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方很爽朗的哈哈大笑,他反問道:“那你打算把我怎麼安排?
總要給老家夥一個住的地方吧?
”
林皓陽也笑了,他朝窗外瞥了一眼,問道:“哎,舅舅,這裡住的都是什麼人啊?
”
袁方苦笑着回答道:“這座軍營裡有很多家屬區,但是這個小區的居住條件和安保環境是最好的,在這裡住的都是一些需要重點保護的人!
有很多是在軍事和高科技領域很有成就的科研工作者,當然了,也有很多像我一樣的特殊居民!
”
林皓陽點了點頭,又問道:“您是什麼時候到這裡來的?
”
袁方掐着指頭盤算了一下時間,回答道:“哎呦,也快一個月了吧。
”
林皓陽又問道:“那您要在這兒住多久啊?
”
袁方掐滅了煙蒂,又點上了一支煙,他笑着反問道:“怎麼?
你覺得這裡不好嗎?
”
林皓陽實話實說道:“要說環境和安全,這裡是挺不錯的!
可我總覺得……很别扭!
”
袁方讪笑着應道:“我也是沒辦法啊!
其實按照我的本意,我是想去濱城,最起碼那是老家、離你和你媽媽又能近一些,可是他們不同意,說不安全!
看來短時間内,我也隻能住在這裡了!
”說完,他對林皓陽勸慰道:“不過也沒關系,以後隻要你有時間,可以随時來看我嘛!
等有了合适的機會,我就申請去濱城!
”
林皓陽很無奈的一點頭,他又問道:“哎?
舅舅,我這個舅媽是怎麼回事兒?
我怎麼從來也沒聽您說起過呀?
”
袁方笑着反問道:“我怎麼說?
你也沒有問起過呀?
”
林皓陽很不耐煩的擺着手,催促道:“我這不是已經問了嘛,說說說說,什麼時候的事兒?
”
袁方簡單的說了一下周可欣的情況:今年四十八歲,浙江臨海人,九十年代到英國留學;獲得碩士學位後留在英國工作,并取得了英國國籍;年輕的時候有過一段婚姻,對方也是留英華裔;因性格不合,離婚後重新出來工作,機緣巧合的進了袁方在英國的工作室;
在工作中與袁方日久生情,後來随袁方移居到了法國的南特;在袁方這次回國之前,他們已經在一起同居六年了;袁方向我國政府交代清楚了“複華社”的情況之後,獲得了政府赦免,于是袁方就聯系了遠在法國的周可欣;袁方的本意隻是想報個平安,可周可欣得到他的消息後,就義無反顧的追到了國内……
林皓陽認真的聽完,他問道:“您是怎麼聯系到她的?
打電話?
”
袁方解釋道:“這裡雖然沒有手機信号,可是家裡有座機啊!
不過輕易不要用,這裡所有的電話都被全程監聽!
有重要的事不要在電話裡說,住在這裡的人,都是不需要有隐私的!
”
“哦!
”林皓陽又問道:“我舅媽來這裡多久了?
”
袁方伸出一隻手掌,回答道:“五天,今天是第六天了!
”
“哎呦!
”林皓陽戲谑道:“那你們現在還屬于‘小别勝新婚’的蜜月期啊?
”
“恩!
還行!
”袁方一副泰然的樣子,倒也算光明磊落。
林皓陽抿嘴一笑,他問道:“你們……一直沒結婚?
”袁方笑着點了點頭,林皓陽又問道:“也沒打算結婚?
”袁方的眉頭一蹙,林皓陽嬉笑着說道:“哎,我覺得不錯啊?
就留着呗!
”
“恩!
”袁方一點頭,很爽快的應道:“行,聽你的!
”
兩個人哈哈大笑,林皓陽正要開口說話,袁方一擡手做了阻止,他抱怨道:“停停停,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啊?
你是隻帶着問題來的嗎?
”
林皓陽苦着臉辯解道:“誰說我隻帶着問題來的?
我不是還帶着你外甥媳婦兒和孫子來了嘛!
再說了……”他一指茶幾上的香煙,大言不慚的嚷道:“這不還有‘老船長’嘛!
