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之前聽林潇月提起過,說她爹是個暴躁性子,一言不合就讓她跟蘇擎和離回濟州。
猜到可能是林父來了京城,溫婉沒有再往前走。
她在廊下站了會兒,林潇月屋裡的丫頭金環看到,急忙過來詢問,“宋夫人,怎麼來了也沒讓門房通報一聲?
”
溫婉聽到聲音,回頭沖她笑笑,“我特地讓他們别通報的,原本想給你們奶奶一個驚喜來着,沒成想……”
話到這兒,她雙眼瞧了瞧廳堂方向。
金環反應過來,很不好意思地說:“親家老爺來了,聽說七爺去了西北邊境打仗好久未歸,擔心七奶奶和我們姑娘再被人欺負,這會兒正在氣頭上,非要讓七奶奶跟他回濟州。
”
溫婉聽金環的語氣不太緊張,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她問:“你們七奶奶怎麼說?
”
“七奶奶不想回去,可親家老爺不同意,說綁也要把人給綁走。
”
溫婉低低笑了聲,“那我要是這個時候出現,能不能救你們七奶奶?
”
金環猶豫道:“奴婢也說不準,不過如果讓親家老爺知道七奶奶在京城還有個這麼好的朋友照顧,他可能會比較放心。
”
“我明白了。
”
溫婉循着聲音往前走。
距離越近,廳堂内林潇月的言辭越清晰,“爹,您又來了,當初不是都跟您說了,我不會跟他和離的。
”
“我沒讓你跟那小王八蛋和離。
”林父道:“我是讓你收拾東西跟我走,什麼時候蘇擎回來了,你再回京。
”
“那我也不走。
”林潇月堅持,“我要在家裡等他。
”
林父被她氣得不行,“男人都不在,你守個空宅子做什麼,想再被人燒一次?
”
“一品大都督的府邸,誰不要命了敢随便燒?
”
“我不管,你到底走不走?
”
林潇月就沒見過這麼賴的人,被當爹的弄得很無奈,“您要真狠得下心綁我回去,就綁吧,反正我隔天指定逃回來。
”
逃回來再給人欺負?
簡直氣人,太氣人了!
林父真懷疑眼前這個女兒是不是被人給換了芯子,以前那嚣張不可一世的性子全都喂狗了?
“你還能不能有點兒骨氣?
”
“沒辦法,爹娘把我生得太美,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要了美貌,就沒骨氣。
”
見林父氣得扯胡子,林潇月憋住笑,“我說爹呀,京城真挺好的,您要是喜歡,就多住幾天,正好上巳節快到了,出去玩玩,您要不樂意待,我這就讓人送您去碼頭。
”
“你少給我扯那沒用的!
老實交代,孩子怎麼沒的,是不是又遭了大宅那邊的毒手?
你說實話,爹馬上就讓人去造個十尊八尊的貔貅搬過去,吓死那個老王八蛋,讓他再欺負我閨女。
”
林潇月拎起茶壺倒茶捧到他跟前,“來喝杯茶,您老消消氣兒,孩子的事真是我沒那福分,跟旁人無關。
”
林父哪喝得下去,将蓋碗重重磕在桌上,“哼!
要不是有人暗中下毒手,你會無緣無故流産?
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爹馬上就花重金請神探幫你查明真相,誰害的你,我送他去給我外孫殉葬!
”
林潇月無奈了,都說是意外,她爹偏不信。
她正頭疼,身後的門闆突然被人敲響。
林潇月緩了緩神,走過去開門,見來人是溫婉,面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溫婉打趣她,“我今日是不是特别好看,竟然讓都督夫人驚豔成這樣。
”
林潇月自動忽視溫婉自戀的話,問她,“你怎麼突然來了?
”
溫婉朝裡頭瞟了眼,“不打算請我進去坐下喝杯水?
