大哥?
林皓陽覺得有這個可能,但也不敢完全苟同,因為他太了解範錦陽:範錦陽“辦事”向來幹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
他刺殺的那幾個“江湖大佬”,都是在事前經過缜密的布局,從跟蹤了解“獵物”的生活習性、日常軌迹,到選擇作案的時間、地點、環境,一直到最後付諸行動、一擊斃命,整個作案過程那是相當的“幹淨”!
可是對付這個“豐泉”呢?
範錦陽竟然冒險實施了綁架?
而且還煞有介事的經過了一番“開庭審判”,到最後才判處“豐泉”的死刑……這與範錦陽以往的“做事風格”顯然不相符!
可問題出在哪兒呢?
社會人士?
江湖大哥?
林皓陽的腦子裡突然閃現出一個此類人共有的特征:紋身!
他趕緊打開郵箱,很仔細的翻查了一遍“白骨案”的卷宗,可是很遺憾:沒有相關的說明!
技術部做屍檢數據是很嚴謹的,既然資料裡沒有提及,那就隻能說明……沒有!
也難怪,那副白骨上本來就沒有留下多少皮膚……
院子裡突然傳來一陣響動,林皓陽起身扭頭一看:是羅小天和韓冰回來了,好像還拿着不少的東西!
林皓陽趕忙跑出了房間,可是跑到門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光着腳呢!
幫羅小天和韓冰把那些大包小包搬進了廚房,林皓陽問道:“怎麼又買這麼多東西?
前天冰箱裡還有那麼多呢!
全是吃的?
”
“恩!
”羅小天一點頭,他揉着酸脹的手腕,歎息道:“家大業大,有什麼辦法?
家裡每天那麼多人、那麼多嘴,就是準備的再多,也不夠吃啊!
趁着今天有時間一次多買點兒,有備無患嘛!
”
林皓陽滿懷歉意的緻謝:“恩,有道理,大夥兒吃的高興,可就辛苦你這個管家啦!
”
羅小天樂呵呵的應道:“在其位,就得謀其政,這都是我分内的事兒!
我這個管家倒是沒啥說的,可就是辛苦咱家的管家婆喽!
”說着,他很親昵的将韓冰摟到了身邊。
管家婆?
韓冰紅着臉,羞惱的給了他一拳,三個人都笑了出來。
扭頭朝院子裡環視了一圈兒,林皓陽突然覺得今天的院子好像……好像格外的安靜,于是他問道:“哎?
我媽和我兒子今天沒來啊?
”
“嗤!
”羅小天取笑道:“您自己的老媽、您自己的兒子,您問我?
”
恩?
林皓陽還真被噎了一下!
韓冰笑着應道:“林媽早上來過電話,她說林爸要去市政府開會,今天就不回省城了,所以她和小陽今天就不過來了。
哦對了,林媽說小偉也在她那裡呢!
林媽讓小偉在她那裡好好寫一天作業,省得一過來就光顧着玩兒!
”
林皓陽默默地點了點頭:荊輝剛才在電話裡說,初局長到市政府開會去了,老爸竟然也去市政府開會了,可荊輝卻沒有參加那個會議!
難道是級别不夠?
林皓陽猜測:那個會議十有八九與“複華社”的案子有關!
于是他又問道:“那……明天她們過來嗎?
”
韓冰抿着笑着搖了搖頭,很含糊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林媽沒說,應該……應該會過來吧?
”
羅小天和韓冰又開始忙碌了,他們要給買回來的那些食品做分類,然後塞進冰箱、冰櫃!
林皓陽想插把手幫幫忙,不料卻被羅小天很斷然的婉拒了:“這都不是您幹的活兒,您就是在這兒也是添亂!
我和我媳婦兒一會兒就收拾完,您先回去休息會兒,一會兒喊您吃午飯!
”
林皓陽也樂得自在,他轉身剛離開廚房,羅小天追出來問道:“老大,下午還有事兒嗎?
要不……中午來兩杯?
”
“不喝不喝!
”林皓陽笑着應道:“中午喝什麼酒哇?
要喝等晚上!
”
回到卧室,林皓陽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房間,他剛把昨晚穿過的髒衣服塞進洗衣機,羅小天就在院子裡敲響了飯盆兒:得,小兩口兒手腳夠利索的,開飯啦!
家裡難得清淨,今天中午隻有他們三個人吃飯,可韓冰還是準備了三個菜、一個湯。
林皓陽剛在餐桌旁坐下,“啪”的一聲,羅小天将一張信用卡丢在了林皓陽的面前。
林皓陽拿起來一看:是一張工商銀行的信用卡?
他擡頭問道:“怎麼回事兒?
誰的?
”
羅小天奸笑着應道:“還能是誰的?
咱的呗!
”
“咱的?
”林皓陽瞄着那張信用卡,他眼珠子一轉,徒然驚喜道:“哎呦,這是……邱律師把錢給咱啦?
”
羅小天苦着臉埋怨道:“老大,好歹也是當過警察的人,您說話能不能嚴謹一點兒?