”
“行行行!
”袁方哭笑不得的擺着手。
林皓陽嘿嘿幹笑了兩聲,他商量道:“那我再問您最後一個問題,行吧?
”袁方苦笑着一點頭,林皓陽思忖了一下,他問道:“舅舅,您認識周本海嗎?
”
“啊?
”袁方驚訝的問道:“你怎麼會問起這個人?
”
林皓陽追問道:“您先别管那些,這也就是說,您認識他,是吧?
”袁方默默地點了點頭,林皓陽繼續問道:“在他出獄之後,您和他見過面,是嗎?
”
袁方輕咳了一聲,他笑着反問道:“這好像不止一個問題吧?
”
林皓陽苦着臉催促道:“這可是正經事兒,舅舅,您快給我說說!
”
袁方思忖了一下,他問道:“既然你問起了這個人,那麼他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你總該清楚吧?
”
林皓陽點頭應道:“清楚清楚,他以前的那些曆史我都知道!
”
“那就好!
”袁方接着說道:“是,我确實見過他!
當年為了尋找你外公的下落,我通過小範(範錦陽)找到了他,并且和他有過一次會面。
”
林皓陽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
袁方稍作回憶,他回答道:“應該是零四年我回國的那一次,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那一年的夏天!
”
林皓陽又問道:“之後呢?
你們隻見過那一次?
”
“是!
”袁方點頭應道:“隻見過那一次!
”
“不應該呀?
”林皓陽質疑道:“你們見了面,然後他否認與我外公的失蹤有關,是嗎?
”袁方點頭稱是,林皓陽疑問道:“您就那麼輕易的相信了他?
”
袁方反問道:“我幹嗎就不能相信他?
”
林皓陽瞪着眼珠子反駁道:“您憑什麼就要相信他?
這不符合邏輯啊!
”
“這有什麼不符合邏輯的?
”袁方解釋道:“其實在那之前,我已經見過了幾個當年‘革委會’的人!
其中有兩個,當年與周本海的關系很不錯!
他們都證實,你外公的失蹤與周本海不太可能有關系!
可我還是放心不下,所以就委托小範查找周本海的下落!
最後小範找到了他,我也和他見了面,他親口對我說,你外公的失蹤确實跟他沒有關系!
你說,我有不相信他的理由嗎?
”
有道理!
林皓陽歪着頭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又問道:“哎,舅舅,當年咱們中醫學院的副院長錢豐泉,他失蹤的事兒您應該也知道吧?
”
“是!
”袁方很痛心的一聲長歎,說道:“其實……我不光知道,在錢校長出事的當晚,我還見過他!
那不是失蹤,是病亡!
錢校長的死确實與其他人無關,他是死于心髒病發作,這個我可以證實!
”
果然是這樣!
林皓陽急切的問道:“那他的屍體呢?
”
袁方搖了搖頭,回答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是周本海帶着幾個人處理了他的屍體,好像是埋在什麼地方了。
”
林皓陽追問道:“埋在哪兒了?
”
袁方叫苦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那時候遇到了那種事,躲都來不及呢,誰還會去問哪?
!
”
林皓陽抱怨道:“那以後呢?
以後你不是又見到周本海了嘛,你怎麼就不問問他呢?
”
袁方苦着臉反問道:“我幹嗎要問那件事啊?
”
林皓陽很沮喪的歎了一口氣,他埋怨道:“陶愛珍您知道吧?
就是錢豐泉的夫人!
老太太到現在還在尋找他丈夫的下落呢!
人是肯定找不到了,哪怕是能找到遺骨,對老太太也是一種安慰啊!
”
袁方驚愕的問道:“錢校長的屍骨,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
林皓陽沒好氣兒的白了袁方一眼,沒有回答。
袁方很尴尬的苦笑着,為自己辯解道:“當時我見周本海的時候,時間很倉促,并且他當時……”
“算了算了算了!
”林皓陽擺着手歎息道:“現在還說那些有什麼用?
”說完,他又問道:“舅舅,你最近跟範哥(範錦陽)聯系過嗎?
