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因為人性的本質都是自私的。
雷爾夫的離開可謂給柯雷特造成了嚴重的心理打擊,其惡劣程度甚至遠遠超過了出走的格林,好歹格林在抛棄他們之前尚且伸出了援手。
但雷爾夫呢?
面對一籌莫展的困境,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解決方法,而是毅然決然的選擇抛棄同伴逃避遠遁。
事到如今,再如何痛斥譴責亦無濟于事,既然他不願違背良心道德的底線抛棄同伴,如何援救同伴的重任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隻是,他一個人又能做些什麼?
黎明拂曉,晨光熹微,不知覺天已泛亮,高懸的紫月溜出了雲團的遮掩,輪廓愈來愈朦胧暗淡。
盛夏的早風清爽而涼快,蘇醒的鳥兒盤旋在山林裡高唱着歡快的歌聲,濕潤清新的空氣中彌漫着泥土芬芳的味道,絲絲白霧缥缈流轉,如夢亦如幻,沉浸在自然的熏陶,仿佛霎時間忘卻所有煩惱。
背上盾牌短劍,柯雷特從茂密蔥郁的野生灌木裡鑽了出來,他的臉色泛着疲憊的蒼白,狹長的眼睛倒是透着堅毅的目光,有些路總歸需要人走,有些事總歸需要人做,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在犯傻,死闆,明知道前方是不可預知的危險,但卻依然故我的走下去。
或許心底存在後悔的複雜心緒,然而他沒有選擇,因為,他不想失去自己做人的底線,不想一輩子都活在自責愧疚裡。
……
……
“天亮了。
”
井底,康尼爾背靠着井壁,目光怔怔地仰望着頭頂細窄井口投下來的光線,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微弱得聽不出半點精神,幹癟的肚子裡腸胃在翻轉着饑餓的痛苦,幹燥的喉嚨缺少水的滋潤變得沙啞,他現在非常懷疑,以他們的現狀來看,恐怕等不了兩天便會徹底癱在井底裡再也無力動彈。
“我帶了水,喝點吧。
”
半睡半醒的威利睜開眼睛,察覺到康尼爾聲音的異常,他伸手取下腰間的水囊,随手朝他抛了過去,最後不忘提醒了一句。
“記得節省點。
”
康尼爾接過水囊,拔開塞子,仰頭灌了一小口後便停了下來,蓋好塞子,他将水囊丢回給威利,精神略有了些好轉道:“你說,現在柯雷特和雷爾夫在幹什麼?
村裡發生了這麼大動靜,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
“誰知道呢。
”威利神色漠然道:“也許在四處搜尋打探我們的消息吧。
”
“我現在最怕他們一頭闖入村裡,不要人沒找見,自己反而栽了進來。
”康尼爾側歪着腦袋,眼睛耷拉着看向威利,黝黑的臉盤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以柯雷特沉穩謹慎的性格是不會做出這種莽撞的事情,雷爾夫倒是有這個可能。
”威利輕聲道。
“希望雷爾夫不會真的殺入村裡。
”康尼爾歎道。
“他的性格愈來愈偏激了,我總擔心他會幹出傻事。
”
“或許是格林的事情刺激到了他吧。
”威利臆測道。
“畢竟在格林出走前,他的表現還是很正常的。
”
“格林……”
提到這個名字,氣氛頓時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你說他現在在幹什麼?
”康尼爾忍不住好奇想到。
“不知道,也許是在暗處觀察着我們滑稽可笑的行為吧。
”威利冷哼道。
“康尼爾,如果将來有機會見識了格林的真面目,你才會真正明白他究竟為何令人憎恨厭惡。
”
“看來在我們昏迷的時候,格林給你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傷害。
”康尼爾道。
“是的,我不想否認這點。
”威利平息着情緒道:“因為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而且是永生難忘的侮辱。
”
“但是……他真的,很強。
”康尼爾遲疑片刻道。
“他強大的地方不在于他的實力,而在于他的心态。
”威利深吸口氣,腦海裡回憶着與格林接觸的一幕幕畫面,即便他再如何痛恨格林,但是有一點他都不得不承認。
“他的身上有我們所有人都沒有的強者心态。
”
“強者心态?
”康尼爾似懂非懂。
“簡而言之,他是最有資格成為聖堂騎士的人。
”威利換了一個對方能夠理解的說法。
“他真的很厲害。
”康尼爾無不感慨道。
“這才是我迷惑的地方,明明大家年齡仿佛,再者根據他的生活習慣,言行舉止都不難判斷出他出身于一個非常有教養的優渥家庭,可偏偏他的氣質卻與他的出身充滿了格格不入的矛盾。
”威利深思道。
“可能他的生活經曆了什麼不可告人的變故吧。
”康尼爾道。
“我同樣懷疑過這點。
”威利蹙眉道:“可我還是心存疑慮,因為他的氣質不單單是所謂的變故能夠在短時間内形成的。
你是沒見過他殺人時的平靜,随意得仿佛像是碾死了一隻蟲子,你說,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會有這幅模樣?
