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淩風微微喘着氣,親了親康正帝的肩頭,說道:“我抱你去附近的泉眼沖個澡?
”
這一回,百裡淩風沒有用秘音之術,康正帝便有些面紅地伸手“噓――”了一下。
百裡淩風見她搖搖頭,便噙着微笑,溫柔地問道:“你确定要帶着我的味道睡覺?
”
康正帝“轟”的一下,臉紅成了西紅柿,輕輕地伸手拍了一下百裡淩風依然磋磨着她不放松的手。
這一夜,别的人不知道,反正這兩個人是睡得極香甜的。
康正帝這一路并未曾被人騷擾,便不覺得她管控的天下有多險惡。
雖然一路上她記下了幾個不作為的貪官,幾個土豪劣紳。
可是,那都是她好管閑事,親眼所見或者耳聞探聽之下,去尋了别人的錯處。
倒也不曾有人找事兒,找到她頭上來。
可是,就在她們滅了篝火,過了官道,往前頭的村鎮上走時,跳出來了一群不識好歹的人。
“并肩子!
報個蔓!
溜哪路?
什麼價!
”
一個五大三粗,面紅臉赤,嘴角下垂,一臉橫肉,眼小聚财,雙手持雙面闆斧,靈活的胖子跳了出來。
她這一席話,愣住了康正帝這邊的所有人。
在場的人,這一刻,心理活動是這樣的:
軒轅林楠心道:就這樣的貨色,别說不遠處的樹叢裡埋伏着二三十号了。
就是埋伏她這樣的上百個,我都能全部制服,并且衣衫不沾塵。
百裡淩風心道:想死吧!
敢在我面前劫道?
但是,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是必知閣閣主。
這樣,不利于妻主的計劃。
可是,怎麼辦?
妻主聽不懂就跟她們開打,其實也不是好事。
各路有各路的規矩。
她定然是不舍得全部殺掉她們的。
這樣,就會留下痕迹。
萬一有什麼人來打聽,不光是我們一行人的穿衣容貌,甚至連武功路數都打聽差不多的話……不好!
這樣不行!
那怎麼說呢?
讓妻主回答她們我們是必知閣的?
可是,萬一樓蘭那邊也有人能聽懂江湖話,那就不好辦了!
我還是先秘音告訴妻主吧,她們問的是:朋友,報個姓名,哪裡人,到哪裡去!
執羽之子抿着笑,觀察着所有人臉上的語言。
宇文皓月心道:我手下,可都是懂江湖話的,可是,臭玲兒帶的這幾個人,包括執羽之子,似乎都不簡單。
所以,我倒想看看,他們誰先站出來。
而康正帝擡着眉,充滿痞相地掏了掏耳朵,吹掉了指甲縫裡的髒東西,說道:“合子上的朋友,在下足林子萬兒,望合子上的朋友們,罩子放亮點兒,燈籠扯高點兒,我們這是黃草窯子。
棵子裡面埋伏着的,不少點兒。
并肩子占錯了壕了。
”
康正帝豎起大拇指,指了指右側,比了個三,說道:“鷹抓孫的線上,汪闆子紅貨!
”
“真的?
”劫道的女子眼睛一亮。
康正帝說這一大堆話,大抵上的意思是這樣的:
道上的朋友,我姓楚,希望道上的朋友們,眼睛放亮點,目光放遠一點,我們這一行人,窮成了狗。
你們樹叢中埋伏的人那麼多,卻真的是蹲錯了點兒了!
隔壁官道上,有三車的銀錢正押運着呢!
“我還騙你不成!
我們幾個,是去武林大會尋人,且湊個熱鬧的!
我這一路,發了不少畫像單子了!
要不你也幫我看看!
”康正帝說着便從包裹裡取出來了一張唐越的畫像。
那女子竟也認真地結果了畫像,看了起來。
“哇――這男娃子是你的撒!
”女子問道。
康正帝臉色微微有些不悅,說道:“你姐們兒我的男人!
”
“哦――”女子一臉失望極了,說道:“那你去尋他吧!
幸而俺沒瞅見過!
但要瞅見!
定然就此易姓改嫁了撒!
你這畫還啷個多,這張便送俺撒!
”
康正帝扯了扯嘴角,把畫像贈給了那女子指揮,便拱手道别。
沒走多遠,執羽之子忍不住噗嗤一笑,說道:“這人蠢便罷了,竟然審美眼光也這麼怪異!
”
康正帝冷冷地撇向執羽之子,說道:“你知道許多女人,是不喜歡你這種長相妖孽地男人的!
很像娘娘腔!
”
隻有樓蘭國的人聽懂了什麼叫“娘娘腔”,所以,宇文皓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而百裡淩風看着他,更加充滿了防備和怒火。
康正帝則是完全沒有注意這一切,說道:“去查,查清楚她們為什麼落草為寇。
”
可她們剛走沒多遠,那女子便又追了上來。
康正帝揮手讓死士們收刀,她才悻悻然地說道:“幸虧剛才沒有劫你的道啊!
”
“不知壯士還有何指教?
”康正帝拱手問道。
“啊!
對!
”那女子狠狠地一拍自己的腦袋,吓得康正帝目瞪狗呆。
“我們一個小姐們兒,剛才看了那畫,認出來就是前不久幫她治好丈夫的一個醫者。
他妹妹和他就是從俺們這走的!
大概走了有一個月左右的樣子了!
”那女子說道。
康正帝顯得有些激動,讓死士丢給這女子一袋銀元寶,便策馬走了。
那女子撓了撓腦子,納悶地說道:“不是說黃草窯子麼!
