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壓下後,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朝韓峰笑了笑,道:“隻要你有這個計劃打算回甯州就行!
”
韓峰也跟着笑了笑,道:“甯州是家鄉,總是要回來的。
”
方卉點點頭,沉默了片刻後,又說了一句:“回頭有什麼需要支持的,可以跟我說。
能幫,我盡量幫。
”
韓峰聽後,看着她,遲疑了一下後,笑道:“還有件事想讓你幫忙。
”
方卉沒想到韓峰立馬就提出了要幫忙的話,有些意外。
不過,她話既然說出去了,自然也不會推脫。
就問道:“什麼事?
”
韓峰說:“之前我在中海發生的事情,你應該也聽到消息了。
我能平安出來,應該是田省長跟中海市委書記打了招呼的緣故。
所以,我想請你幫忙搭個橋,我想感謝一下田省長。
”
方卉眼中神色微微變化了一下,又很快被藏起。
她想了一下後,說道:“田省長最近很忙,吃飯什麼的,他未必能安排出時間來。
要不這樣,我回頭幫你問下秘書看,看看能不能給你安排一個時間見一面。
”
韓峰點點頭:“好的。
那就辛苦你了。
”
方卉又看了一眼韓峰,道:“既然是辛苦我了,那你打算怎麼回報我?
”
韓峰不由得愣了一下。
旋即他又笑了起來:“你說。
”
方卉還真認真想了起來,片刻後,道:“明天晚上我有個飯局,你陪我一起去。
”
韓峰再度愣了一下,他既不是方卉秘書,也不是他的下屬,這樣跟他一起出席這種飯局,會不會引人非議?
他倒是不怕,但方卉不一樣。
她現在身居高位,又是單身女性,這種男女關系的負面新聞,對她是會有很大影響的。
想到這裡,韓峰有些猶豫,看着方卉,遲疑了一下後,道:“這會不會不太好?
”
“怎麼?
你怕?
”方卉挑了挑那兩條細細的柳葉眉。
韓峰讪笑:“不是我怕,我是擔心你。
”
方卉笑了起來:“你放心,到時候你就以黃笑同學,企業新秀的身份出席。
”
說起黃笑,韓峰想起之前接電話的事情,便問道:“黃笑怎麼樣?
”
“工作很認真細緻,而且,她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樣,有韌勁,也有沖勁,願意思考,挺不錯的。
”方卉回答,評語都是正面的。
這讓韓峰不由得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畢竟黃笑是他介紹過去的。
這時,敲門聲又響起。
淡玉送飯來了。
飯菜也如這邊的環境一般,淡雅精緻。
韓峰的菜偏葷一些,不過葷而不膩;方卉的菜,偏素一些,不過素而不寡。
兩人吃完後,淡玉又進來将東西都收拾了出去。
方卉有中午休息一會的習慣,韓峰也知道,所以略坐了一會後,就先離開了。
淡玉似乎知道他要出來,在不遠處等着他,看到他過來,輕笑着問了一句:“走一走?