”
林潇月忙将房門都打開,請她進來,然後跟林父介紹,“爹,這位就是宋娘子,當年狀元府被燒,多虧他們一家收留了我。
”
林父聞言,黑沉的老臉上顔色總算好看了點兒,“這位娘子真是個大善人,我是月娘她爹,當年那件事兒,真要好好謝謝你們家。
”
溫婉禮貌地笑笑,“林伯父客氣了。
”
林父想到什麼,又說:“林氏一族經商,你們家名下鋪子要遇到什麼困難,随時都可以找我,能幫得上的,林某絕對不推脫。
”
林家生意溫婉聽說過,這幾年做的很大,已經是濟州首富。
溫婉的綢緞莊完全可以搭上林家這條線拿到第一手好貨,隻可惜眼下不是談生意的時機,她隻能先客套兩句,“伯父這麼說就太見外了,蘇夫人是我朋友,她出了事,我收留她是理所應當的。
”
見林父還想再說什麼,林潇月開口打斷他的話,“爹,溫婉是來找我的,您就少說兩句吧,可别一會兒把人給吓跑了。
”
林父瞪眼,“臭丫頭,你爹我是豺狼還是虎豹?
”
林潇月心說,有分别嗎?
再不管她爹的反應,林潇月請溫婉坐下,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找我?
”
溫婉道:“上巳節就快到了,本來想問問你要不要一塊去踏青,既然伯父來訪,想必你是去不成的,當我沒說好了。
”
“哎,别呀!
我爹不會多待,過兩日就走。
”林潇月一面說,一面笑看向林父,“爹,您說是吧?
”
當着外人的面,林父不好再逼迫閨女跟自己回去,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是啊,我隻是趁着開春來京城看看閨女和外孫女,很快就走的,你們要玩就去玩吧,不用顧及我。
”
成功擺脫親爹,林潇月心情暢快了不少,讓下人來招呼着親家老爺,她自己帶着溫婉進了内院。
剛到自己屋裡,林潇月就換了一副嘴臉,神情格外嚴肅,“溫婉你是瘋了嗎?
上巳節踏青的人那麼多,外面人頭擠人頭的,你一個孕婦,跟着去湊什麼熱鬧?
擠孩子啊?
”
“孕婦怎麼了?
”溫婉說:“誰規定孕婦就不能過上巳節?
”
“你自己要作死我管不着,别帶上我幹兒子。
”
溫婉覺得,自己就不該來都督府。
今日這一趟,純粹是送上門來找罵的。
之後不管她怎麼解釋,甚至是搬出宋姣和梁駿來都不好使。
林潇月态度很堅決,“既然是兩個年輕人要趁機相看,那你多安排幾個下人跟着就是了,對方是新科進士,讀書人,還能生吃了你侄女不成,倒是你,自個兒什麼情況心裡沒點數?
”
“……”
溫婉頭一次發現林潇月比她婆婆還能叨叨。
對方還在喋喋不休,溫婉聽得瞌睡連連,幹脆靠在她家軟榻上閉上眼睛。
林潇月說了半天沒人應答,回頭就見溫婉竟然睡着了,她直接被氣笑,輕罵了句什麼,爾後去裡間拿了一床毯子出來給她蓋上。
溫婉在都督府睡了将近兩個時辰才回的家。
林潇月對她出行意見很大,她想了想,不打算再去,心中卻放不下宋姣和宋琦兩姐妹。
就算再有下人跟随,這種名義上的相看若是沒有長輩鎮場,難免讓對方看輕了自家姑娘。
于是溫婉請了楊氏陪着小姐妹倆去。
――
上巳節這天,春遊踏青的人很多,各處詩社活躍起來,出行的以才子佳人居多。
宋姣換上剛趕制出來的春裳,跟妹妹一塊上了馬車。
楊氏已經在馬車内等候多時。
見到宋姣的打扮,眼底劃過一抹驚豔,“難怪人家都說女大十八變,如今的姣姣,可比在甯州那會兒漂亮多了。
”
瞥見旁邊宋琦暗暗翻白眼,楊氏又補了句,“當然了,琦琦也好看,你們是姐妹花,各有各的好。
”
宋琦的臉色這才有所好轉。
之後,楊氏談及那位梁公子,“聽你表叔說,是本屆的新科進士,很得掌院學士看重,一會兒見着人,姣姣盡量表現得大方些,不必太拘謹。
”
宋姣頭一次碰到這種事,心中難免緊張,聽到楊氏的話,深深吸了幾口氣。
梁駿今日是一個人來的。
馬車在京郊停下時,宋姣見到了他,對方生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沒有三叔身上雅人深緻的魅力,也不似大皇子和大堂哥那樣讓人一眼驚豔,梁駿屬于耐看型。
第一印象,宋姣并不排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