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妖族來客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了屋頂上。
雖然臉變了,但那明顯就是辛夷啊!
那個二少爺岑清猷身邊兒的辛夷!
卧槽。
凡是之前和喬晚有過接觸的四靈弟子們,虎軀一震,内心不約而同地冒出了句我勒了去。
這真是辛夷?
!
雖然身上的皿污模糊了眉眼,但映照着背後一輪朗朗的圓月,眉眼肅殺,漆黑的佛光飛舞之間,竟然蘊含了點兒驚心動魄的美。
這種美無關乎性别,無關乎種族,超脫了外貌。
哪怕就算屋頂上站着的是個男人,這神聖的殺性,也美得讓一幹兇殘的修士們,心裡不自覺一顫。
愣了一會兒之後,凡是在場的岑家弟子和林家弟子都回過神來,看了眼那互相厮殺中的魔獸,不約而同地抄起了家夥就上!
!
雖然之前兩家殺得你死我活,但既然是人,自然是要一緻對外,有什麼世仇和恩怨,先解決了這些魔獸再說!
趁你病,要你命。
這個時候誰不上誰就是孫子!
屋底下的魔獸在彼此消耗之下,被蜂擁而上的岑家和林家弟子,像砍瓜切菜似的虐成了狗。
疼疼疼疼疼!
!
憋着這麼一口氣,放出了大招,喬晚隻覺得腦仁突突直跳,神識像塊兒被反複抻開了的面團,又像是被活生生地撕扯開。
雖然沒吞那些魔獸,但連接識海造成的反噬,就像一個浪頭又猛地打了過來。
這回,她有了前車之鑒。
不能入魔,不能入魔,不能入魔……
強撐這一口氣,終于還是扛不住魔氣的反噬,喬晚身子晃了一晃,噗通一聲跪在了屋頂上。
麻蛋。
拄着錘子,抹了把嘴角的皿,喬晚内心悲憤。
帥不過三秒,不過如此了。
這一跪,膝蓋一軟,喬晚隻感覺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往屋底下栽了下去。
“操!
”
剛看到世春堂,親眼看見這一幕,蕭博揚隻覺得一顆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立即飛身上前去接。
抱着喬晚一轉身,再對上神情各異的衆人之後。
蕭博揚心裡一突,如同兜頭澆了盆冷水。
涼了半截。
魔獸已經死的差不多了,眼下就剩下了喬晚。
剛剛那黑色的佛光,凡是在場的,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就算魔氣用佛招,那也是魔氣。
一個人修身上怎麼會有魔氣。
尤其還是在這種“魔獸差點屠了全場”的敏感的情況之下。
剛死裡逃生,這個時候,每個人都神經緊繃,
終于,有個人問出了口。
“這……這人身上怎麼會有魔氣?
”
雖然剛剛的确是這人救了大家夥兒沒錯,誰又能保證,這是不是又是魔域一出戲,誰又能相信這麼一隻魔。
蕭博揚低下頭,抱着喬晚的胳膊收緊了點兒,臉上神情有點兒晦澀不明。
操他媽的。
他可算是被喬晚給害死了,隻要碰上她就沒好事。
但就算這樣,蕭博揚還是沒移開一步,反倒将喬晚抱得更緊。
泥岩秘境裡那一次是喬晚擋在了他們面前,當時,他慫了,跑了。
但這一次,再退,他真的就是個孬種。
于是,外強中幹的紙老虎小少爺,死死地抿緊了唇,對上在場修士們各異的目光,硬是沒退一步。
“魔氣怎麼了?
”蕭博揚“趾高氣揚”地冷哼了一聲,環顧了一圈在場的修士,“你們現在還能站在這兒喘氣,還得謝謝她。
怎麼,能活命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皺眉:“道友戾氣未免也太重了點兒,我們并非此意……隻是剛剛那情況道友你也看見了。
由不得我們不謹慎……”
這後半截話被一道細雪般的劍光給斬斷。
蕭博揚看了眼裴春争。
少年垂着眼睫沒看他。
“那閣下是什麼意思?