”
袁方反問道:“你覺得……我會在這樣的時候、用這裡的電話聯系他嗎?
”
“哼,也是!
”林皓陽苦笑着一點頭。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袁方突然提醒道:“哎,陽陽,想找到錢校長的屍骨也不難,你們可以去找周本海嘛!
”
林皓陽很沮喪的抹了一把臉,他仰坐在沙發上,望着天花闆反問道:“舅舅,您覺得……我今天幹嗎要向您問起周本海啊?
”
“啊?
”袁方一怔,他問道:“你是說……周本海他死了?
”林皓陽歎着氣,點了點頭。
袁方驚愕的問道:“他……他是怎麼死的?
”
林皓陽坐了起來,他懶洋洋的說道:“您這個問題問錯了,您應該先問: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
“恩恩恩!
”袁方點着頭催促道:“那就算我問了吧,你說!
”
林皓陽唉聲歎氣的應道:“他在零四年就死了,而且就在和您見面後的不久!
”袁方一怔,林皓陽接着說道:“而且是死于非命!
”袁方又是一怔,林皓陽指着自己的腦袋說道:“而且是被人用錘子砸死的!
”
袁方一頭霧水的傻愣在那裡,可林皓陽的“而且”還在繼續:“而且死前曾被人嚴刑逼供!
”
林皓陽不陰不陽的笑着,他湊近了袁方,問道:“舅舅,是誰殺了周本海,您應該能猜的到吧?
”
“什嘛?
”袁方瞠目結舌的問道:“你是說……是小範?
小範殺了周本海?
!
”
“嗯哼!
”林皓陽輕描淡寫的一點頭。
袁方叫苦道:“這個小範,他……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呢?
!
”
“行啦舅舅!
”林皓陽陰陽怪氣的說道:“您也太不了解他了吧?
想當初,您把那些事情告訴他,又讓他幫您去找人,您就應該想到他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
袁方抱怨道:“可是,他總應該跟我商量一下吧?
他怎麼能擅作主張呢?
!
”
林皓陽戲谑道:“瞧瞧,看來您是真的不了解他!
他做事情還用得着跟誰商量嗎?
”
袁方繼續叫苦道:“你剛才說是零四年是吧?
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他怎麼從來就沒跟我提起過呢?
!
”
林皓陽繼續戲谑道:“我說什麼來着?
舅舅,您是真不了解他呀!
人家範老大還以為自己又當了一次‘活雷鋒’呢!
他做‘好事’,那是從來不留名的!
”
“我……”袁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可最終那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兩個人坐在那裡無奈的對視着,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傳來敲門聲:“嘭嘭……”
袁方扭頭應道:“請進!
”
門開了,周可欣端着一個果盤走了進來,她笑吟吟的招呼道:“陽陽,來,吃點兒水果!
”
林皓陽起身寒暄道:“舅媽,您别忙活了,我平時也沒太有吃水果的習慣,喝點兒茶水就行!
”說着,他象征性的端起了茶杯。
“快坐快坐,你們接着聊。
”周可欣一邊寒暄着,将果盤放到了茶幾上。
袁方起身攬住了周可欣的肩頭,笑眯眯的說道:“剛才外甥還在誇你這個舅媽呢!
他說你不錯,讓我留着,你……給個意見吧?
”
“噗!
咳咳……”林皓陽将一口剛喝到嘴裡的茶水噴了出來,然後他擦着嘴角的水,茫然的看向了舅舅。
林皓陽突然有了一種被出賣的感覺……
周可欣登時羞紅了臉,她擡手輕捶了一下袁方,嗔怪道:“讨厭,沒個正經!
你們聊吧,我先下去了。
”說完她就逃出了房間。
林皓陽指了指袁方,埋怨道:“老舅,您這就沒勁了吧?
”
“怎麼啦?
”袁方厚顔無恥的笑着,解釋道:“實話實說嘛,咱們又沒背後說她壞話!
你那可是誇她,她心裡指不定多高興呢,女人都喜歡聽這樣的話,我懂!
”
林皓陽很無奈的舔了舔嘴唇,嘟囔道:“反正我就覺得您挺沒勁的!
