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驽沿着黃河向下遊晝夜疾行,他深知沒有袁極雁相助,自己與傅靈運單打獨鬥不可能有任何勝算。
水陣隻能困住傅靈運兩三日時間,有黑鴉通風報信,傅靈運遲早能追得上他。
僅是半月時間,他往東走了兩千多裡,已是進入齊地境内,再往前走便是黃河的出海口。
一路上他目睹了中原大地因連年戰争造成的慘狀,生靈塗炭,餓殍遍野,由此深感人世之艱難。
劉驽來到海邊,找漁民買下一條兩丈長的小木船。
漁民聽說他要乘如此小船出海,剛開始以為是笑話,後來搞清楚他是當真要如此做,于是急忙勸止,并警告他大海深處之險惡。
劉驽一笑了之,憑自己如今功力,當不會畏懼普通的小小海浪。
大海中茫茫多的水,不僅黑鴉無法有效跟蹤監視,還有利于他設陣圍困傅靈運,這才是他眼下的一線生機。
碧海潮生,劉驽泛舟向大海深處航行,再往東走便是傳說中的蓬萊仙島。
老人們都說那島上居住着仙人,個個都有駐顔不朽之術。
近千年前,大秦始皇帝便是命大臣徐福率領五百名童男童女,前往那蓬萊仙島求取長生不老的仙丹。
隻是現實常與理想違背,徐福未找到蓬萊仙島,而是流落到扶桑島國,與那五百童男童女在那生根發芽,他本人也做了一方島國,倒也是不亦樂乎。
海上的生活極為枯燥,烈日暴曬下,劉驽的皮膚層層爆裂,其中痛楚常人難以忍受。
他最為困頓時,也曾想像徐福一樣遠遁他方,做一個逍遙的富家翁。
憑他如今實力,想做到這一點并非完全空想。
可他一旦想到被困江南眉鎮的娘親,緊跟他多年、生死未蔔的父親、摯友和掌劍門群雄,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萬般無聊之際,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書閱讀,乃是劉老夫子平日裡甚為推崇的《孟子》。
戰國亂世,若有人敢言取義,舍孟轲外無人敢稱第一。
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
劉驽平素讀到這句話時不怎有感觸,此刻更感書中所言之無妄。
他目睹海浪卷起千尺,鲸吞魚躍,心中突然生起一種人類極其渺小之感,與壯美的大自然相比,人類作為一種卑微的存在着實不堪一提。
人不過是大自然養育的刍狗之一,何來浩然之氣呢?
他一時間心中極其沮喪,回望身後,并未見傅靈運追來,頓時身心懈怠,整個人如軟泥般癱坐在木舟上。
他一直等到坐得餓了,才站起身來走到船頭上,準備捕條魚充饑。
擡頭間,他望見遠處有大片艦隊駛來,估計有四五百艘戰船。
艦船不像中原樣式,頗有東瀛島國風格。
從艦隊行駛方向判斷,應該是向西直奔中土而去。
劉驽心中生疑,“當心天下亂世,諸侯紛戰,自顧不暇。
東瀛人此時派大批艦隊登陸中原,所為何事?
