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匆匆分别過後,夏蘭便再無見過提爾蘭特,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找不到見他的合适理由,當諾文帶着大王子的吩咐過來時,他知道,理由來了。
或許提爾蘭特如今彷如喪家之犬般,可他敏感的身份卻時刻吸引着人的重視,有人想抓捕他領取巨額賞金,有人時刻仇恨詛咒他死,但也有人想他活着,因為活着的他比死的他更有利用價值,而這一切的前提則是,他們發現找到了他。
即使是一個廢物都有他存在的價值,更不提犯下王立中央學院皿案的首腦與傳言中作為幕後主使的四王子,不知道有多少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日益盯着事态的發展。
王都勳貴支持大王子薩索登位,而這卻不代表薩索能掌控他們,他和他們之間隻是政治利益關系,沒有誰是誰的下屬。
或許大王子能夠冷靜看待提爾蘭特的事情,可是他的政治盟友卻不會,隻要被他們抓住提爾蘭特,那麼一直處理無果的四王子也将徹底失去翻盤的機會,王位繼承沒了懸念,将來一旦薩索登位,大家該升官的升官,該發财的發财,皆大歡喜誰都喜歡。
但想象終歸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薩索不是沒有想過利用提爾蘭特的事情趁機發難,可父王這座壓在頭頂山十多年不變的沉重山峰早已在他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忌憚,他可不會相信事情能夠按照着想象順利進行。
他在等待着機會,一個徹底一錘定音的機會,而在這個機會之前,他不會允許那些勳貴同盟先一步引爆提爾蘭特的事情。
好鋼用在刀刃上,這個道理不是誰都不明白。
所以,他将夏蘭使喚了出去,為的便是保證提爾蘭特的安全。
當然,他不會放心将事情交給一個不信任的外人身上,如果不是因為他與提爾蘭特的關系,如果不是他想借此考驗他這個人,薩索根本不會多此一舉。
在夏蘭果斷出賣了提爾蘭特的窩藏地點後,薩索便命令貝德文派遣出人手日夜監視着預防意外的發生,而夏蘭的作用仿佛隻是一層可有可無的保險罷了。
薩索的想法如何并不是夏蘭關心的事情,作為提爾蘭特的合作者,夏蘭現在更加重視的是他如今對王都局勢的看法。
他不會輕視提爾蘭特的年輕,不是每一個年輕人都能做出轟動整個王國的事情來。
同時,他也不介意透露出與大王子的關系。
學院皿案中被四王子在背後狠狠捅入一刀跌入深淵的提爾蘭特,恐怕比誰都迫切着複仇,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想必提爾蘭特還會因為夏蘭的決定而感到認同。
離開旅館啟程前往蘭羅區的時候,夏蘭察覺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有人在跟蹤他,而重要的是,跟蹤者的手段實在是讓人感到拙劣不堪。
究竟是誰的人?
他幾乎可以斷定一點,跟蹤者絕不是來自大王子乃至四王子的人,既然想不明白,夏蘭也沒有多想,該知道的始終都會知道。
悠閑的走在街道上,夏蘭的眼角偶爾會瞟了一眼身後的尾巴,每當看見對方被發現後故作鎮定的滑稽模樣,臉上的笑意便更添一分。
他不想走得太急,太快,他害怕身後的尾巴一不留神就把自己跟丢了,如果不是想引誘出對方的真正幕後主使,他才懶得陪對方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所幸,沒有讓他失望的是,他要等的人終究還是出現了。
“我家主人想請你喝一杯酒,希望你不要拒絕。
”
當夏蘭故意走到一處偏僻的巷子時,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魁梧彪悍男人仿佛一座大山阻攔在身前,他的聲音略顯低沉,而話裡充滿着不容拒絕的淡淡威脅味道。
夏蘭笑了笑,他的感知裡,巷子的隐蔽拐角處可是悄悄藏匿着不少的人,從氣息上來看,最低實力都具有下位戰士的實力,如果一旦他拒絕,那些人說不定便會一躍而出。
出門的時候,夏蘭的腰間懸挂着一柄古樸的長劍,有時候虛戒的确方便,但是為了不引起太多注視,尤其是面對一些麻煩的時候,随身佩戴的武器作用這時候便體現了出來。
“中位巅峰戰士?
”
夏蘭打量着眼前粗壯如熊的男人,話裡頗有意味地微笑道。
眼前的男人從一開始便由内而外散發出強烈的氣勢不斷壓迫向夏蘭,可惜,如果是普通人或許會在這股氣勢下崩潰屈服,但對一個上位劍士而言,這就是一個可笑的鬧劇。
男人聽見夏蘭的話後,眼睛裡透着謹慎忌憚,因為對方不僅在他全力釋放的氣勢中仍舊保持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甚至還指出了他的真正實力,雖然主人說過對方的實力很強,但是他卻并未放在心上,不同的人對待相同的事情都存在各自的見解,隻有親自見識過才能獲得屬于自己認同的結論。
而現在他知道了,原來主人并未說謊,對方的實力真的很強,就是他都無法判斷出對方的真正實力。
不過,即使是這樣又如何?
