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端着碗,不讓柳書君自己動手,說道:“難道是想要為妻用嘴喂你嗎?
”
我話音未落,卻感覺到門口的黑影僵直的立在了那裡。
我順勢望去,卻看見了一臉慘白的南宮虹夕。
我有些心虛的放下手中的碗,扯出一抹粉飾太平地笑意,說道:“夕兒來了?
是來看書君的?
還是想我了?
”
南宮虹夕僵嘤地按住心裡洶湧的情緒,回以大方地微笑,用他那如水般清涼的聲音說道:“我聽說弟弟以往素來愛食雞蛋羹,便命小廚房做了送來。
順便看看弟弟的手傷如何了。
”
讓雲竹服侍柳書君吃着飯,我卻在一旁見南宮虹夕并沒有逗留的準備拿着食盒離開,張口留人道:“夕兒可用過早飯了?
”
南宮虹夕垂下眼簾淡淡地說道:“還未,去爹爹那請完安回到小廚房就發現雞蛋羹已經做好,想着雞蛋羹冷了便會傷胃,放久了會影響口感,便先送來了。
”
我垂下眼簾不看南宮虹夕,心知他還是忍不住撓心的過來了。
而且,這哪裡是來送雞蛋羹呢?
分明是來問柳書君要人的。
我卻微微一笑,說道:“書君這裡早飯備的豐盛,不如夕兒就在這一起用了吧。
”
南宮虹夕宛若星辰的眸子微微閃爍着不樂的情緒,他依然用他優雅的禮教深深地壓住了所有,扯着一抹公式化的微笑,說道:“不了,弟弟第一天侍奉妻主,夫侍隻是聊表關心的,怎好生生打擾了妻主與弟弟之間的缱绻情意呢。
況且虹悅居裡的小廚房已經把早飯備好了,爹爹最是不喜浪費,夫侍這便回去了。
”
柳書君見我沒有要走的意思,也見南宮虹夕眼中的失望,趕忙說道:“妻主,這裡有雲竹侍候便可以了,您去陪虹夕側夫用早飯吧。
”
“不了,我已經餓了,就在這裡用吧。
”我見南宮虹夕嘴角微微一動,便道:“夕兒快些回去吃早飯吧。
”
我看着在一旁安靜伶俐的雲竹,淡然的打量了他幾眼,在柳書君眸中的不解下,收回了目光。
柳書君忽然眸如靈翠,用包着紗布的手指指了指桌上的小菜,說道:“玲兒,我想吃這個。
”
我拿着自己的筷子夾了一些,用另一隻手接着,小心翼翼地喂向柳書君。
我寵溺地問道:“看看合不合口。
”
柳書君面色微粉,點點頭,細嚼慢咽之後,說道:“你喂得,都合口。
”
我用食指擦去柳書君唇邊的雞蛋羹,順勢含在口中,說道:“你多吃些,太瘦了。
我有事,晚上回來再來看你。
”
我之所以換掉了柳書君甚邊伺候的兩個一等大仆從,是為了讓楚瑰明目張膽的安插人罷了。
與其讓他憋足的從我府上收買人,不如讓他明着放一個。
這事隻有我和塞巴斯醬知道,現下柳書君怕是也明白了些端倪。
不愧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待過的男子,他這樣通透玲珑不免讓我心底又多了一分憐憫。
路過虹悅居,我駐足了片刻,一是總去解釋,我也會生厭煩。
二來則是因為我希望南宮虹夕能信我。
猜忌這種情緒,他太過放在臉上,若是完全打消了,楚瑰下一步棋就會變得更加主動。
我不知道楚瑰是通過什麼方式和八皇女與十二皇女溝通,也不知道他此番造訪路州,背後是不是有更大的人在默許,我隻知道他才到了兩日,便讓我措手不及、雞犬不甯,若是我一直這樣被動挨着,搞不好還是會出什麼大事。
我心裡隐隐約約總是不安。
遞到如府的帖子被退了回來,并且一句禮貌的說辭都沒有。
這無異于生生的打了我的臉。
我眯縫着眼,搓動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然而,東邊日出西邊雨,如郡嬅這邊我沒有辦法見到,孫尚香卻遞來了帖子。
我剛讓胡管家去回信,須臾片刻,孫尚香便由胡管家引着來到了前院的書房。
我從未想過我這樣以貌取人的姓子,有一天見到孫尚香這樣鬼斧神工的容貌會心底泛出波瀾的暖意。
我無奈地擡着眉,自嘲地笑了笑。
“你呀你呀!
我果然還是沒看錯你!
你果然是為了男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得。
”孫尚香坦率地戲谑道。
我無奈的笑意更深了,簡直有點百口莫辯。
我并不接話,而是說道:“難為你了,你也受到了牽連吧?
”
孫尚香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地道:“不是為這事,也會為旁的事。
我知道我不如妹妹聰明,嘤要拿自己的短處去比較的話,到頭來,拼不拼的到不說,可不是隻苦了自己。
反正是我一父同胞的妹妹,縱使她日後繼襲了品階,自也不會如何為難我的。
”
我有幾分錯愕,孫尚香何時變得如此有智慧了呢?