”
想到這,他顧不得許多,急用掌力催動木舟,靠近那東瀛艦隊仔細觀察。
東瀛艦船上的水手很快發現了劉驽,急調來大批弓箭手向他瞄準射擊。
劉驽在海上多日,早已熟谙水性,他用炁操控腳下木舟在浪潮間起落,恁是未被一根箭矢沾身。
船上的水手見無法奈何劉驽,急忙派人去旗艦報信,很快便有大片戰艦朝他包圍過來,将他團團圍在中央,密不透風。
無數弓箭手從船上露出身影,舉弓向他瞄準。
眨眼間,無數箭矢烏雲蔽日般将他籠罩。
劉驽見此微微一笑,他雙掌揮舞,使出疊浪神掌中的一式“浪遏飛舟”,層層水浪自木舟周圍湧起,将他護在中央。
箭矢紛紛被湧起的水浪擋下,水浪上升的勢頭并未因此稍緩,反而向天空洶湧奔騰而去,化作一條巨大的水龍。
水龍發出震天嘶吼,向圍攻的艦船狂攻,震碎戰艦十餘艘,僥幸逃生的其他東瀛水手見此情形,吓得口中喊着嗚呀呀的扶桑土語,在甲闆上狂奔亂逃。
趁此混亂态勢,劉驽駕駛木舟沖進東瀛艦隊陣内,在比他頭頂還要高出數丈的一艘艘大船的間隙裡穿行,最終看一條裝飾極為華麗的大船,船上有數百帶甲武士守衛。
他料定這便是東瀛艦隊的旗艦,腳下一點,縱身踏上甲闆。
那數百名帶甲武士見劉驽上船,連忙拔出腰間兵刃,向他沖殺過來。
劉驽揮手一掌推出,頓時八方潮來,沖上來的武士十有八九都被卷下甲闆,落入海中,葬身魚腹。
剩餘數十人在他威嚴的目光逼視之下,連忙伏地求饒。
他也不看這些磕頭的武士,徑自走入船艙中。
艙中金碧輝煌,頗有皇宮的架勢。
數十名婢女、樂工将一名神情倨傲且威嚴的年輕美貌女子護在中央,衆人臉上皆是驚恐之色。
一名精通漢語的内官模樣的人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強自道:“你乃何方狂徒,膽敢冒犯我國女王天威,還不快快退下,女王陛下說不定還能饒你一命!
”
劉驽哈哈大笑,“我乃天朝掌劍門之主,何時輪到你一個東瀛夷人向我說三道四,還不快滾!
”
他一揮袖,強大的氣勁逼得這名内官倒飛出去。
還好他手下留了勁,這名内官并未斃命,摔落在數丈開外的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劉驽徑直向被衆人簇擁的那名華貴美麗的女子走去,“想必你就是倭國之主,為何要趁我國内亂之際派遣艦隊登陸中原!
?
”
人群中央那名衣裳華貴的倭國女王不敢作答,他見此不以為意,走到大殿中央一處空出的桌案前坐下,向那些婢女樂工命令道:“我有些餓了,你們快給我找些吃的來!
”
那些婢女樂工不敢違背他的意思,一陣竊竊私語。
劉驽用眼睛餘光看這些人的神情,多半在謀劃類似下毒之類的不軌舉動。
可他全身百毒不侵,哪裡會畏懼這種肮髒伎倆。
須臾之後,數十道樣式精美的倭國菜肴和酒水端上他面前的案桌,這都是平時隻有女王陛下才有資格享用的美味佳肴。
劉驽夾起一塊飯團放進嘴裡,“味道差點意思,滋味實在比不得我天朝佳肴。
”
他又舉筷嘗了一口面前的魚片,皺起眉頭,“爾等雖是小小島國,卻也受過中華教化,竟然不曉得将食物煮熟再吃,搞得和野人一般茹毛飲皿,當真不可思議!
”
他伸手拿起旁邊的一瓶清酒飲用,剛喝一口便放下,“這酒滋味太寡淡,在我國隻有婦孺和三歲小兒才願意拿了當水喝,将士們上陣殺敵前若是喝這破玩意兒,隻怕讓敵人笑話死,難不成你們倭國竟無一人是男兒!
?
”
在場的婢女樂工多數出身東瀛貴族之家,通曉漢語,其中不少聽懂他的話後臉色劇變,有人悄悄用扶桑土語悄悄議論。
“陛下雖有數名男寵,但至今不曾生育,皇家皿脈繼嗣成了我朝最大難題,這人怎會知道?
”
“此人非同尋常,連飯菜裡的劇毒都殺不死他,看上去有大來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