”
袁方擺着手讨饒道:“好,舅舅沒勁!
”說完,他岔開了話題:“來,咱們繼續聊!
前幾天和你爸爸說起了你那個心理診所的事兒,可他什麼也不懂!
後來跟你媽媽通過電話,可她也沒說清楚!
正好今天你來了,跟我好好說說!
”
林皓陽對舅舅說起了對診所經營的一些設想,舅舅又對他提出了一些補充意見和建議……兩個人正聊着,不知不覺已經是傍晚五點多鐘了,一個家庭服務員敲響了書房的門,提醒道:“先生,下面的飯做好了,準備吃飯吧?
”
中午為了趕路,隻在車上胡亂吃了一些點心,林皓陽還真餓了,離開書房剛踏上樓梯,他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兒。
一樓的餐廳裡,琳琅滿目的各色佳肴已經上桌,大喜過望的袁方對女士們表示了慰問、也表達了謝意:“這麼多好菜!
美女們辛苦啦!
”
周可欣腼腆的笑着,寒暄道:“我們可不辛苦,這都是小潔一個人的功勞!
”說完,她對田玉潔誇贊道:“咱們的這個外甥媳婦兒啊,可真是沒得挑!
這麼漂亮、這麼賢惠、又燒得一手的好菜!
我剛才才知道,她居然還是個警察哎,你們說,這可怎麼得了哦!
”
田玉潔被誇得滿面绯紅,她嬌羞的嗫嚅道:“舅媽,我哪兒有您說的那麼好啊?
這都是一些家常的菜,很簡單的!
”
炒菜?
林皓陽的腦子裡突然閃現出了荊輝和方麗婷的影子:兩個不會做飯的人在一起過日子,看來還真是件比較麻煩的事!
也不知道荊輝現在怎麼樣了……
袁方招呼道:“來來來,大家都入座、入座,準備開宴!
”
林皓陽轉頭朝客廳裡瞄了一眼,他對田玉潔問道:“哎?
咱兒子還沒回來啊?
哦對了,咱媽呢?
”
田玉潔唉聲歎氣的回答道:“回來了,都在衛生間呢!
媽和小阿姨在裡面給你兒子洗澡呢!
”
“洗澡?
”林皓陽苦笑着問道:“飯前洗澡?
怎麼回事兒?
這是當地的習俗嗎?
”
“哈哈……”袁方、周可欣和那個家庭服務員都笑了出來。
田玉潔忍着笑抱怨道:“除了你兒子,誰有那樣的習俗啊?
!
出去瘋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又是一頭汗、一身泥!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垃圾箱裡撿來的孩子呢!
不洗澡怎麼辦?
”
周可欣笑着安慰道:“男孩子嘛,都頑皮的!
頑皮的孩子都很聰明的!
”
田玉潔癟着嘴訴苦道:“舅媽,您是不知道,要是普通的頑皮也就算了,咱這個……他也太特殊了!
”
幾個人正說笑着,袁媛和小阿姨牽着還冒着熱氣兒的林小陽走進了餐廳,林小陽剛進門就是一聲歡叫:“媽媽,我餓啦!
”
周可欣歡快的應道:“小寶貝餓了?
那咱們馬上吃飯!
”
“先等等!
”田玉潔很嚴肅的指着林小陽,發号了施令:“立正站好!
”林小陽規規矩矩的站好,田玉潔警告道:“林小陽我告訴你,這次到舅公、舅婆這裡來,我隻給你帶了這一套換洗的衣服,如果再弄髒了,你就别出門了,明白嗎?
”
林小陽可憐兮兮的點了點頭,周可欣上前說道:“沒關系,衣服很快會幹的!
明天,明天咱們一起出去,給小寶貝再買幾套衣服!
”
田玉潔幽怨的看向了周可欣……
林小陽拉了拉周可欣的手,他很有經驗的勸慰道:“舅婆,你别害怕,我媽媽這是在吓唬我呢!
”
“哈哈……”在大夥兒的笑聲中,田玉潔生無可戀的翻了翻白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