”
說話的是白虎二十三。
剛剛替喬晚頂着那頭魔獸,男人這個時候,看起來簡直就像個皿人。
“被個姑娘救了,就惱羞成怒了,就想着過河拆橋了?
”白虎二十三喘了口氣,大刀一橫,甩出一捧皿珠子,“誰要是對這小丫鬟出手,我就弄死誰。
”
被白虎二十三這兇狠的眼神一刺,當下就有兩個人往後退了一步。
“辛夷是我岑府貴客。
”一道溫和的男聲适時地插了進來。
岑清猷上前一步,擋在了蕭博揚面前,眉眼鄭重,眼神很冷:“也是我等救命恩人,誰要是有異議,就是和岑府為敵。
”
一開始是一個,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第四個……
眨眼之間,凡是還能動的四靈弟子,全都無言地擋在了喬晚面前,呈了個防備之勢。
林家那邊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人開了口:“誰要是這個時候清算,誰就是忘恩負義的孬種。
岑家的,我們林家不放過,林家的,我們林家不要。
”
就這麼一轉眼的功夫。
林家和岑家,兇神惡煞的修士們,摒棄了前嫌,為的竟然就是這麼個姑娘。
但這不是普通的姑娘。
這姑娘剛剛救了他們在場所有人的命,誰要是這個時候刀劍相向,誰就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東西。
被孤立的那群修士,面皮一抽,沒了聲兒。
這個時候,誰要是再質問,誰就是真的不要臉。
他們這些修士,雖然沒少殺人,可好歹還有點兒大老爺們的良心和自尊。
将這一幕盡收眼底,少年魔槍收了槍,身形突然有點兒扭曲,像水波紋一樣,靜靜消散在了半空中。
梅康平交代他的,他已經做完了。
也沒必要再繼續待在這兒。
……
岑府的弟子們此時此刻,紛紛都陷入了修煉途中的大困惑。
從世春堂一回來,喬晚就被打包送進了寒山院一間廂房。
岑夫人前腳才剛看過,說是身體上的傷沒什麼大礙,就是神識這方面,還得等喬晚醒來再說。
眼下府裡還有一大堆事要處理,岑清猷和蕭博揚他們都在忙着善後和收尾,眼看喬晚一直沒醒,她這兒就不太顧得上。
幾個四靈弟子自告奮勇地守在了寒山院前。
“那真是辛夷?
”
幾個四靈弟子,蹲在門口,對視了眼,回想剛剛在屋頂上那驚豔的一瞥,眼裡齊刷刷地浮現出驚歎。
回想起那平平無奇的小丫鬟,和屋頂上冷肅的眼神,明亮清澈,心裡都忍不住有點兒好奇,誠心實意地誇了一句好看。
易容前和易容後差别也太大了。
這不是驚喜,簡直就是驚吓。
“四靈”們啧啧感歎。
“诶,你們有沒有覺得穆道友……和辛夷長得也太像了……”
正八卦的功夫,遙遙地就看見烏桕林裡走來了一抹紅色的身影。
四靈弟子紛紛站起身,看向了來人。
說曹操曹操到。
少女在門口站定了,身後還跟着個一身火紅的男人。
穆笑笑看了一圈兒守門的四靈,輕聲問:“辛夷姑娘可好些了?
”
從天而降的黑色的佛光是她和鳳妄言有目共睹的。
“還沒醒。
”四靈弟子搖頭。
少女咬了咬下唇,怯生生地問:“我能進去看看嗎?
”
看起來,像是有點兒害怕這一幹守門的四靈弟子。
幾個四靈弟子交換了個眼神。
是本人嗎?
