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大夫子聽出聞老夫人話裡退讓意思,她也不想跟徐府的人歪纏下去,跟她們說理,那些理永遠是說不清楚的。
隻是要這般糊塗的離開,她有些遲疑起來。
她擡眼望見徐府夫人和小姐們臉上的喜意,她的心沉下去,聞老夫人近年來,越更待徐府的人寬和起來。
聞大夫人的目光落在聞大少奶奶憂心的臉上,她更加擔心因聞老夫人的一時心軟,将會留給大房内宅的後患無窮。
徐府這種門戶的小姐,進了聞府的門,那可不是好打發的主。
聞大夫人要是硬留下來,隻怕更會适得其反。
聞大夫人暗自輕歎息一聲,笑着點頭說:“母親,那我們先退下去。
”她随手把聞雪意姐弟拉扯着行出去,轉身之際,她沖着聞秀桦遞了警告的眼神過去,暗示他見機行事。
聞秀桦在退出去前,再重申一次說:“祖母,你為了自家兒孫安心,也要多保重自已身體。
孫兒的内宅事情,你就放心的交給你長孫媳婦去處理,她要是處置的不好,上面有我母親去教導她。
至于那些旁人什麼,祖母,她們有她們自家的長輩去管教。
别人家的人,不憐惜祖母身子剛恢複,我們家的人,可容不得她們來害祖母。
祖母,你瞧在兒孫們的孝心上面,就不要太過操心那些煩心事了。
”
聞秀桦夫妻離開後,聞老夫人瞧一眼候在房内的徐府人,她一臉悲涼神色說:“如今徐府的小姐們,天天在宅子裡面,跟人學這種見不得人的招數嗎?
現在還在我的家裡給使出來,你們想要我跟着摻和什麼髒事?
徐府的小姐們,活成這般的下賤模樣,日後無事,就不要再進我聞府,免得壞了我孫女們的名聲。
這次想要踐踏我長孫兒的名聲,結果沒有如願,那下一次呢?
走吧,我這活了幾十年的人,臨老給娘家的小姑娘算計一回。
”
徐府的夫人們和小姐們都是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瞧着聞老夫人臉上神情,從前待她們算得上是百依百順的老人,為何這一回不成全徐家小姐的一個小小的心願。
徐家的女兒,又不是來求聞府長孫嫡妻的位置,隻不過是想求一個平妻的位置,隻要聞老夫人一句話,就能成全的喜事。
徐府的人,都是一臉想不通的神情,這不是多大的事情,聞老夫人為何會拒絕呢?
聞老夫人瞧着她們臉上的神情,她傷心之後,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聞老夫人輕拍拍手,管事婦人推門進來,她行近聞老夫人身邊,緊張的觀察一下聞老夫人的神色後,向着徐府的人說:“老夫人的身子疲乏,各位夫人和小姐可以下次再來探望老夫人。
”管事婦人直接扶持着聞老夫人站起來,她緩步從徐府人面前行過。
房門打開後,聞老夫人轉身望着徐府的人,說:“以後徐府無大事,你們不必過府給我請安。
我年紀大了,越來越不耐煩受一些閑氣。
”
房門繼續敞開着,徐府的人,等不來聞老夫人再次傳來的口信,她們自已人,終究是吵鬧一番後,不得不灰溜溜的回了徐府。
過後不久,有消息傳來,徐府那位小姐嫁去外地商人家為續弦。
聞大夫人和聞大少奶奶聽到消息,同時輕舒一口氣,至少大房裡内宅暫時安全了。
兩代當家夫人因此對徐府的小姐們,多了一些防範心眼,府裡無大事,輕易不給徐府下貼子。
聞老夫人經此事之後,私下裡對聞二夫人進行了一些提醒。
聞二夫人從娘家人的口裡,早聽過事情的經過,她也覺得那小女子為人處事太過沖動,給人一種品行不良的感覺。
聞二夫人同樣覺得奇怪,為何這一次聞老夫人不去成全這樣一樁事情,雖然在名聲上面,對兩府會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但是對男方來說,不過是一樁風雅的韻事。
她鼓起勇氣的問了聞老夫人,換來聞老夫人的感歎惋惜,聞老夫人輕搖頭說:“招她進來,禍一府的人啊。
我已老,說不定活不過今年,可你呢?
