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黑煙從火車頭上吐出,拖着載滿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籽棉的車廂,仿佛一頭疲憊不堪的老牛,行駛在荒野的鐵軌上。
因為油氣資源的枯竭,這些老式的蒸汽機車頭被從曆史的故紙堆裡翻了出來,重新發揮餘熱。
能源的枯竭讓人民的生活水平後退到了戰前十九世紀。
沒有足夠的電力,水泥廠與磚廠隻能少量開工。
缺少足夠的建材,廢墟重建隻是鏡花水月。
現在的德幹殖民地,隻有三座城市,分布在廣袤的殖民地三角,其餘的都隻是零零落落的小村鎮,仿佛珍珠一樣撒落在這片荒原之上。
這些運棉的車廂是C64K敞車,有端壁,側壁和地闆,沒有車頂,向上敞開。
因為荒原上的幾乎不會下雨,通用性很強的敞車幾乎占了貨車總數的70%以上。
為了保證餘裕,貨車總是會多帶一兩節車廂。
這給了車組們撈外快的機會,他們經常會私下搭載一些付不起客車車票的乘客。
李牧四人就這樣乘上了一輛開往新臨汾的貨運火車,躺在了一節裝的半滿的車廂裡。
楊曉葉也跟着他們一起,她是小鎮裡唯一見過李牧和李琯真面目的人,他不放心将她留在鎮子裡。
他們沒有坐客車,而是坐了貨運火車。
因為這些貨運火車不需要像客車那樣登記身份,可以防止有人追查他們的蹤迹。
如果銜尾蛇的人足夠機警,很可能已經從那些被救出來的孩子身上拷問出李琯便是擁有聖子資質的兒童了。
雖然他們可能會誤判她已經死在了鑽地炸彈的爆炸中,但李牧依舊沒有掉以輕心,小心駛得萬年船。
身下未經過脫籽籽棉,不像經過軋花處理過的皮棉,十分的綿軟,躺在上上面還是十分的舒服的。
李琯有些興奮,她還是第一次坐火車,一切都是那麼的新鮮。
跪在了棉花上,雙手扒着側壁,她小小的腦袋探出去,看着鐵軌兩旁飛速後退的行道樹,和遠處烈日下的蒼茫原野。
車廂底下傳來車輪壓在鐵軌上的咣當咣當聲,迎面吹來的是帶着一股煤灰味的熱風。
她小小的眉頭翹着,臉上滿是惬意。
“從樓上摔下來,還沒長記性啊?
”
李牧責怪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讓她不由自主的畏縮了一下。
她昨天從窗台上摔下來時心都跳快跳出來了,幸好哥哥及時沖了過來,接住了她。
正當她皺着小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的時候,李牧突然抱起了她,将她放在自己的懷裡,一起看着車廂外的風景。
“嘻嘻,哥哥。
”
她縮着身子,在哥哥的懷裡擠了擠,舒舒服服的躺下。
荒野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棉花田。
此時的棉花上已經結滿了棉桃,了無邊際的白色鋪滿了大地。
那是一抹極有侵略性的白色,侵占了人所有的視野。
仿佛一時之間從南方的荒原瞬移到了北方的雪原。
一條波光嶙峋的大河出現在了前方,河上水汽蒸騰。
河道兩岸,是一台台體型龐大的蒸汽抽水機,正噴吐着黑煙,轟鳴陣陣,将河水抽到田間的溝渠裡。
這是戈達瓦裡河,發源于比利斯山脈東麓,由山上的積雪融化而成。
從東西方向橫穿了德幹高原。
由于它充沛的水量,戈達瓦裡河兩岸的土地是整個德幹高原最肥沃的土地。
這裡出産着最優質的棉花,産量占了整個高原的百分之60%。
一群奴隸站在棉花田裡,采摘着田裡的棉花。
有諸夏人,興都斯坦人,尼格利陀人和蜥人。
他們戴着沉重的腳鐐,眼神呆滞而麻木,衣不蔽體,身上滿是被棉花割出的皿痕。
每當有人動作稍微慢了一點,便有監工揮舞長鞭咒罵着抽在了他們的身上。
看着他們毫無希望的眼神,李琯感覺到一股從心底升起的寒意,往哥哥的懷裡擠了擠。
李牧知道這些棉田都是黃家的,黃元因是殖民地最大的奴隸主與種植園主。
他的莊園遍布戈達瓦裡河沿岸。
實際上沿岸最肥沃的土地早就被這些産業主們分割完全。
自耕農的田産通常隻在偏遠貧瘠的地方。
因為機械化農業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
廉價的奴隸成為了機械最好的替代品。