”
韓峰沒有拒絕。
兩個人并肩走出了綠隐廬,順着外面的林蔭大道,走了大約十來分鐘後,又返回。
一來一回,大概花了半小時左右,但兩人至始至終都沒怎麼說話,就聽着腳步落在落葉上踩出的嘎吱聲,感覺心境特别的平靜。
回到停車場後,韓峰看着淡玉,笑着說道:“謝謝。
”
淡淡微笑着回應:“不用。
回頭有空,記得常來。
”
韓峰離開綠隐廬後,本來是打算去見一見周曉他們的。
可是打了周曉的電話後,才得知他和蔣新并不在甯州,那麼這見面一事隻能暫時先擱置了。
突然一下子沒了安排的韓峰,在這熟悉的甯州街頭,走着走着,鬼使神差一般就到了求是小區。
看着那熟悉的小區大門口,韓峰猶豫了一下後,走了進去。
當初徐音要跟他分手時,韓峰說過,房子他不要,都給徐音。
但,鑰匙一直沒還回去,依舊還在他這裡。
韓峰走到了那棟樓下,仰頭看着三樓的窗戶,往昔的那些回憶忽然湧上心頭,讓人心酸不已。
他忽然想上去看看,或許這是最後一次看了。
鑰匙就在他身上。
開了門,裡面的布置還跟以前一樣,隻是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韓峰看着門口鞋架上的鞋子,愣了愣。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裡面卧室的門忽然開了,穿着一身睡衣的徐音出現在門口。
兩人目光相對,都僵住了。
許久之後,韓峰讪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你在。
”
徐音看着他,心頭情緒澎湃,難以平複。
盡管她十分不想在此刻,在這個人面前露出絲毫的軟弱,可淚水還是忍不住溢出了眼角。
韓峰一看她哭了,就慌了。
慌忙跑過去,就要伸手抱她。
可就在他的手觸及她的身體那一刻,她卻忽然往後退了一步。
這種拒絕,讓韓峰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一般,疼的抽搐了一下,伸在半空的手僵硬了一會,尴尬地收了回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就貿然過來了。
打擾了。
”韓峰說完,轉身就走。
徐音站在門口,想喊他,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喊不出聲。
悲傷化作眼淚,如洪水決堤一般湧出。
走到門口時,韓峰猶豫了一下,而後伸手摸出口袋中那串鑰匙,輕輕放在了旁邊的玄關櫃上。
他不該再留戀了。
也罷。
也罷。
從此後,一别兩寬,各生歡喜。
韓峰最後看了一眼櫃子上的那串鑰匙,而後,決然回頭,大步離去。
門砰地一聲關上。
明明動靜不大,可卻像是一道冬雷突然炸響,炸得徐音的腦子裡轟隆隆的作響,眼前忽然一黑,身子一軟,就倒了下去。
韓峰站在門外,已經紅了眼眶。
仰頭看着頭頂斑駁的天花闆,那些東缺一塊西缺一塊的漆面,就好像人生一般,總是很難保持完美。
許久,韓峰收回目光,自嘲地笑了一下後,離開了那裡。
下午四點的時候。
韓峰正在江東師大裡,坐在那條曾經他和她一起走過最多的那條路旁邊,看着路上來來往往的學弟學妹們,發着呆。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韓峰怔然不覺。
是一個路過的小夥,喊了一聲韓峰:“大哥,你手機在響!
”
韓峰蓦然醒覺,謝過小夥後,慌忙掏出手機一看,是鐘允的電話。
不知為何,蓦然有些失落。
愣了愣後,他接通了電話。
電話裡傳來鐘允溫柔的聲音。
“晚飯有安排嗎?
”
或許人在受傷的時候,都會對溫柔缺乏抵抗力。
韓峰沒多猶豫,就回答道:“沒有安排。
”
“那一起吃吧,我剛去買菜買多了一些,你來幫我減輕一下負擔,不然我會變胖的!
”鐘允笑着說道。
“好。
”韓峰答應了下來。
“那我等你。
”韓峰的痛快答應,讓她心情很是愉快,說完後,就匆匆挂了電話,去準備晚餐了。
韓峰又在那條凳子上坐了半小時,才終于起身離開。
走出江中師大的大門時,那些珍貴的回憶,也被埋入了心底。
翠林小區的房子,韓峰并無鑰匙。
站在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韓峰有些猶豫。
但最終,手還是落到了門上。
很快,門就開了。
鐘允帶着一條兇口印有貓咪圖案的圍裙,一隻手裡還拿着一個炒勺,看到門外的韓峰時,嘴角的笑容頓時變得更加熱烈起來。
“快進來,還有一個菜,就好了。
你先休息一下。
”說罷,不等韓峰回應,就又趕緊跑去廚房了。
韓峰看着她的背影,那顆受了傷的心,在某個地方,忽然被溫暖了一下。
韓峰猶豫了一下後,也跟了過去。
站在廚房門口,倚着門,看着那個忙碌的身影,不知不覺間,這個身影忽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忽然想到,他和徐音在一起這麼久,卻從未有過這種油煙生活。
哪怕他們後面買了第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小房子,那間房子裡,也從未有過這種充滿了家庭生活氣息的油煙味。
那裡更像是他們的一個客棧,一個歡愛的場所。
熱烈,卻從未腳踏實地。
或許,這就是他們這段感情,最終走到如此地步的原因。
眼前的身影,忽然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見到他目光裡透出的些許癡迷之後,不由愣了一下,心中竊喜的同時,臉上也泛起了兩抹羞紅。
“看什麼呢?
