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靜寂,他就站在六班教室靠後的位置。
似乎感覺到有人,他轉頭朝我看過來,沒有驚訝的表情,他定定的看了我兩秒後側頭朝着操場那頭努了努下颚,轉身朝樓梯口走。
身影消失在拐角,我定在門口半響低頭抿了抿唇走到走廊邊。
整個操場空空的,他的身影格外顯眼,雙手插在衛衣的包裡,微微低着頭,在走到操場中段的時候轉身往左,上了石階。
我扶着圍欄的手攥了攥,轉身快步往樓梯口走。
他沒跟我說話,他知道我怕被别人知道,心不知道的有些發酸,想着他來退學的事,我腳步更快了。
沖下教學樓,我朝着他之前走上的樓梯看過去,沒人,應該是上去了。
我追上樓梯的時候,沒見他的人影,往前直走是食堂,左邊是學生宿舍,右邊是學校後|門,我定在原地不知道該往哪邊找了。
人有些急,往前又走了幾步,他帶着不耐煩的聲音忽然從右邊傳來,“這邊。
”
我一轉頭,就見他站在不遠處的花壇後,那個位置不算隐蔽,不過蹲下就看不到人。
果然的,他才見我看到他了,人一貓腰就不見了。
我連忙快步走了過去,然後過花壇就見他坐在花壇邊上,弓着腰,雙手手肘杵在膝蓋,嘴裡咬着一支煙成側頭看我。
人本是焦急的,這會看到他一時間竟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口。
我腳步頓了頓,走過去,他視線跟着我緩緩轉動,在我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仰着頭眉微蹙,“你現在是不怕人看到是吧?
”
我微楞了下,回過味來,連忙蹲下。
這一蹲下,我瞬的就比坐着的他矮了一大截,變成我仰頭看他。
他微蹙的眉松開,似乎比較滿意現在這種俯視的角度,擡手拿下咬在嘴裡的煙對我勾了勾手指,示意我靠過去點。
我下意識的剛要朝他挪,又覺得不對,頓住腳就說:“為什麼退學?
”
他看着我沒吭聲,頓了半響才說:“為什麼不紮頭發?
”
紮頭發?
!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麼!
“我問你為什麼要退學啊!
”我是急,聲音不由得大兩分。
他眉微蹙,聲音淡淡的說:“我昨天不就跟你說了麼?
你是要說多少遍?
”
“……”是啊,昨天就說了,但是……但是我好像一直就沒當真過。
也許,也許在他最開始說的時候,我是認真了那麼一會,但是後面……他那話我就沒想起來過!
心底那抹負罪感瞬間膨脹放大,我抿了抿唇,一臉緊張的問:“那現在怎麼說?
退了?
”
我話音落,他微蹙的眉蹙得更緊,眼底升起躁意,“退了我還用得着坐在這裡跟你說話?
”
他聲音很不耐煩,我卻眼睛一眯,重重的松了口氣,緊接着他又說:“為什麼不紮頭發?
”
“……”我哪好意思跟他說原因,有些無語的掀起眼看他,“沒來得及紮。
”
“沒來得及?
”他聲音裡是滿滿的不信,看我的目光瞬的變得微涼,“你不說今天不來麼?
”
我心跳漏了一拍,縮了縮肩,“朱、朱主任打電話給我……”
“所以你就來了?
”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打斷我。
我抿唇,輕點了下頭,他忽的垂眸,擡起手上的煙抽了口後又對我勾了勾手指。
這一次我想也沒想就挪腳朝他湊了過去,“幹嘛?
”
他掀起眼,吐出嘴裡的煙霧,那隻搭在膝蓋上朝我勾了勾手指的手一擡就扣住我的下颚。
我擰眉,下意識的往後縮了下,沒掙脫開,不由得擡手捂住他的手腕,“你幹什麼?
”
他也不說話,捏着我下颚的指尖卻忽的用了力,将我的頭擡了起來。
我痛得輕嘶了聲,眉擰得更緊,“你到底要幹什麼!
”
他還是不說話,微微偏頭看了我會忽的松了手,低頭抽了口煙才說:“沒來得及紮頭發,來得及擦口紅?
”
他沒看我,聲音淡得不能再淡,我卻莫名的慌,完全不明白那慌亂來自哪裡。
重點是……我還不知道要怎麼說,一想到為什麼要擦這口紅,我自己臉都熱,怎麼說啊!
“我、我……”我想說點什麼,可是半天就能擠出一個我字。
“林纾。
”半響,他緩緩掀起垂着的眼,眸光微涼。
“……”
“退學的事情可能還得過幾天,今天就不去吃飯了。
”
“……”我看着他,心底那抹慌亂越發重起來,連呼吸都好像變得蔽塞。
“不過有件事我得先給你提個醒。
”他說着,擡起手上的煙又抽了口,“千萬别背着我做什麼不該做的事。
”
我不傻,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口中這不該做的事是什麼意思呢?
想着他剛才那質疑的目光,我不禁覺得委屈,這怎麼說的好像我……好像我是什麼……不三不四的女人一樣。
我想反駁,但嘴張了張最後卻是吐出一口氣低頭把嘴閉上,因為我無力反駁。
我才認識他幾天啊,他還是我的學生,可是呢?
可是昨晚上我都做了什麼?
林纾,不怪人家這樣想你,自己行為本身就存在問題,還要争辯什麼呢?
!
我不說話,他也不說了,頓了會他又抽了口煙将煙頭丢在地上,擡腳踩在煙頭上磨了磨站起身。
“你下午有沒有課?
”
我抿着唇,也緩緩站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眼前發黑了一瞬,本就腿軟,不由得低頭往前邁了一步,緊接着他就抓住我的手臂。
“怎麼了?
”
我緩過來,輕搖了下頭,“沒什麼,蹲久了發暈。
”
“什麼體質呢?
”
“……”我沒吭聲。
我從小體質就不好,還經常生病,又瘦弱,所以家裡的人不管是誰都特别照顧我。
現在大了,雖然也沒像小時候那樣,但體質在那裡,是真不行,即便是夏天手随時都是冰冷的。
見我不吭聲,他頓了頓松開手,“問你下午有課沒?
沒聽到?
”
“……我、我記得了。
”我是真不記得了,這幾天,我感覺自己一直處于那種渾渾噩噩,精神恍惚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