高強度的勞作,讓奴隸的生命短的驚人。
一個成年的男**隸,基本活不過五年,而未成年與女**隸的壽命就更短了。
諸夏對中尼亞斯的侵略在十年前以大獲以全勝告終,并與德幹殖民地的軍隊一起,将銜尾蛇們趕進了比利斯山脈。
戰争期間,諸夏無暇更多地管束殖民地,放松了對德幹殖民地的各方面限制。
而另一方面,議院因權力鬥争,殖民地總督調動頻繁,政策多變,極不利于對殖民地的控制。
戰争結束了,中州認為殖民地應該為自己在戰争中獲得的好處付出足夠的代價,一些有識之士也意識到,随着中尼亞斯對殖民地的威脅結束,殖民地會覺得沒有中州也行。
加強對德幹高原的控制變得格外迫切。
從八年前開始,在财政部開始對殖民地實施了許多新政策,以試圖更為直接的控制殖民地的經濟與統治。
他們限制了殖民地所能擁有了工業種類,德幹高原甚至不能夠擁有日産量超過50噸的煉鐵廠。
紡織廠也在取締的範圍之内,殖民地甚至喪失了向中州出口成品棉布的權力。
這激化了殖民地人民,尤其是那些大産業家與中州直接的矛盾。
被趕進比利斯山脈的銜尾蛇開始卷土重來,并且愈演愈烈,他們開始攻擊駐軍,襲擊總督府。
德幹高原的局勢開始急轉直下。
李牧知道新臨汾作為風暴的中心,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後,銜尾蛇對德幹高地侵蝕會越來越嚴重。
前世還有玩家會接一些與銜尾蛇對抗的任務。
現在,真正對抗銜尾蛇的隻有一盤散沙的移民諸夏人了。
他憂心忡忡的看着鐵軌兩旁的棉田,等到十年以後,這些種植園将不複存在,暴怒的興都斯坦人将會毀滅這一切。
蒸汽機車的速度很慢,為了省煤,就更慢了,隻有三十多公裡。
他們要在火車上待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才能到達新臨汾。
“外面沒什麼好看的,趕緊睡一覺,坐這種火車可是很累的。
”
李牧抱着李琯坐下,打開了水壺,給她灌了一些水。
“我還不想睡,昨天睡了好多。
”
李琯皺起可愛的眉毛,向着哥哥撒嬌着。
她眼中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從未看見過的,怎麼舍得去睡覺呢。
“不要亂跑,小心栽下去,火車的輪子咔嚓一下把你軋兩段。
”
李牧扮着鬼臉說道。
李琯被他的形容吓的小臉都白了,想象了一下自己被軋成兩段的情景,打了一個哆嗦,慌忙撲進了哥哥的懷裡。
“你吓琯琯幹什麼,洗手吃飯吧。
”
李梅嗔怒的橫了李牧一眼,她鋪了一張餐布在棉花上,打開了食盒,将準備好的午餐拿了出來。
菜式很簡單,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分量很足,每一盤菜的盤子都有臉盆大小。
這是李梅在小鎮的市場裡買的菜,親手做的。
她知道李牧的飯量很大,所以特意煮了很多的飯。
“這小丫頭,越來越皮了,不吓一下,怎麼管的住。
”
李牧捧起碗,幾口就扒掉了一般的飯,夾起一筷子肉塊,塞進嘴裡,嚼了嚼,就吞進了肚子裡。
沒過多久,就将大半的飯菜巴拉進了肚子裡。
他已經餓壞了,饑腸辘辘的。
心跳開始加速,這是泰坦暴龍細胞提醒宿主進食了。
風卷殘雲的吃掉了自己拿份,李牧躺在了籽棉上,捧着肚子,感受着胃部迅速消化着食物,一股暖流從胃裡流向全身,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哥哥吃了就睡,是頭大笨豬!
”
李琯巴拉着小碗裡的飯,還記着哥哥剛剛吓她的仇。
“我是豬,你也是豬,誰叫你是我的妹妹呢。
”
李牧看着天空中流動的雲,舒了一大口氣,之前他的神經一直緊繃着,難得可以緩一口氣。
吃飽喝足之後,随着單調的車輪碾壓鐵軌的咣當聲,所有人的困乏起來。
李琯真的被他的話吓到了,緊緊的摟着他,沉入夢鄉,生怕自己睡覺不老實,從車廂沿滾下去。
李牧揉了揉她的頭發,也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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