”
“隻有生命如草芥的人才會如此。
”不等康尼爾作出回應,威利便已給出了答案。
“難不成他曾經會是一個殺人狂魔?
”康尼爾愣怔了下,轉而搖頭否認道:“不可能,如果他真有這段經曆,聖堂是絕不會招收他參加聖堂騎士的考核。
”
“疑點重重啊!
正因如此我才看不懂他。
”威利語氣帶着略微苦澀道。
或許是受到兩人說話聲音的影響,之前禁不住困倦睡去的少女漸漸醒轉過來,她揉弄着惺忪的眼睛,借助井底微弱的亮光左右看了眼,不知道該說她是過于天真還是單純,面對兩個劫持過她的“壞人”,随時危如累卵的處境,她竟然會輕易相信他們,甚至毫無防備地安穩睡去,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稍微有點常識和戒心的人都不會像她如此一樣。
“天亮了嗎?
”少女捂着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緊接着伸手摸向饑腸辘辘的小腹,小臉可憐巴巴地說道:“菲娜肚子好餓,你們身上有吃的嗎?
”
威利和康尼爾對視一眼,彼此都雙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訝異與無奈,最後還是威利開口道:“吃的沒有,水倒是有一些,暫時忍忍吧,等夜裡我們悄悄查探完外面的情況,确定安全後便會帶你出去,到時候你想怎麼吃都沒問題。
”
“可是菲娜真的好餓。
”少女委屈道。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不再感到饑餓難受,你确定需要試試嗎?
”威利淡淡道。
“什麼辦法?
”少女好奇問道。
“敲暈你。
”威利露出了一個莫名的微笑。
“隻要暈過去了你就會覺得餓了。
”
“不要!
”少女當即尖叫道。
“菲娜不要暈過去!
”
“那就好好挨着吧。
”威利收斂笑容道:“你看我們同樣沒東西吃一齊陪你挨餓,想想心裡是不是覺得舒服了些呢?
”
“好像……有點道理。
”少女懵懵懂懂道。
“菲娜,你們的祭祀大典什麼時候舉行啊?
”威利成功岔開少女的思想後突然問道。
“未來的十天内,具體時間村裡的長老們還沒确定。
”少女随口道。
“緊張嗎?
”威利道。
“有一點。
”少女點點頭。
“想到要和爸爸媽媽妹妹們告别,跟随厄爾上神前往另一個世界,菲娜心裡就覺得難受,如果他們可以陪同菲娜一起去就好了。
”
聽完少女的話,康尼爾忍不住咧咧嘴,邪教果真毒害不淺啊,自己死就算了,還天真的想拉上父母親人,真想不懂她們的大腦回路是怎麼構成的。
怪不得聖堂要執行誅滅的殘忍手段,這不已經單單是信仰的問題,而是上升到危害社會的根本性問題,倘若不徹底剪除邪教傳播的源頭勢力,一旦蔓延開來,未來勢必會造成整個東北山區的動蕩。
“菲娜……”
威利欲言又止,最終,他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他想拯救少女,拯救村裡所有遭受邪教蠱惑的無辜村民,但從少女話說的了解,他知道無論怎麼勸說都沒用,反而還會引起對方的排斥惡感。
難道非要他扯着她的衣袖,大聲咆哮說,你說的上神根本是假的,這個世上根本沒有這種所謂的邪神,一切都是騙局,欺騙你們的謊言!
什麼生育問題,什麼獻祭!
一定是有人在幕後操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覺得很累,如果是身體的累尚能通過休息恢複,但心累呢?
難道,他現在真的隻有殺光村民的一條路可走嗎?
看着眼前天真爛漫的少女,他覺得自己下得去手?
更何況那些尚在襁褓裡的嬰兒!
随着時間的推移,井口投射下的光線忽明忽暗變換着位置,夜,漸漸降臨,井底裡的人,漸漸鼓足了精神,哪怕饑餓疲敝嚴重影響了身體的狀況,可是卻無法阻擋他們追求自由的向往。
“我先出去探探情況。
”
待夜色深沉,萬籁俱靜,早已迫不及待的康尼爾扯了扯垂下來的井繩,然後朝威利說了句,随即開始艱難的攀爬。
“萬事小心!
”
威利叮囑了一句,仰頭注視着對方不斷奮力向上的身影,心裡既是緊張,又是期冀。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康尼爾已經爬到了井口,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眼睛四處觀察着周圍的動靜,許久,情況一切正常,他才撐着井沿爬出了井口。
按照事先的商定,他有節奏的拉了拉井繩,示意井上無事,趁着井底威利帶着少女攀爬上來之際,他取下背負的弓弩,拉弦搭箭,渾身充滿戒備地巡視起來。
今晚月色皎潔,柔和的月光傾灑在大地染上了一片淡淡的紫氲,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井口處終于傳來了動靜,隻見少女菲娜率先艱難地爬出了井口,威利緊接着随後出現。
正在這時,地面震動,無數火光霎時間在井口附近聚集。
威利擡頭一看,神色直接呆怔。
因為他看見了無數舉着火把與棍棒農具的村民團團圍困住了他們。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