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顧嘉之前就打算着要通過齊胭的手來送給齊二一份厚禮,來表達下對齊二幫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隻是因為蕭父蕭母過來博野侯府的事,又出了這麼一場亂子,顧嘉需要操心的事太多,一時沒顧得上而已。
這一日她巧遇了南平王世子,經他提醒,總算是重新記起了這一茬。
齊二實在是個會辦事的,不但自己找上了南平王世子,還為了保險起見又去找了安定郡主。
顧嘉知道,齊二和三皇子關系不錯,也時常出入安定郡主家中。
要不然那一日齊二突然跑出來要打鼓,安定郡主竟然一點不惱呢,其實就是向着他縱容他。
這樣的齊二,自然是很容易請得動安定郡主為自己說話了。
顧嘉心裡感謝齊二,但是不好直接送齊二東西的,免得齊二誤會,也免得别人誤會。
她為了送給齊胭的禮,可算是好一番精挑細選,最後終于選定了一塊玉鎮紙。
這是一塊黃色玉皮的白玉做成的鎮紙,造型規整,白玉上面用了浮雕技法雕刻了跪卧回首的瑞獸,那瑞獸兩眼圓睜口銜靈芝,尾部盤繞,蹄足分明,一看就是雕工了得,琢磨精細,更兼這玉器光澤溫潤,整體通透,既可以把玩收藏也可以充作鎮紙。
而最關鍵的是,這麼一件玉鎮紙,送男送女都可以的,她送給了齊胭,齊胭那麼聰明的人,自然會轉送給齊二,那也是悄無聲息不會明顯引人懷疑的。
顧嘉花了三百兩銀子買下了這玉鎮紙,其實心裡是隐隐作疼的,這麼一大筆錢呢。
不過想想齊二對自己的好,勉強也就接受了。
哎……罷了,記得上輩子他是喜好收藏鎮紙的,紫檀雕的,玉器雕的,各種樣式的都有,偶爾間還會拿出來把玩一番。
顧嘉暗搓搓地想,他現在也許會稀罕這麼一個幾百兩銀子買的玉鎮紙,讓他美滋滋地用幾年,以後等他有錢了,會不會……還給她?
意識到自己摳門的想法,顧嘉羞愧地捂住了臉。
她怎麼可以這樣,這是要感謝人家的,給了人家,不能反悔的。
顧嘉從那種吝啬小氣的想法中擺脫出來,便開始籌謀着怎麼去見齊胭,以及用什麼方式送給齊胭,同時還得恰到好處地讓齊胭意識到,這個玉鎮紙是用來感謝齊二的。
就在她為了這件事小小糾結的時候,也是巧了,這天漸漸冷了,入了十月飄了第一場雪,齊胭邀請她過府玩耍。
顧嘉自然忙不疊地答應了,天賜良機呢。
彭氏知道齊胭請顧嘉過府,倒是沒什麼反應,隻是淡淡地道:“既是去别人家裡,要注意守規矩,不可讓人笑話了去,還要準備些禮,免得人家說你不懂規矩”
顧嘉自然應着。
彭氏颔首,不再說什麼,徑自回屋去了。
自從顧姗被送到莊子上去,彭氏的性子就變了許多。
她覺得顧姗的事讓她很丢人,無顔見人,所以就連豪門夫人們之間的聚會應酬都懶得去了,生怕别人笑話,幾乎是足不出戶的。
對于顧嘉,她也是懶得搭理了。
她算是看明白了,顧姗和顧嘉這兩姐妹,一個自己白白養了十四年最後終究是個沒用的,至于顧嘉,她雖然是自己生的,但從來沒把自己當母親過。
對于這樣的一個女兒,彭氏算是放棄了。
彭氏現在就指望着兩個兒子争氣點,明年能夠考取功名,再訂一門好親事,到時候進門兩個媳婦,她就可以好好當個婆婆管教兒媳婦等着抱孫子了。
顧嘉看彭氏這樣懶懶散散的樣子,也就不說什麼了。
反正顧姗不在了,彭氏最近也沒那心勁兒管教自己,随她去吧,隻要她不給自己找麻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這一日顧嘉乘坐了馬車過去孟國公府,卻見繁華的燕京城被那初雪覆蓋後,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隻偶爾有零星閣樓屋檐在那一片銀白中露出本來的顔色。
顧嘉的馬車抵達孟國公府門口的時候,幾個粗使小厮正在打掃着孟國公府門前的那一片雪,這邊打掃幹淨了,後面雪就如柳絮一般飄忽忽地落下,很快掃過的石闆上又有了淺淡朦胧的白,仿佛有人在這青石闆道路上灑了薄薄的一層鹽。
馬車停下來後,早有孟國公府有頭臉的嬷嬷前來迎接,顧嘉在紅穗兒扶持中下了馬車,準備上那早已經準備好的藤蘿小兜轎。
這時候就聽到馬蹄聲,回頭看時,卻恰好看齊二并齊四騎着馬從外面回來,馬蹄飛揚間,雪花四濺。
齊二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皮毛鬥篷,腳踏的是玄色步雲長靴,下面騎着的是一匹烏黑光亮的駿馬,在那白雪皚皚中看着冷峻挺拔,卻又貴氣醒目。
他好像看到了顧嘉,便翻身下馬,大踏步過來,恭聲道:“二姑娘過來了?