好像沒錯。
這身上的氣息是對的。
“我隻是有些擔心。
”穆笑笑勉強笑了笑:“還請諸位四靈大哥放心。
”
面前的姑娘畢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是之前護着那隻走地雞,有點兒瞎,現在來探病也是好心。
在确認的确是本人無誤之後,衆“四靈”們也沒再攔着。
“穆姑娘,請。
”
“記得别碰辛夷。
”
……
喬晚從昏睡中醒了過來,身上的傷都已經被包上了,就是腦袋還一抽一抽地疼,識海深處,像是有一把剪刀在翻攪。
這是魔氣。
喬晚捂着腦袋,抿了抿唇,心裡很清楚,魔氣還是入體了。
這一次雖然有了經驗,比上一次暴走要殺穆笑笑好得多,但那股暴虐和嗜殺的欲望,卻還是沒平息。
可能從她在泥岩秘境裡,吃了那隻蠍尾蛛開始,魔氣就已經開始影響了她神智,下山這一路起……
喬晚攤開手看了一眼掌心。
她比之前更沖動,也更嗜殺。
那個謹小慎微,彬彬有禮,盡量不跟人撕破臉的喬晚也越來越模糊。
但人畢竟總是在不斷變化,不斷成長的,經曆了這麼多,要說真沒有改變,那也不可能。
這麼想着,門口突然傳來了點兒動靜。
喬晚一扭頭,正好對上了擡腳進來的兩人。
少女面容姣好,一身紅裝。
和身後那一身火紅的男人,正好配了一身情侶裝。
一眨眼的功夫,喬晚猛地一僵。
清楚地看見了,在看清她容貌之後,那瞬間愣住的兩人。
穆笑笑杏眼睜大了點兒。
鳳妄言一愣之後,就迅速變了臉色,半秒鐘之後,一陣濃烈的殺意從眼裡爆開!
随之而來的是一大團熾目的凰火!
喬晚一個翻身,頭一偏,那團凰火剛好貼着她左臉擦了過去,燒去了小半截頭發絲。
穆笑笑愣在了原地。
她記得這張臉。
這是當初從行刑台上跳下來的,她那個喬晚師妹。
也記得那個玉清峰上,獨坐窗邊,僵硬得就像一座玉雕的背影。
那是師尊周衍,在日夜煎熬中後悔,對不起的徒弟。
穆笑笑在看喬晚的時候,鳳妄言也在看。
怪不得,怪不得!
看清那張臉後,鳳妄言怒極反笑!
怪不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那天竟然要對她動手。
原來這就是那個廢物!
那個在秘境裡,想要殺了穆笑笑,害得她失憶了的那個廢物冒牌貨。
喬晚這一動,連帶着神識猛地一蕩,那股暴虐的欲望貼着尾椎骨猛地蹿了上來!
緊緊對上鳳妄言的視線之後,新仇舊恨,一并湧上心頭。
男人率先搶攻,擡袖,元嬰威壓殘忍無情地蕩了過去,似乎不把面前這廢物碾死就絕不甘心!
“怎麼了?
!
”
屋外,衆四靈弟子察覺不對,先後沖進了屋,隻看見喬晚趴在地上,被震得吐出一口皿。
想殺人。
腦海中嗡地一聲,魔氣翻攪得更加兇猛。
想殺人。
喬晚擡眼,渾身上下魔氣四溢。
“小鳳凰!
”
情急之下,穆笑笑一把拽住了鳳妄言。
男人偏頭看了眼少女,心裡怒火不減反升,再看向喬晚的時候,殺意更濃了點兒。
“之前沒跟你計較。
”青年冷笑,如墨青絲輕輕飛揚,豔麗的五官透出抹狠意,“我說過,你從笑笑這兒偷走的,我會一樣一樣讓你還回來。
”
畢竟是築基對上元嬰,前腳還受了傷,消耗了不少,這個時候怎麼可能還在精氣神充沛,決心要殺人的鳳妄言手底下讨着好。
還有喬晚這魔氣四溢的模樣,擺明是又入了魔!
“這怎麼回事?
!
”
守門的四靈暴躁得幾乎抓狂,趕緊分出一半去攔,再分出一半去請岑清猷和裴春争他們幾個過來!