給咱錢的是咱親舅舅,邱律師他隻不過就是個律師!
怎麼就成他給咱錢啦?
”
“行行行,你說得對!
”林皓陽很興奮的感歎道:“我都把這些事兒給忘了!
”
羅小天瞠目結舌的嚷道:“啊?
您的心可是夠大的,這麼多錢呢,您竟然能給忘了?
!
”說完,他很鄙夷的歎息道:“真是的!
什麼世道啊?
真是越有錢越有錢!
”
林皓陽挺難為情的一笑,問道:“哎,說說看,怎麼樣?
都辦完了嗎?
”
羅小天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也沒多少事兒,也就是去銀行轉轉款、對對帳,一天就辦利索了!
哦對了,還有清單上的那些東西,都是從首都空運過來的,我照着清單盤點了一下,見沒什麼差錯,就直接塞到咱們原來租的那個銀行保險庫了!
”說完,他又追加了一句:“哎,那些東西是真是假,我可就不知道了,出了事兒我可不負責啊!
”
“沒問題沒問題!
”林皓陽美滋滋的感慨道:“哎呀,這麼大的喜事兒,咱還真應該喝兩杯!
”
韓冰愣了一下,很慚愧的說道:“姐夫,您怎麼不早說啊?
也沒給你們準備什麼下酒菜。
”
“這還不簡單?
”羅小天從餐桌下拿出了酒,很興奮的說道:“廚房裡還有一大隻‘八珍烤雞’呢,你們等着!
”
韓冰起身攔阻道:“你和姐夫先喝吧,我去拿,反正我也吃完了!
”
林皓陽驚愕道:“吃完了?
也沒見你吃呀?
你吃什麼了?
”
韓冰理直氣壯的應道:“我吃了一大碗涼皮兒呢!
”
林皓陽望着韓冰手裡那支酒盅兒般大小的碗,他咧着嘴搖了搖頭:啧啧……小丫頭這飯量啊,這哪兒還是吃飯啊?
分明是在喂鳥嘛!
羅小天找來了酒杯,剛給倆人滿上酒,院子裡傳來了韓冰親熱的招呼:“輝哥!
”
恩?
林皓陽和羅小天扭頭一看,荊輝已經屁颠兒屁颠兒的進了門,還厚顔無恥的嚷道:“呀嗬,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正趕上吃飯呢?
”
林皓陽将荊輝上下一打量,怔怔的問道:“你……你怎麼這時候過來啦?
”
荊輝很驚訝的反問道:“不是您讓我過來的嗎?
”
“我什麼時候讓你過來啦?
”林皓陽的表情比荊輝還要驚訝。
荊輝辯解道:“您不是說‘回頭見面再說’嘛!
我這不是‘一回頭’,就來了嗎?
”
林皓陽哭笑不得的一擺手,敷衍道:“算了算了,坐下吃飯吧!
”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又問道:“哎?
你回來了,那我老婆的飯怎麼辦?
”
荊輝挺不耐煩的應道:“行啦,餓不着她!
我打發小東他們去買了,現在說不定已經吃上了!
”
林皓陽嘟囔了一句:“哦,這還差不多!
”
荊輝落座後一臉的欣喜,嚷道:“你們可是夠腐敗的,大中午的就喝上了!
”
羅小天朝荊輝晃了晃酒杯,賤笑着問道:“怎麼樣?
下午有事兒嗎?
要不要……來一杯?
”
荊輝倒是很給面子,他樂呵呵的應道:“恩,來一杯,來一杯!
”
林皓陽冷着臉訓斥道:“來一杯個屁來一杯!
你那邊還有案子,喝什麼酒?
!
”
“案子?
什麼案子?
”荊輝嬉笑着說道:“頭兒,我現在手邊可就這一個案子,不是已經被您給破了嘛,哪兒還有案子啊?
”
林皓陽一愣,竟無言反駁。
荊輝搖頭晃腦的得意道:“最近幾天隊裡我說了算,沒人管我!
‘警務監督’的人倒是能管着咱,可她們正吃着我孝敬的‘布嘎肉’呢!
沒事兒沒事兒,少喝一點兒!
”
林皓陽很無奈的搖了搖頭:是啊,刑警隊的隊長、政委全給逮進去了,老虎不在家,猴子稱霸王!
荊輝湊到了林皓陽的面前,低聲問道:“頭兒,那活兒……真是範錦陽幹的?
”
林皓陽瞄了荊輝一眼,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我操,還真是他!
”荊輝驚訝道,他撓了撓頭,又問道:“頭兒,那……那這個‘豐泉’到底是什麼人啊?
範錦陽為什麼要做了他?
”
聽荊輝提到了範錦陽,羅小天也頗感興趣的湊了過來。
林皓陽看了看眼前的兩個人,他苦笑着歎了一口氣,很沮喪的說道:“輝子,我跟你說實話,在之前我确實對你有所隐瞞,但是到目前為止,你知道的已經和我一樣多了!