”
顧嘉既然和人走了個面對面,少不得招呼一聲:“二少爺,四少爺。
”
他走近前了,顧嘉才發現不但他那墨毛鬥篷上沾着些許雪花,就連眉毛和眼睫毛上都是。
劍眉原本頗為硬朗有型,甚至可以說是鋒利冷峻的,但是如今沾上了白色雪花,非但沒了原本的嚴肅鋒利,反而顯得滑稽。
顧嘉想笑,不過憋住了,那笑化作了唇角輕輕抿起的一點弧度。
齊二面龐微微繃緊,看着顧嘉不說話。
她眼眸清澈靈動,他自那眼眸中看到了這玉徹雪堆的人世間。
當她淺淡輕笑的時候,那皚皚白雪仿若梨花,千朵萬朵綻放開來。
他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也許是在笑他,不過看着她笑,便是被她笑了,心裡也是喜歡的。
齊四也是好久沒見到顧嘉了,此時見了分外親切;“二姑娘來找我姐是嗎,她今日早早起來就等着你了。
”
顧嘉颔首,再次和齊二齊四打了招呼,這才乘坐了轎子往後宅而去。
齊二看她起身衣袂翻飛間,袖拂梨花,看了好一會兒,這才翻身上馬,從側門而入。
……
顧嘉坐了轎子進去内宅,心裡不免想起剛才的齊二。
想着其實應該當面和他道謝的,奈何齊四也在,這種事不好張揚的,隻能等以後有機會再說。
一時進去了齊胭所住的楚雲苑,便見齊胭早已經翹首等在屋檐下,看她來了,喜歡得跟什麼似的,也不顧地上有雪,跑過來拽住她的手:“你可算來了,我也邀了玉梅的,正好一起玩兒。
”
顧嘉早知道齊胭約了王玉梅的,上次王玉梅對自己存有善意,好心替自己解圍,她一直想結交一番,再看看怎麼幫她把那個倒黴催的婚事給毀了,如今正是機會。
王玉梅聽到動靜也忙出來,大家彼此見了,又都趕緊進屋去,隻見屋内床榻桌椅皆是上等木品,帳幔蚊绡全都秀雅精緻,房屋中所用擺件一眼看過,有些知道來曆,有些不知道的,每一件都匠心獨具,當下不免暗暗咂舌,想着孟國公府百年積富,可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
此時屋子裡已經早早燒起了地龍,旁邊又在爐子裡燒着銀炭,熏爐裡加了一種輕淡溫暖的香,屋子裡舒服暖和。
三個姑娘各自腳踩着個銅暖手爐,舒适自在地靠在軟榻上吃茶閑聊。
齊胭笑着道:“昨日這雪一下,我就讓人拿着茶罐搜集了後花園裡竹葉上的雪,烹了從我爹那裡讨要來的雀舌牙茶給你們吃,這可是難得的,你們好好品品。
”
說着間,又有各樣精細茶點糕點并小吃食奉上,每一樣都别緻新鮮和外面的很不相同。
王玉梅納罕了:“你家這是什麼廚子,做出來的糕點都和我們家不一樣。
”
顧嘉聽着,從旁笑着沒言語。
她知道的,孟國公府的廚子原本是宮裡的禦廚,專給皇帝做點心的,自然和外面不同。
齊胭素來口無遮攔的,不過并沒提這茬,隻随口道:“誰讓我娘講究,她嘴巴挑剔,家裡的廚子少不得費各種心思。
”
顧嘉看齊胭這樣說,知道她家的家風就是低調不張揚的,不像那莫大将軍府上,恨不得把金子貼在大門上,她自然不會輕易說起自己家竟然請了昔日的禦廚掌勺。
其實若論起來,孟國公這爵位在大昭國算是僅存的兩位國公爺了,以後大昭國怕是也再不會有人得這個爵位。
孟國公府家的百年底蘊,自然不是莫大将軍府上能比的。
姐妹三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不知怎麼就說起了齊二來。
王玉梅臉上羞紅,低聲道:“聽說你二哥哥如今是閉門不出苦讀,是等着明年的省試吧?
”
齊胭點頭:“是啊,苦讀呢,不過也不是閉門不出,今日他還帶着我四弟過去安定郡主府上呢。
”
王玉梅聽着,忍不住問道:“你二哥哥準備得如何,明年想必登科有望吧?
”
齊胭見王玉梅的話題一直不着痕迹地圍繞着自己的二哥哥打轉,心中多少有些猜測,便笑道:“這就不知道了,我也不是他肚子裡的墨水,掂量不好他的斤兩!
”
王玉梅見齊胭不說,倒仿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隻好不提了。
顧嘉從旁看着,卻是想起了齊二所說的,他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明年高中就去提親。
這個姑娘……會不會就是王玉梅?
若不是,王玉梅豈不是要落得個傷心了?
她有心想幫王玉梅,但是這婚姻大事,她不可能替人家做主,也不可能跑去和人家宣揚,那個誰誰有花柳病,且是比尋常花柳病都要重,根本治不好的。
更不可能去和齊二說,你做好事收了這姑娘吧免得人家以後嫁給腌臜夫婿。
齊二人家也是有自己喜歡的人的,再是心性善良的人,也不是這麼當老好人的啊!
正愁着時,齊胭便提議着一起過去孟國公府老祖宗處問好。
顧嘉聽此,自然是起身要跟着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