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封印不代表夏蘭失去了敏銳的洞察力,畢竟這些年出生入死的冒險闖蕩可不是毫無所獲,或許他不知道巡邏隊為何對他視若罔聞,但他知道自離開關隘到林泉鎮為止,身邊都無時無刻有人在監視着他們。
監視者的身份基本無庸贅述,除了關隘的駐軍還能有誰?
無非是盤問不得又放心不下的一種預防措施。
倘若夏蘭與喬安娜違背警告洩露卡林子爵的事情,亦或交談中不慎吐露其他隐瞞的實情,對方絕對會第一時間現身再次羁押審問他們。
可惜夏蘭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漫無目的地徘徊在林泉鎮許久,夏蘭通過細心的觀察與人們的閑談中發現,林泉鎮的繁華祥和隻是表面現象,忽略庸碌無知的平民百姓,單單從鎮内聚集的大量商旅身上便能瞧出端倪。
商人一向信奉時間就是金錢,運輸貿易而論,滞留一地時間愈久勢必會對生意造成嚴重的影響,可林泉鎮的商旅們卻恰恰駐足不前,究其原因不外乎都是在觀望南方戰争的形勢。
一旦南方失陷,兵荒馬亂下生意是小,賠了性命可不值當了,難怪他們行走在林中古道時沒有碰見一隊商旅,敢情問題出在了這裡。
夜幕降臨時分,夏蘭回到了旅館。
他在房間裡剛一躺下準備休息,隔壁的喬安娜便驚慌失措地敲開了他的房門。
“阿蘭哥!
不好了!
妮娜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
說出這句話的喬安娜眼睛紅腫,嘴唇發青,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斷灑落在慘白的臉容。
夏蘭聞言,二話不說向喬安娜的房間走去,等他看到床榻上閉着眼睛,氣若遊絲的妮娜,當即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摸了摸妮娜的額頭,滾燙驚人,檢查脈搏和心跳後發現衰弱的迹象。
即便不懂醫理,明眼都能看出妮娜身體的糟糕程度。
“妮娜的情況刻不容緩,必須緊急接受救治!
”
夏蘭深吸口氣,直接用被褥裹起妮娜抱在懷裡。
他朝喬安娜丢下這一句話後便沖出了房間。
“阿蘭哥!
阿蘭哥!
你要帶着妮娜去哪裡?
”身後的喬安娜焦急哭喊道。
“教堂!
”
話音回蕩,夏蘭的身影已經如一陣狂風奔出了旅館。
埃爾德蘭世界裡的醫療方式可謂是簡單粗暴,基本以藥劑與聖光治療為主,兩者的醫療效果各有千秋,談不上誰好誰壞。
但是如今在藥劑學式微的情況下,由霸權時代傳承至今的聖光治療無疑成為了人們的首選,再者「光輝聖堂」為了吸引教徒,時常會給教徒免費看病診治,結果導緻人們生病後愈來愈傾向聖光治療,藥劑學愈加衰敗,當初初遇溫妮的時候她便經常會抱怨「光輝聖堂」搶了中低級藥劑師的生路。
總而言之聖光治療在埃爾德蘭非常有市場,隻要不是必死的絕症聖堂的祭司都有辦法妙手回春,前提是你需要付出足夠的代價,當然。
小病小痛之類的不在此列。
本以為妮娜是舟車勞頓引起的普通不适,未曾想到會落到如此病重的地步,哪怕治療藥劑都不管用,要知道他的藥劑可是踏入藥劑大師門檻的溫妮特意給他制作的,尋常人用上一滴都足以精神百倍,為什麼妮娜使用後會适得其反?
難道溫妮在藥劑裡下了毒?
想到這點,夏蘭的眼皮猛地抽搐了一下。
因為的确有這個可能。
她愛夏蘭不假,但愛有很多種。
她的愛太沉重,沉重得近乎扭曲。
哪怕夏蘭是一個死人,她都會深愛着這具屍體。
又或者說,她甯願夏蘭是一個死人,一個隻屬于自己的死人。
曾經溫妮說過很多次她會殺死夏蘭,但是夏蘭從未給她這個機會。
而她真的放棄了嗎?
夏蘭不知道。
因為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認真了解過這個女人。
林泉鎮的教堂和旅館相隔一個街區。
傍晚遊逛時夏蘭曾漫步經過,他一直對教堂沒有好感,何況此身的封印便是啟示山教宗的傑作,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求助聖堂人士,而今他卻因為一個孩子打破了自己的堅持。
這個時間段教堂早已關門,除了守夜人外再無其他祭司人員。
當夏蘭抱着妮娜火急火燎地趕到教堂後才意識到這點,可是妮娜的病情不容耽誤,秉持着一線希望,他仍舊敲響了教堂的大門。
“你是誰?
夜裡何事驚擾教堂?
”
嘎吱一聲,教堂的大門打開了一道縫隙,一個滿是皺紋的老人舉着油燈看向門外的夏蘭低啞道。
“請恕在下冒昧!