這麼入神!
”鐘允一邊嬌嗔了一句,一邊伸手将旁邊菜盤子裡準備好的菜放入了燒熱的油鍋之中。
一陣激烈聲響後,煙霧騰起,恍惚之中,一會是徐音,一會是鐘允,讓人錯亂。
韓峰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紛亂思緒,朝着時不時看他一眼的鐘允,笑了笑,道:“就我們兩個人,做這麼多菜,吃得掉嗎?
”
鐘允回答:“吃不掉也沒關系。
今天日子比較特殊,得隆重一些。
我還買了一瓶紅酒,在那邊桌子上,你去開一下,待會我們喝一杯。
”
韓峰看了看她的側臉,那張臉上此刻流露出來的幸福與開心,讓人不忍去破壞。
“好。
”韓峰笑着應了一句後,轉身去桌子上拿紅酒。
紅酒是一個外國牌子,應該也不便宜。
韓峰從旁邊櫃子上找到開瓶器後,把酒打開,倒了一部分到旁邊的醒酒器裡。
他将這些剛弄好,鐘允的菜也做得差不多了。
鐘允的手藝很不錯。
一個個菜,色澤好看,香味十足,看着就讓人很有食欲。
韓峰誇贊了一句後,鐘允笑得很是得意。
兩人對坐下之後,韓峰想起剛才鐘允說今天日子比較特殊,就問鐘允:“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
”
鐘允眨了眨眼睛,俏皮說道:“你猜。
”
韓峰不想掃她興,于是就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試探道:“你生日?
”
鐘允搖頭:“再猜。
”
韓峰又認真想了想,問:“我生日?
”
鐘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快說吧,我真猜不出來。
”韓峰看着她,笑道。
鐘允擡頭掃視了一眼這間屋子,道:“四年前的今天,我們買下了這個房子。
去年的今天,我把這個房子從潘多拉的名下買了過來,現如今這個房子是我的私産了。
”
這個消息,倒是有些意外。
他看着鐘允臉上此刻流露出來的自豪色彩,忽然覺得這些年很對不起她。
當初她義無反顧的從深市抛下一切過來幫他,可他當初在離開潘多拉的時候,卻沒想到要提前把這個房子轉到她的個人名下。
雖然以鐘允現在的财力,想在甯州買套房子應該不難。
可是,他很清楚,她對這套房子,有着比他更深的感情。
如果當時他離開潘多拉之後,接手潘多拉的Peter要求鐘允搬離這裡,鐘允又該怎麼辦?
再想想這些年鐘允為他所付出的,韓峰忽然很愧疚。
“對不起。
”韓峰看着鐘允,認真地說了一句。
鐘允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韓峰所說這三個字,代表了什麼。
眼底有些許苦澀一閃而過,瞬間又笑了起來:“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己願意而已。
你不必有負擔。
”
韓峰看着她,心頭複雜難以言訴。
鐘允忽然舉起酒杯與他示意。
韓峰隻好也拿過酒杯。
铛地一聲脆響,鐘允朝他溫柔一笑,而後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鮮嫩的紅唇,在紫紅色酒液的滋潤下,更顯飽滿誘人。
“謝謝。
”韓峰低低說了一句後,收回目光,同樣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一瓶紅酒,很快就在兩人的豪飲之中,見了底。
桌上的菜,倒是沒怎麼動,一開始的騰騰熱氣消散,漸漸冷卻。
可菜冷了,心卻熱了起來。
燈光之下,朦胧之中,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
直到夜深人靜,酒意消去,激情退卻,韓峰看着身邊熟睡的側臉,心頭難以平靜。
他知道,他不該在這個時候把持不住自己,這不僅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更是對鐘允的不公平。
可是,有時候,世事就是如此。
而男人,最難抵擋的,大概就是溫柔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