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裡,老潘搖着頭哽咽道:“兩個好娃兒,到死都沒得閉眼撒!
”說完,他掩着臉深埋下頭,已經泣不成聲了。
荊輝早就濕潤了眼眶,他完全能理解這個老民警的失态:他的眼淚裡有心疼、有憤怒、有不甘、有自責、也有委屈……
肖副局長給老潘遞上了紙巾,他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眼淚,然後朝荊輝尴尬的笑了笑,就接着說了起來:
案子始終沒破,民警們不甘心哪!
那年的元旦,單位裡給各個部門、科室都發了新挂曆。
老潘自制了那枚印章,将自己的那本挂曆,在每一頁上都銘刻上了那枚恥辱的标記!
很快,警隊的民警們發現了老潘的這個秘密,他們紛紛效仿……最後全刑警隊、乃至縣公安局所有房間的挂曆上,都有了那枚墨色的符号。
從此,那枚标記成了縣公安局的一個傳統……
三年前,也就是二零一一年的年底,刑警隊長老潘到了退休的年齡,他該回家享清福了。
那天中午,局裡為老潘設下了道别宴。
歡送會接近尾聲的時候,老潘将自己在職的最後一個軍禮,獻給了在場所有的刑警。
老潘揮着眼淚哽咽道:“老喽,要走喽!
啦些個事情就拜托給諸位,幫幫忙撒!
”
老潘沒有說清楚,可刑警們都知道他心裡的那塊疙瘩是什麼,餐廳裡一片飲泣……
中午大夥兒揮淚送别了老潘,可下午老潘又出現在了局裡。
刑警們圍着老隊長“涮壇子”:“潘老爹,你啷個又來上班?
是不是睡糊塗喽,忘記了自己已經退休了撒?
”(涮壇子:就是開玩笑)
老潘沒有答話隻是憨笑,在刑警們的簇擁下,他抱着自己的皮包徑直的去了局長辦公室。
進屋來到局長的辦公桌前,老潘也不言語,他從包裡掏出了五萬元錢,直接拍到了桌子上。
局長望着那些錢一怔,他戲谑道:“老潘,你這是要做啥子?
平日裡抽不到你傻兒的半顆煙,都退休喽,你才想起給老子行賄?
!
”
老潘鐵青着臉,歎息道:“懸賞的錢太少喽,加!
算老子一份,加五萬!
”
局長和刑警們一陣心酸,紛紛苦勸老潘将錢收回去,可老潘已經鐵了心:自己雖然退休了、不是警察了,可那是他經手過的案子,他責無旁貸!
大夥兒拗不過老潘,就這樣,那筆懸賞的金額增加到了十五萬……
老潘頹喪的擺着手,歎息道:“還擺啷個龍門陣做啥子!
錢嘛,身外之物,老子隻求在閉眼的時候能得個心安!
隻要能破得案子,隻要能砍了那些龜兒子的腦殼……賣房子賣地,說話撒!
”
望着眼前這位可敬、可愛的老刑警,荊輝的嗓子一陣發梗。
接下來,荊輝與肖副局長和老潘又探讨了一下案情,時間臨近午時,荊輝婉拒了他們的盛情挽留,在道别之後駕車離開了縣公安局。
那一路上,荊輝的心情可謂是此起彼伏、思緒萬千啊!
就在返回酒店的途中,荊輝接到了牟文峰的電話……
講述結束,雅座裡很安靜,牟文峰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淚,荊輝則一臉讪笑的望着劉樹業。
劉樹業窘迫的低垂着頭,紅着臉一遍又一遍的自語着:“早說嘛,早說嘛……”
林皓陽端起酒杯,打破了房間裡的尴尬,他淺笑着說道:“樹業,你不是要喝酒嗎?
那咱們先來一杯,預祝咱們的案子進展順利,早日查獲真兇!
”
劉樹業滿面愁雲的猶豫着,他摩挲着面前的酒杯,卻始終不肯端起來。
荊輝輕歎一聲,他端起自己的茶杯,意味深長的提議道:“要我說啊,這杯酒應該喝,可咱們還是敬那些刑警吧!
敬老肖、敬老潘、敬那兩個犧牲的年輕警員、敬所有從未放棄過這個案子的刑警!
”
“對!
”牟文峰一抹眼淚,很振奮的說道:“我也要喝酒,等我!
”說完,她将一個空杯倒滿了白酒,也端了起來。
荊輝笑着說道:“來!
我以茶代酒,咱們為了刑警,幹杯!
”
林皓陽淺笑着說出了那句口号:“刑警萬歲!
”
四個人很興奮的碰杯,然後一飲而盡……
因為都有心事,下午還要趕路,所以兩杯酒之後大家就開始吃飯。
劉樹業說的沒錯,那個大廚的手藝确實不錯,菜品相當有特色并且口味上佳,但林皓陽等人還是覺得……這個廚子的水平似乎不如劉樹業。
劉樹業很謙虛的作了解釋:其實,如果單純的說川菜的“正宗”,劉樹業在這方面的造詣根本無法與這裡的那位大廚相提并論!
但是為什麼林皓陽等人覺得劉樹業的“川菜”更好吃呢?
那是因為劉樹業對“川菜”進行了改良,他擅自将“川菜”與“魯菜”做了融合,所以他炒菜的口味更适合濱城人。
原來如此,林皓陽等人恍然大悟。
中午一點半,一頓飯吃完後衆人離開了餐館。
劉樹業苦着臉商量道:“你們怎麼說走就走啊?
家裡還給準備了一些土特産,要不然就過去一趟吧,把東西帶上了再走!
”
林皓陽很歉意的婉拒道:“回去代我們感謝一下家裡的大叔和大嬸,他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可這次真的來不及了,下次有時間,我們一定再去登門拜訪!
”
劉樹業無可奈何的點着頭,荊輝也上前勸慰道:“行啦,我們直接往濱城趕,就不能去送你了!
你也難得回來一趟,在家裡好好陪陪父母和老婆,多住幾天!
”
牟文峰問道:“劉哥,需要給劉爺爺捎什麼口信兒嗎?
”
“哦不用不用!
”劉樹業應道:“我已經給幹爹去過電話了,他讓我在家多住些日子,可我不放心,我打算過個兩、三天就趕回去!
”
一番寒暄之後,三個人告别了劉樹業,上車後離開小縣城,直接駛上了高速公路。
昨晚熬了通宵沒有睡覺;上午的一場好夢又被劉樹業驚擾;中午雖說隻喝了兩杯酒,卻挺給力;林皓陽上車後曬着太陽,随着車身輕微的搖晃,他的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了。
太困了,那就睡呗!
林皓陽放倒了副駕駛的座椅,并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躺姿,可是他迷迷糊糊的剛要睡着,荊輝卻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