啷個這麼有錢捏?
”
百裡淩風這一回,再沒有再醋勁大發的惱羞成怒,而是平靜地抿着笑容。
就好像曾經他在興慶宮時一樣。
安靜,沉穩,不喜不怒。
康正帝起初在異常興奮之中,并未在意。
甚至,她還慶幸着,百裡淩風終于讓她休息了一夜,不再那麼厮磨她了。
直到第二日,百裡淩風甚至大方地把她讓給别人,她才察覺出來異常。
“閃電這幾日許是累了,一直馱着兩人奔襲趕路,她都有些恹恹的,連蘿蔔也不愛吃了。
”百裡淩風保持着微笑,對康正帝說道。
康正帝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宇文皓月拉在懷裡,說道:“沒事,葬月一點都沒那麼矯情。
我跟你同乘一騎。
”
康正帝剛要張口,手也伸出去了,可是百裡淩風已經背過身去,走向了馬廄。
宇文皓月看着乖乖地康正帝,真想狠狠地把她抱在懷裡疼愛一下。
可是,康正帝蹙着眉,卻在發愁難過。
百裡淩風這是,又不要我了嗎?
為什麼啊?
我什麼也沒有做錯啊!
唐越本身就是我的夫君啊!
又不是我又勾搭了新人!
康正帝長久的受到女子為尊的禮教熏陶,骨子裡也已經接受了男子是理應三從四德的。
她忘了,想要開開心心地愛一個人,是沒有辦法承受與人分享的。
除非,愛已經大過了疼痛。
為了得到這份愛,願意承受那個痛。
她也忘了,她曾經指戳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時候,總是說:這些女人也真是的!
受不了,就不能走嗎?
非要死氣白咧的愛這一個男人?
天下沒有别的男人了嗎?
這時候,輪到了她自己。
她便再說不出一個字。
她隻知道,她喜歡百裡淩風,她也喜愛唐越。
兩個人,都是她心裡的肉,剜掉誰,她都會痛。
康正帝掙脫了宇文皓月的懷抱,沖到了百裡淩風面前。
“淩,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但是我不能沒有唐越的。
我也愛他。
他走了,我覺得心裡有塊肉都被人剜掉了。
你别不要我,求你了,你别不要我。
你不要我,我的心也會很痛的!
真的會很痛的!
”康正帝緊緊地環抱着百裡淩風的腰。
可是,這樣深情的認錯和告白,卻抱錯了人。
軒轅林楠側過頭來,對身後的康正帝說道:“百裡公子剛才去用桶子提蘿蔔了。
”
康正帝驚訝地扭過頭,松開了手,可是,這一切都已經被百裡淩風看見了。
他噙着模範微笑,若無其事的走過來,可是他周身散發的盛怒氣息,卻沒有人感受不到。
甚至連馬廄裡的馬兒們,也都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淩……”康正帝怯懦地,輕輕扯了扯百裡淩風的衣袖。
為什麼他們兩個都要穿月白色的衣服?
先不說旅途中穿月白色的衣服好不好洗,為什麼兩個人都要穿一樣的顔色?
沒有帶别的衣服嗎?
為什麼?
百裡淩風極其禮貌地,輕輕拿開了康正帝的手,問道:“有什麼事嗎?
”
“我……我剛才,是想……我……”康正帝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說,耳朵透着光都紅透了,似乎随時能滲出皿來。
百裡淩風自顧自地喂着馬,康正帝再拉他的衣袖,他也隻是非常客氣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
一點的不耐煩也沒有,一點的不悅也沒有。
可越是這樣,康正帝就越發的着急和難過。
康正帝想說的話,被百裡淩風的态度怼的,所有的一切都卡在了喉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出發的時候,康正帝失魂落魄地看着百裡淩風,可是他卻絲毫要抱她上馬的意思都沒有。
軒轅林楠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可是康正帝隻能硬着頭皮不向他伸手,而是任由宇文皓月抱着,躍上了馬。
“昨夜你洗澡了,用的是東瀛的香料。
”宇文皓月嗅了嗅,滿族地擁着懷裡的人兒。
康正帝略顯反感地躲了躲,并不應答。
“關于東瀛和高麗的貿易通商,我很感興趣。
什麼時候你能抽空,專門跟我聊聊?
”宇文皓月貼着康正帝問道。
康正帝不由得想起,她還是金玲的時候,就是被他這樣緊擁着。
然後他便也是這樣在她耳畔,問那些農商的問題。
還有……囚禁着她,用項圈拴着她,讓她從他的腳,一點點讨好他……
為什麼?
她好不容易忘記所有的那一切,為什麼他要提醒她。
還是要在這個時候?
為了讓她回想起過去?
難道宇文皓月真的認為,她是無比享受的嗎?
?
康正帝攥了攥拳。
“停下!
”康正帝冷冷地說道。
康正帝一躍而起,腳尖輕點馬鞍,便躍上了軒轅林楠的馬。
可是,宇文皓月的馬忽然揚起了前蹄,差點将宇文皓月摔下去。
葬月的狂躁來的頗為突然,誰也沒看出來端倪。
但是,大家都隐約覺得,這事跟康正帝剛才的一躍而起有些關系。
直到宇文皓月慌亂地安撫好了馬兒,這才發現,馬鞍蓋在馬背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皿印子。
宇文皓月瞪大了眼睛,這樣看似輕巧的一個舉措,竟然能像壓着千斤鼎似的,讓馬鞍吃重的把馬背壓出皿來。
這,是什麼武功!
玲兒,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