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寶宋元寶,你能不能别成天在我跟前提他?
煩都煩死了!
”
溫順這一嗓子,把周氏給唬懵了,好半晌才回過味兒來,“怎麼着,聽你這意思,是宋元寶那個小兔崽子膽兒肥欺負到你頭上來了?
”
溫順搖頭說沒有。
周氏又懵了,問說既然先生沒打你,同窗也沒欺負你,那你為啥不好好念書?
溫順來了句,反正就是不喜歡念書,先生一講課他就想睡覺。
這話周氏聽着兇悶,“當初為了讓你入學,我這張老臉都豁出去不要了,好不容易才說服你姐夫把你送到鎮學那麼體面的地方去,結果進學不到十天,你給我來句不讀了,你是想氣死我?
”
溫順将臉埋在被子裡不說話。
周氏又繼續叨咕,說當初溫順為了上學是如何如何的跟家裡鬧,那會兒她兒子一看就是個有出息的,如今變成這樣,跟謝家私塾裡那幫毛孩子脫不了幹系,等改天得了空,她非要親自上門去鬧一鬧。
溫順本來都要睡着了,聽到最後一句,吓得一骨碌爬起來,“娘你幹啥呢?
”
周氏瞪他,“你說我幹啥?
盼千盼萬還不就盼着你能有點兒出息,結果花了那麼多錢,啥名堂都沒給我整出來你說你不幹了,合着我那幾兩銀子全白折騰了是吧?
扔水裡我還能聽個響呢!
”
溫順翻了翻眼皮,他當初鬧着要讀書,還不就是想着讀書費腦,他娘少不得要天天白米飯頓頓見油腥的供着,後來真讓他上了學,别說白米飯,能吃個肚飽就算不錯了。
反正讀書也沒啥盼頭,那還不如回家,家裡自在,想怎麼野都成,沒人管着。
周氏卻不這麼想。
她前兩日剛回了趟娘家,到周舉人家坐了坐,人家那吃的穿的,讓人瞧着就眼饞,哪怕叫不上名兒,周氏也覺得那就是頂好的,還想着她兒子要是哪天也中了舉,以後她就能像周舉人他娘那樣,進出都被人尊稱一聲“老太太”,每年給人挂挂田收收稅,天熱了往那一躺,整把蒲扇扇着,一扇就是一下午,啥也不用幹,天冷了不用被柴禾熏得灰頭土臉,直接買炭來燒,沒準那賣炭的聽說他們家出了位舉人老爺,不要錢白給。
……
溫婉聽說溫順離開鎮學,覺得她後娘的美夢怕是這輩子都圓不上了。
她看了眼盆架前彎腰洗手的宋巍,以前沒往深了想,現在怎麼瞅怎麼覺得這人忒黑。
她跟溫順姐弟多年,那混小子是個什麼性子,溫婉再清楚不過了,能讓他心甘情願離開鎮學,還說不出半句怨言來,宋巍怕是沒少從中下功夫。
難怪那天答應周氏送溫順去鎮學的時候那麼爽快,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一想,溫婉就覺得後脖子涼飕飕的。
他當初答應娶自己也答應得挺爽快的,會不會也有啥後招等着?
宋巍洗完手,轉身想找塊幹毛巾擦擦,就見小媳婦兒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古怪,那表情,就跟防狼似的,怎麼看怎麼不對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