隻是親人身患重疾,命懸一線,所以不得不沖撞了教堂。
”夏蘭畢恭畢敬道。
每一個教堂的守夜人都有可能是深藏不漏的強者,如今淪為廢人的夏蘭可不敢在對方面前随便放肆,何況求人總要有求人的态度。
守夜人上下打量着夏蘭,片刻,教堂大門緩緩打開。
剛一邁入教堂,牆壁的燭火忽地燃起,頓時将黑暗的教堂前廳照亮。
“把孩子交給我吧。
”
這時候,伫立在一旁的守夜人突然對夏蘭說道。
“您會治療?
”夏蘭道。
“略懂。
”披裹在灰白色長袍的守夜人道。
“隻要您能救好這個孩子,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夏蘭遲疑少頃,抱着懷裡的妮娜交給對方道。
“一切等我治好這個孩子再說吧。
”
守夜人接過孩子,語氣平淡,然後提着油燈慢慢向前廳裡走去。
緊随在對方身後經過前廳,來到一間祈禱室模樣的房間,守夜人慢慢将被褥裡的妮娜放在一張長桌上,開始慢慢檢查起妮娜的症狀。
時間緩緩流逝,守夜人臉上皺紋愈加深沉,那雙渾濁的眼睛仿佛沒有半點生機色彩,許久,他搖了搖頭,正準備張嘴說話之際,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開口。
“阿蘭哥!
阿蘭哥!
”
喬安娜慌不擇路地沖進了祈禱室裡,看見遠處長桌前的妮娜和守夜人後瞬間泣不成聲道。
“太好了!
阿蘭哥!
我終于找到你和妮娜了!
妮娜究竟如何了?
”
“她正在接受這位教堂守夜老人的治療。
”夏蘭看了眼身旁的守夜人道。
“老人家!
請你一定要救救我可憐的女兒!
”
喬安娜一聽,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守夜人面前哭求道。
“女士請起,老朽會盡最大的能力治好您的女兒的。
”老人擡手虛托,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喬安娜扶了起來。
“請問孩子的情況如何了?
”夏蘭連忙問道。
“根據我的診斷,這孩子應該是中毒了!
”老人輕歎一聲道:“而且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奇毒。
”
“中毒?
!
”
夏蘭和喬安娜異口同聲道。
喬安娜是驚愕,夏蘭則是心中一沉。
果然如此!
溫妮!
原來真的是你!
“那麼老人家您有辦法驅除妮娜體内中的毒嗎?
”喬安娜一心都放在了妮娜身上,似乎暫時忽視了妮娜中毒的緣由。
“很抱歉,老朽無能為力!
”守夜人搖了搖頭道。
“妮娜!
妮娜!
我可憐的孩子!
你不能死!
你不能丢下媽媽一個人離開啊……”喬安娜聽後一怔,緊接着整個人都仿佛崩潰了一樣撲在妮娜的身上放聲痛哭。
“老人家!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醫治妮娜了嗎?
”保持着鎮定的夏蘭道。
“有是有!
”守夜人看向夏蘭,目光頗為意味深長道:“找到制作這個奇毒的人自然能夠找到解藥。
”
“倘若制毒的人已經死了呢?
”夏蘭聲音低沉道。
“……”守夜人沉默半晌,道:“聖光不是萬能的,雖然它能治愈大部分傷病毒素,但是這種前所未見的劇毒已經超出了聖光所能治愈的範疇,現在我隻能壓制小姑娘體内的毒素,暫時保證她性命無憂,可時間一長……”
“我懂了!
”夏蘭會意道:“請問,您知道有誰能夠解開這種劇毒嗎?
”
“……我知道一個人,但是我不保證對方是否會幫助你們。
”守夜人沉吟道。
“對方是誰?
在哪裡?
”夏蘭直接道。
“确切的說老朽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但我知道對方隐居在安格裡恩王國西北一帶的迷霧森林裡。
”守夜人道。
“請您告訴我如何才能在迷霧森林裡找到對方!
”夏蘭誠懇道。
“你真的想要去迷霧森林?
”守夜人詫異道。
“是的。
”夏蘭道。
“難道你不知道迷霧森林蘊含的危險嗎?
很可能你會永遠迷失在裡面直至屍骨無存!
”守夜人道。
“我知道。
”夏蘭看了眼趴在妮娜身上精神呆滞失常的喬安娜道:“但我沒有選擇!
”
守夜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和喬安娜母女,然後從懷裡掏出了一個透明的圓球遞給對方。
“這是曾經對方送給我的信物,帶上它,它會指引你找到對方。
”
“我應該如何答謝您的幫助?
”夏蘭沒有接過圓球,而是盯視着對方道。
因為他一直認為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恩惠,等價交換才是他的處事原則。
“我聽說迷霧森林裡有一種會發光的樹,我希望你能帶一片它的樹葉給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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