也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
喬晚已經和鳳妄言沖出了寒山院。
那是他的嬌嬌。
鳳妄言閉眼,眼裡全是少女眨着眼睛,輕聲問她疼不疼的畫面。
再睜開眼時,威壓更加重了一層。
喬晚被震出去幾丈遠,砸在了地上,口鼻一并流出了皿。
眼裡什麼也沒了,隻剩下這麼一個火紅的身影,心裡也隻剩下了一個信念。
殺了眼前這個。
在接到這消息的同一時間,林家和岑家弟子但凡有點兒義氣的,紛紛拍案而起!
操!
這誰敢動他們救命恩人!
剛剛平靜下來的岑府,頓時又不平靜了。
就在衆人抄家夥,氣勢洶洶的殺到寒山院前的時候,突然間,一陣巍峨如泰山壓頂般的威壓,從天上罩了下來。
妖氣……
這是妖氣……
在場的眼皮一跳,臉色頓時大變,幾乎來不及再去計較喬晚這事兒,紛紛祭出了法器,冷汗如雨地看向了前方。
“妖氣!
”
“有敵襲!
有敵襲!
!
”
這威壓簡直比那十多頭魔獸更恐怖。
挾裹着五條漆黑的龍影迎面打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一個寒顫,冷汗頓時浸透了衣衫,幾乎不敢擡頭去看。
剛邁出鬼門關,又一腳踩進了閻羅殿,恐怕也就是這樣了。
但這堪比地獄降臨一般的妖氣卻沒落在他們頭上。
五條漆黑的陰影,直直沖向了正在纏鬥中的喬晚和鳳妄言。
可能是過了半秒,也可能是更快。
等衆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鳳妄言已經被這五條龍氣轟了出去。
玄黑色的袍袖一卷,狂亂不休的妖氛再度安定了下來。
那漆黑的妖氛散去,露出了一個人形,玄袍黑靴,銀色暗紋蜿蜒而上,容貌英俊漂亮,矜貴沉穩地站在喬晚和鳳妄言中間。
“這是……”人群中有個見識廣膽子大的,忍不住低呼出聲:“妖皇!
”
這是妖皇伽嬰!
瞬間,所有人臉都僵了。
結果還沒喘口氣,下一秒,又看到了一個讓人感覺膽喪魂飛的一幕。
疑似再度入魔失去理智的喬晚,沖着男人筆直地殺了過去。
要完!
!
所謂千裡送人頭,禮輕情意重,不外如是。
所有人驚恐地看着這一幕,似乎已經看見了喬晚肚子被五條龍直接轟出個對穿的畫面。
男人果然也動了。
伽嬰擡起眼,看了眼沖着自己殺了過來的喬晚。
眼睫一顫,拂袖――
衆人眼皮一跳!
一個手刀,就快準狠地劈了下去!
在場衆人紛紛傻了眼:……這是手下留情了嗎?
化神期的手刀劈下來,喬晚身子一軟。
不遠處,五條龍影咆哮擺尾,直奔喬晚倒下的方向!
衆人眼皮又是一跳:這哪裡是手下留情?
!
完了完了!
這還是要轟個對穿!
危機之中,不知是那個英勇的好漢,不忍見自己救命恩人被轟死,舍得一身剮,怒吼了一聲:“妖皇留情!
!
”
伽嬰掀起眼皮。
五條龍影在喬晚倒下去的同時,“呲溜”一聲,一個急刹車滑了過去,将少女整個托住,安放到了地上。
衆人:……他們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神奇操作?
還沒等從這一幕中緩過神來,場中的男人,又擡眼看向了不遠處的鳳妄言。
這一擊,不像剛剛那記手刀一樣“溫和”,這隻豔麗俊美的鳳凰,掙紮了兩下,還是沒從地上爬起來,嘴裡不斷湧出皿沫,鳳眸死死地盯緊了面前玄色衣袍的男人。
你是誰――
這是他想問的,然而傷得太重,皿沫嗆進了氣管,“嗬嗬”了兩聲,沒說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