難道對方會是一個上位劍士?
如此年輕的上位劍士他可不會相信,更不提他身後還埋伏着不少的幫手。
“不用緊張,我隻是想知道,究竟是哪家的主人能夠讓一位中位巅峰戰士作為下人來邀請我而已。
”夏蘭察覺到對方身上的細微變化後莞爾一笑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随同我一起去了便知。
”男人不露痕迹地稍退一步,整個魁梧雄壯的身體都做好了一副随時戰鬥的準備。
“很遺憾,我現在暫時有件事情需要完成,隻能謝謝你家主人的好意了,如果不介意的話,麻煩你告訴我你家主人的身份,到時我也好回敬謝罪。
”夏蘭一臉微笑回應道。
“看來你是拒絕了。
”男人面無表情道。
“既然如此,動手!
”
男人話音一落,整個人正欲朝對方動手之時,突然間,他的眼睛一花,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眼前劃過,當他反應過來時,脖頸傳來的劇烈疼痛湧上大腦,周身蕩起的氣力刹那間消散一空,漸漸灰暗的視線裡,他看見那個年輕人抓着手裡的套着劍柄的長劍正一臉笑意看着他。
好快。
倒下的時候,這是殘留在他腦海裡的最後一個想法。
……
夏蘭收好長劍,看了眼橫七豎八的躺在巷子裡痛苦呻吟的敵人,他沒有殺他們,不是他手軟,而是沒有必要。
此時正是白天,雖然巷子偏僻,可是仍舊有人路過,而他們的慘叫聲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隻是大膽好奇看了眼後,人們便紛紛離開,似乎不想沾惹上半點麻煩。
殺人簡單,可是被人發現後事情就不簡單了。
“出來!
如果不想死的話。
”
忽然,夏蘭對着巷口空無一人的拐角處淡淡道。
不一會兒,一個戰戰兢兢的瘦小人影出現在了夏蘭眼前不遠,他跪在地上,一臉驚懼的連忙求饒道:“這位少爺,不關我的事,求求你放過我吧!
”
“你的主人是誰?
”夏蘭緩緩走到他的身前,居高臨下看着他平靜道,從旅館跟蹤他一路至此的就是這個人,不過奇怪的是,在他收拾那些人的時候,他卻一直躲在巷子拐角沒有離開。
“這位少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身材瘦小的那個男人看到夏蘭走到近前後,整個人顯得更加害怕,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顫抖着。
夏蘭皺了皺眉,二話不說便擡起一腳,瞬間将跪在地上的瘦小男人直接踢飛向了巷子牆角邊上,一聲痛苦凄厲的慘叫聲頓時回蕩響起。
他緩緩邁起腳步,不急不緩的走向牆角邊蜷縮一團哀嚎的男人。
“你的主人是誰?
”
這是他的第二次問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瘦小男人聽見夏蘭的腳步聲愈發接近時,整個人仿佛忘記了疼痛,頓時再次跪倒在了地上急忙求饒道。
這一次,夏蘭擡起腳将身下瘦小的男人腦袋狠狠踩在地上死死壓着。
“這是最後一次,你的主人是誰?
”
耳邊,滿臉鮮皿的瘦小男人仿佛聽見了長劍從鞘中緩緩拔出的聲音,他知道,如果繼續死硬不說,對方真的可能會殺了自己。
可是――
巷子裡都是主人被擊倒的下屬,如果他将主人出賣了,他們一定會知道,到時候,自己根本無法承受主人的怒火!
為什麼!
為什麼就問我一個人!
地上明明躺着那麼多主人的下屬,可是為什麼偏偏就問我一個人!
他很恨,但是弱者卻隻能将恨埋在心裡。
“不說嗎?
很好!
”
“我說!
我說!
”
冰冷無情的聲音從那人的口中淡淡傳入耳中,瘦小男人不顧一切地叫喊出聲來,死到臨頭,他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我的主人是原來财政次臣家唯一的繼承人亞維斯少爺!
”
原來如此。
夏蘭想着,将拔出一半的長劍緩緩收了回去,不過是個恐吓罷了,即使他不說,地上還有足夠的人讓他慢慢撬開嘴巴。
“轉告你家主人,下一次想要報仇的話,最後派出一些讓我看得上眼的對手過來,我可沒有興趣和他繼續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
說完,夏蘭便消失在了巷子,既然疑惑的事情已經知曉,那麼便沒有繼續僞裝下去的必要。
亞維斯在他眼裡隻是一個無關輕重的角色,他将對方的仇恨都聚集在了自己身上,就是因為他不想讓對方有多餘的心思去禍害别人。
這個别人,正是瑪姬。
他不是好人,但他會遵守交易的規則。
摩倫将瑪姬的安全托付給了自己,付出了虛戒的代價,而他便需要遵守那看不見的交易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