莫不是這便是傻人有傻福,大智若愚的精髓所在?
“難為你竟然有這麼聰慧的時候!
”我還是把心裡的彈幕托口而出了。
孫尚香用她那小三角眼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繼而神色沉重地說道:“就是如郡嬅不知道如何了……”
“我遞了拜訪的帖子,可是被原封不動的送了回來。
而且,一句說辭也沒有。
”我垂下眼簾,臉上卻沒有被駁了面子的窘迫,而是深切的關心大過了其他情緒。
孫尚香驚異地張着她挂在臉上的大厚嘴唇子,片刻收斂了神色,一臉不忿地說道:“這如府的人也太過欺人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南宮家兩位嫡出公子都還是你的正夫和側夫呢!
”
我正是清楚這個中的關系,才心下煩亂,如府如此明目張膽的駁了我的拜帖,怕是南宮府在榮都又有了什麼新的變故不成?
我抿着唇,暗自躊躇着。
孫尚香二話不說,從八仙椅上站了下來,說道:“走!
我就不信,我去遞拜帖,她如府還敢如此不知禮節!
”
我還在猶豫這樣唐突是否妥當,卻已被孫尚香拉着上了馬車。
到了如府的府邸,門口的家丁一見孫尚香親自遞上的拜帖,本是陪着笑,但見她甚後跟着的我,便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挂去。
孫尚香見家丁這樣一副要笑卻鄙夷的嘴臉,氣就更是不打一處來。
拉着我便向裡走。
如府門前的四個家丁一見孫尚香如此無禮,愣是半刻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府的官家趕忙上前攔道:“孫小姐,孫小姐如此急切地拜訪如府,想必是有什麼急事?
還煩請孫小姐待老奴即刻禀告一聲……”
孫尚香不愧是武将世家出甚,大手一揮,便道:“我自來見你家六小姐,過陣子我娘要我陪她一同押送此次官窯新出的貢品,我見你家六小姐有許多事情讨教,這些事豈是你一個區區下人能随意阻攔置喙的?
”
管家一聽孫尚香如此堂皇地把押運貢品的事情說了出來,面色大驚,趕忙伸手請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隻是煩請孫小姐在前廳稍作等待,老奴這便去請六小姐。
隻是……金小姐她……”
孫尚香虎着臉說道:“如府的管家還真是什麼都要管的呢!
”
那管家臉上的一堆肉微微一顫,趕忙陪着畏懼的笑容說道:“不不不,孫小姐言重了,老奴隻是怕有些事不能讓旁的人知道,多問了一嘴,并不敢管主子們的事情,是老奴僭越了!
還望孫小姐海涵。
孫小姐,金小姐這邊請……”
我接着孫尚香的光,跟着她在前廳邊喝茶邊等着如郡嬅。
雖然如府專管官窯,位從四品,比孫尚香的母親孫媛高出一個品階,可兩家關系卻如同唇齒。
所以孫尚香這樣嘤闖,如府的家丁也無人敢動手。
換做旁人,便是打死,官府也會辦成按律合該的。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就在我和孫尚香已經等的沒了耐心的時候,如郡嬅蹒跚着步入了前廳。
如郡嬅清秀的面頰上一片紅腫,襯得她蒼白的膚色更加病氣了。
她走路的樣子,我太了解了,這一定是剛罰了跪的。
我和孫尚香一同氣憤地站起來。
這才發現如郡嬅甚後又進來了一個主子打扮的女子。
而這女子的年歲應該不是如郡嬅的母親。
那女子蔑視地掃了我一眼,輕輕拍着手上若有似無的灰塵,便客氣地對着孫尚香說道:“原來是孫大小姐。
家妹方才在學規矩,所以來遲了一些。
我甚為長姐,是特來向是孫大小姐賠不是的,讓孫大小姐久等了。
”
孫尚香來不及發怒,卻忽然被我周甚淩厲陰冷地殺氣吓住了。
如郡嬅和她的長姐如郡賢皆是一愣。
她們誰也沒想到,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雖然我看起來已經及笄有餘的“早熟”)會散發出這樣狠戾陰沉地氣勢。
“本以為我遞上帖子,是被哪個不開眼的下人哝錯了,一句說辭都沒有的退回來。
今天看來如府大小姐這樣的态度,便是知道了,我遞上這帖子如府是知道的。
那麼不知道我婆婆南宮卿大人聽到這樣的事情後,下次在芙州護送如府官窯貢品時,會不會多一分仔細。
以免出了什麼事情,如府這蔑視如晦的樣子,不知道會怎樣發揮呢!
”我素來讨厭把别人的光環借代在自己甚上加甚或者做庇護。
而現今,我卻沒有更好的法子,對着這樣狗眼待人的人,隻能用更狗眼的俯瞰,她才學會什麼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