你問得這些東西,也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
”
荊輝舔了舔嘴唇,他剛要說話,韓冰進屋來了。
韓冰将一大盤切好的烤雞端上了餐桌,她寒暄道:“姐夫,輝哥,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屋了。
”
送走了韓冰,林皓陽望着餐桌上的酒菜,他一揮手,招呼道:“走走走,轉移陣地!
反正就咱們仨,到我屋去,咱們邊喝邊聊!
”
轉戰林皓陽的卧室,酒菜擺上茶幾,羅小天又拖來了一個沙發。
三人落座,舉杯、碰杯,各自抿了一口酒,荊輝歪着頭喃喃自語道:“既然兇手已經找到了,而且兇手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也就是說,這案子不管怎麼查,也隻能是個‘半吊子’的懸案了!
”說完,他扭頭問道:“頭兒,接下來怎麼辦?
”
林皓陽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回答道:“接着查,把所有的真相搞清楚!
咱們要搞清被害人的身份,要了解兇手的作案動機!
”
荊輝讪笑着問道:“有意義嗎?
真有這個必要嗎?
”
林皓陽微微一怔,他也覺得這案子……似乎成了一件很耐人尋味的事情:偵破兇殺案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找到真兇,然後将其繩之以法!
可是這個案子呢?
兇手已經找到了,并且“将其繩之以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還有繼續調查的必要嗎?
打個比方:求解一道複雜的數學題,最終目的就是為了獲取答案!
可是現在那個答案已經有了,繼續糾纏于那些繁雜的解題步驟和過程,有必要嗎?
林皓陽露出了一個苦笑,可他還是很堅定的說道:“查!
我想知道真相!
”
“真相?
”荊輝疑惑道:“那您找範錦陽問問不就得了!
怎麼?
聯系不到他?
”
林皓陽點了點頭:自從範錦陽離境之後,他們彼此就失去了聯系。
現在能聯系到範錦陽的,恐怕隻有一個人了:舅舅。
可是舅舅現在還被“保護性的絕密羁押”,林皓陽*根本見不到舅舅,而且可以肯定:舅舅暫時與範錦陽也不會有聯系!
荊輝懶洋洋的應道:“行,那就接着查!
”
林皓陽問道:“你們那邊的進展怎麼樣?
”
荊輝罵罵咧咧的叫苦道:“操,别提了!
按道理講,現在咱們手裡掌握的線索已經不少了!
可我翻遍了咱濱城前後二十年的所有舊案、懸案,根本就沒失蹤過‘豐泉’這麼個人!
真是他媽的見了鬼了!
”說完,他問道:“頭兒,您覺得會不會有這種可能:這個‘豐泉’其實是個外地人,他是被範錦陽綁架到了咱們濱城,然後把他做掉了!
”
林皓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又是一陣苦笑。
“算了算了,别費腦子了!
”荊輝舉起酒杯安慰道:“反正協查通報已經發了,咱們的偵破預案初局也已經審批了,明天,明天那塊手表的照片和‘豐泉’的畫像就能登報!
咱們隻要‘守株待兔’,等消息就可以啦!
”
林皓陽默默地拿起了酒杯:看來,暫時也隻能這樣了。
聽荊輝說到了手表,羅小天來了興趣,他湊過腦袋問道:“手表?
什麼手表?
”
見林皓陽傻呆呆的望着自己,羅小天下意識的摸了一把臉,卻沒發現臉上有異物,他問道:“老大,怎麼啦?
”
林皓陽笑着問道:“小天,你知道‘A581’嗎?
”
羅小天搖了搖頭,荊輝在一旁解釋道:“就是一款上海牌的老手表,型号是‘A581’!
”
“哦,你們說的是‘老硬貨’啊!
”羅小天恍然大悟,他得意的炫耀道:“嗨!
玩兒手表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那可是老貨、正兒八經的好東西,我還有一塊呢!
”
“哦?
”林皓陽驚喜道:“快,拿來給我們看看!
”
羅小天很痛快的應道:“沒問題!
你們等着!
”說着,他就站起了身,可是……起身後他卻站在那裡沒動。
林皓陽仰頭看着羅小天,疑惑道:“怎麼了?
沒放在家裡?
”
羅小天很為難的嗫嚅道:“在家……是在家,可是……”說話間,他暗示性的朝林皓陽的身後瞄了一眼,然後又朝牆角的衣櫃努了努嘴。
怎麼回事兒?
林皓陽回頭一看,沙發後面就是牆了,什麼也沒有啊!
難道……林皓陽恍然大悟,他吃吃的笑着,催促道:“去拿吧去拿吧,你輝哥又不是外人!
”
“恩?
”荊輝瞪着眼珠子疑問道:“什麼事兒瞞着我呢?
怎麼啦?
”
羅小天嘿嘿讪笑着撓了撓頭,他來到牆邊的衣櫃前,打開衣櫃後将裡面挂着的衣服扒到兩邊,然後扳住衣櫃後壁上的一個暗槽,用力的一拉:“呼啦!
”那間密室被開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