有兒有女,還要繼續活下去。
有那樣一個丢臉的眼中釘在大房裡晃蕩,一府的人,都會記得她姓徐。
她又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性子,她算計着進門,能得到什麼好,遲早是會被找一個借口,送去别院的人。
老二家的,你要長些心眼了,以後不要她們說什麼你就應什麼,你瞧瞧我,我現在都到這地步,她們不顧慮我的身子受不受得了刺激,還想讓我幫着一塊算計着我嫡親的長孫。
她們為人行事太過寒涼。
老二家的,你是直性子,為了你自已和兒子,你以後都要遠着她們一些。
”聞朝晖夫妻多年來一直面和心不和,聞老夫人瞧在眼裡,勸過幫過,最後隻能無奈的看着。
夫妻兩人南轅北轍的性情,從前是表兄妹時,因着親情,互相可以遷就着,成了夫妻之後,剛開始因差異互相吸引着,漸漸就無法相處适應下去。
聞二夫人又不是什麼肯容讓的人,年輕時,聞朝晖和她吵鬧不休,年紀大後,幹脆直接冷待她。
聞老夫人如同交待後事一般的勸着聞二夫人,勸她日後不能沖動直爽行事,遇事應該與夫婿商量着行事,不要把自已的夫婿,往妾室那邊硬推過去的話。
聽得聞二夫人淚流滿面,她直搖頭說:“母親,大夫說你一定能多活上幾年,多見幾個曾孫的面。
母親,你一定能活下去,我也離不了你。
”聞老夫人瞧着傷心的聞二夫人,伸手輕輕拍拍她的手,說:“你在我身邊多年,我一直待你如女兒一般。
晖兒對你總是有幾分情誼在,隻是因你不分青紅皂白一心顧惜着徐府的人,他才會待你淡上幾分。
徐府的人,如果能扶得起來,我也希望你能多顧着一些。
可是已經扶不起來了,你這般顧着他們,冷了夫婿的心,傷了兒子的心。
”聞老夫人越說下去,聞二夫人心裡越是驚惶失措起來,她的淚不知不覺中收斂起來。
待聞老夫人安睡後,她急急去找聞朝晖說話,聽得聞朝晖同樣大驚失色起來。
聞朝晖強自鎮靜下來,他和聞二夫人去到聞老夫人院子裡,聽服侍的婦人說聞老夫人安睡着。
聞朝晖終是有些不放心,他悄悄的進房,瞧了瞧睡熟的聞老夫人,才安心的離開。
聞朝晖第二日趁着大夫給聞老夫人請平安脈時,特意背着人,跟大夫請教一番,聽得大夫神色沉吟起來,說:“既然二爺心有所不安,那你們家人,近期内一定要注意老夫人的身體。
我瞧着老夫人近來是有些傷神,卻沒有什麼大的關系。
”
秋天來了,風涼得直叫人添加衣裳。
聞老夫人經不得涼風吹,聞府一府的人,無關緊要的事,也輕易不去擾她老人家的清靜。
老姨娘也一直沉寂得如同聞府沒有這樣一個人一般,聞朝青反而有些擔心起來,他記事以來,隻記得鬧騰的老姨娘,不記得她幾時這般的安靜過。
他特意去瞧過她,回來跟金氏說:“姨娘開始仿佛跟換了一個人一樣,竟然會關心起我,還關心起老六的生活起居。
後來我和她說一會話,她便恢複從前的樣子,跟我說起,老六家的待她的大方,給她好幾塊錦繡花團錦簇布料,說我們待她的小氣,四季衣裳都是普通的料子。
唉,終究是不能長相處的人,接着就忍不住跟我打聽起母親的病情什麼的,又問父親幾時許她出門逛蕩?
讓我替她去跟父親求情,放她出來轉轉,她不會驚擾母親養病。
”聞朝青輕輕歎息起來,原來最終老姨娘不是自已避嫌禁足,而是被聞老太爺下令禁足起來。
金氏淡淡的一笑,四房這般的經濟情況,她每年四季都會給老姨娘備好裡面用的衣料,結果還抵不了六房偶爾一次的好。
聞府照例四季都會給一府人做外面穿着新衣裳,裡面所需衣裳用的布料,通常是各房自已準備。
金氏不想跟聞朝青說太多老姨娘的事,那就是一個天生沒心沒肝的人,親生兒子尚且都從來不曾顧忌過,身為兒媳婦的人,對她沒有幾分利時,那能入了她眼。
金氏打量聞朝青糾結的神情,她有些擔心的跟聞朝青說:“爺,今天大嫂過來跟我說,母親提出來要見一見雪朵,讓我們帶她明天一塊去請安。
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安靜不下來,雪朵都足不出戶幾月有餘,為何還會招了母親的念,是誰在母親面前提起她的?
”金氏提及聞春意,她心裡忍不住都要憐惜内疚起來,誰家的孩子,這麼小的年紀,就懂得趨吉避難,不用大人提醒,不管外面多麼熱鬧,她都能固守在院子裡,不出去惹事生非。
金氏用帕子輕印下眼角,望着聞朝青說:“這孩子太懂事了,讓我想起她,就覺得對不住她,都怨我把她生成那般模樣,害她小小年紀,就沉穩得如同經世的女子一般沉靜。
母親突然要見她,我心裡始終不安,我問大嫂,大嫂也說沒有任何來由,母親是跟她和二嫂說着話,突然間提出想見一見雪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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